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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伦亚王国,全国沉浸在公主被抓走的悲痛中。
      城堡里的气氛更加压抑,阳光已经很努力的突破云层,却始终无法穿透乌压的密云。城堡很阴暗,即使在白日,仍需要燃起火把。
      火光映照着地上乌泱泱一群人。
      主教大人恶狠狠瞪着地下跪着的骑士和祭祀场的守卫,愤怒的将手里装着滚烫热水的杯子摔向他们。
      “废物!你们怎么能让索妮娅公主被恶龙抓走!”
      杯子砸在琼脑袋上,碎片在骑士额头上留下一个血红的窟窿,热水混杂着血液和瓷片,顺着琼的脸颊流下来,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绘画出一朵朵妖艳的花。
      琼默默承受着怒火,半跪的姿势丝毫没有晃动。他低着头,把脸埋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琼身后跪了一群人,有王国的士兵,也有押运的官员,甚至是公主殿下的沐浴侍女也被抓了过来,躲在人群后面瑟瑟发抖。
      这群人或多或少跟索妮娅有些关系,唯独没有救世教的教士。
      “你们这群无能又愚蠢的家伙,真是愧对天主的护佑,发生这样的事让王国蒙羞,天主已经震怒了——不日伦亚王国会发生灾难,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应该死在断头台上,平息天主的怒火!”
      主教大人夸张的演讲着,他裹了件紫色的袍子,外头加了件雪貂大衣。脚上踏着双舒适的天鹅绒长靴。
      腰上带了条镶满宝石的腰带,大大小小的宝石挤在一指宽的鳄鱼皮上,几近喘不过气来。
      主教大人定是气极了,说到“发生灾难”这几个字时,用带满黄金戒指的手捂住胸口,“眩晕”了一下,准确地倒向一旁的奥玛教士。
      奥玛也很配合的搀扶住主教大人,谄媚的询问主教大人身体如何。
      拥有淡棕色短发的王子站在国王旁边,他只是简单穿了套常服,陪伴了他十年的宝剑挂在腰间,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着寒光。
      我望着底下大喊大叫的主教,心里升腾起一股不适感,明明姐姐被抓走是主教大人的过错,要不是他突然擅自更改仪式地点,怎么可能会出现守卫不足的情况,姐姐也不可能被恶龙抓走。
      我以为,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主教大人会及时止损,立马带人追踪姐姐的下落,可如今他的行为,就像是在......拖延时间。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冒出一点苗头,随着太阳的西落愈来愈盛。
      奇怪的是,父亲一直放任主教在胡闹,丝毫不关心姐姐的安危,只在主教大人捂胸晕倒时,才有了动作。
      “主教,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样避免灾难的发生?”
      国王撑着权杖,惊恐地询问着主教大人,好似伦亚王国的掌权者是主教,并非是他国王。
      我站在高阶上,房间的景象一览无余,所有人都围着主教大人,注视着他的高谈阔论,仿佛他是世界的中心,是智慧的化身,是真理的代表。
      一个拥有数百年历史的王国,竟崇拜一个宗教的奢靡头子,忽得,主教在我眼里恭谨的形象轰然倒塌。
      时间越拖得越长,姐姐就越有危险,我挥手打断主教的话。
      很显然,他不喜欢被人打断,毛虫般的眉毛下,细长的三角眼睛不悦的闭上,油光满面的脸颊耸拉下来,嘴唇拉得老长,丑陋而滑稽。
      主教大人,我想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找到姐姐,而不是听你在这儿扯些没用的东西,不是吗?
      我直视主教的脸,他先是闪过一丝冷意,随后立马温和下来。
      主教大人高昂的帽子匍匐下来,嘴里说着是是是,眼里却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我环视了一遍房间,无论是地上跪着的奴仆,还是站着的贵族,他们疏离的眼神让我毛骨悚然,下一秒,他们突然变了脸色,积极的谋划如何救出公主。
      难道是我看错了?应该是错觉吧。
      “我尊敬的王子殿下,”主教大人笑吟吟踏上台阶,俯身询问:“现在王国里已经没有可以担当重任的骑士了。”
      说到这儿,主教大人有意无意地看向琼,语气疑惑:“恐怕没人能救得出公主殿下了吧?”
      “主教,我是王子,拯救姐姐的事我义不容辞,我一定能救出姐姐的。”我紧握腰间的宝剑,下定决心道。
      全然没有注意到台阶下琼倏然抬起的头颅,还有,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恶龙飞往的方向有一座不到百人的小镇,地方不大,但也够军队休息。
      毕竟即将面对的,是凶猛的会喷火的巨龙,善于作战的士兵必不可少。
      与此同时,我以赎罪的名义,把“罪人”带离城堡,倘若让他们继续留在城堡,我不知道主教会如何对待他们。
      我在人间穿行,巡视着军队的情况,历经跋涉,人们也是累得不行了,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阵,基本上找个地方用帽子盖着脸睡着了。
      唯独琼是个例外,他穿着厚重的盔甲,一路上一直走在队伍前头,直冲小镇。
      直到听见原地修整的号角,前往深山的脚步不情不愿地停下,拴好马,靠在石墙上盯着深山的动静。
      “琼,休息一下吧。”
      我呼喊他,可他好似没听到我的声音,直直望着深山,许久后才答话:“王子殿下,我想提前出发。”
      “为什么?”
      “.…..”琼扭头看着我,我看到琼淡黄的眸子里的不满——他在嫌弃我。
      如果我不是王子的话,他肯定会往我脸上招呼两拳,然后扬长而去。
      别怀疑我的猜测,每次姐姐因为一些不长眼的人难过的时候,琼都会露出这种眼神,在安抚姐姐至心情舒畅后,琼还会私底下狠狠揍那人一顿。
      要知道,琼的恶行可是在城堡声名远扬,唯一一个不知情的,大概就只有被琼保护得好好的姐姐了。
      “琼,我和你一样担心姐姐,但是你头上的伤得处理一下,万一战斗的时候你晕倒了,那就太糟糕了。”
      瞧琼有些动容,我松了口气,果然,用姐姐就能劝住这位王国最强的骑士,本来还想和琼聊聊救姐姐的事宜,嘴张到一半,就被托比喊了去。
      碍事的王子终于离开了。
      琼面无表情的松开手,任凭药剂袋掉在地上,瓶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下,跟鱼儿游进大海里一样。
      琼的体格强悍得很,一点小伤根本不会影响到什么,许多时候他都是故意受伤的——因为他要留着伤口,让公主殿下看到,让公主心疼,让公主知道她的骑士只会为她而受伤。
      善良的公主不会置若罔闻,事后她会用她那双纤细白嫩的手为自己上药,藏着星河的海蓝眼眸会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只有在这时,琼才会觉得索妮娅是属于自己的。
      想到这儿,琼眼神柔和了不少,缓缓松开右手,几根栗色长发躺在琼的手心——正是索妮娅的发丝。
      琼摘下头盔,低头轻吻发丝,嘴里低喃:“我纯洁的索妮娅,您的骑士琼一定会将您完好的带回来。”
      “不过,现在多了个麻烦的家伙,请一定要等等我。”
      琼一想到奈哲尔婆婆妈妈的作风,面目戾气起来,眼里凶光乍现,与那位温和的骑士截然不同。
      琼知道军队里大多是没什么用的废物,赶这么点路就要休息。
      可是,如果就因为这些废物耽误了拯救索妮娅的好时机,那么他——奈哲尔,就该下地狱!
      琼刚念叨完,骑士的直觉让他防备地瞪向路口,黄色的眸子凶狠至极,像条恶犬。
      奥玛教士一身洁白的站在路口拐角,揣着手,面带微笑地看着琼。主教大人嘱咐过了,如果王子不愿接受净化,关键时候还得需要这位出手。
      ***
      那种感觉又来了。
      所有人都疏离地盯着自己。
      我,奈哲尔,刚刚从托比口中得知有婴儿死于净化仪式的事,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又听说每年都会有人死于圣火之下,从小建立的观念分崩离析。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看着那具焦尸埋入土地,婴儿的身体始终保持痛苦的姿态,仿佛灵魂还受着烈焰炙烤。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净化仪式,会杀人。
      浑浑噩噩回到广场,我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我还要救姐姐,不仅如此,我还要阻止姐姐的净化仪式。
      我不能看着姐姐活活烧死,哪怕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可为何,广场上的人都警惕地看着自己,连睡熟了的士兵都被叫醒,举着铁剑,神情憎恶的瞪着我。
      奇怪,明明刚才他们还热情的对我道谢,赞美我是位好王子,是未来的好君王……
      “他被不洁侵占了身躯,快抓住他!”
      奥玛教士藏在众人身后,对着士兵、居民发号命令,人们听到这话,立马握着武器冲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一人难抵四手,我被刀棍压倒在地。
      在被关进牲畜笼子之前,我记得我是被我救出来“罪人”们打到在地的,
      守卫挥舞起棍子狠狠敲在我头上,侍女也果断握剑刺穿我的大腿,居民骂骂咧咧用麻绳捆住四肢,后面……
      后面我被打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我也记不得了。
      醒来时,我关在笼子里,鲜血浸染了衣物,华丽的绸缎失去了它原本的模样。
      伤口在隐隐发痛,稍微动一下,衣物扯着血疤带起的剧痛让我不由得喊出声。
      篝火旁大口吃着面包的士兵听到动静,扭头过来敲击笼子叫我闭嘴。
      双手双脚被捆得结结实实,身体也因为失血而虚弱不已,加上没有进食,我脑子混沌不堪,又晕倒了过去。
      半夜,有阵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呼唤着我,我悠悠转醒。
      那阵声音见我终于醒了,连忙打开水袋,小心喂我喝下药剂,紧接着摊开药膏,二话不说拍在伤口上,剧烈的疼痛感蹿上后脑勺,激得我瞬间清醒过来。
      睁开眼,发现救我的人是托比,伤口也被简单处理了一下。
      托比是母亲的骑士,跟了母亲23年,直到母亲去世,他成了我的侍卫,教我剑术。
      “王子殿下,我们得抓紧离开了。”托比听到不远处的马叫声,紧张道。他知道我连站起来都费力,干脆接着背着我出发。
      托比年纪大了,50岁的身体不如琼那般有力,我能感觉到他背我时的费劲,可我却除了拎剑,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王子殿下,其实王后是被谋杀的。”
      “!”
      托比苦涩的笑了一声,沧桑的手掌扣紧树干,双腿暗暗用力,费劲爬上矮坡,托比半背半拖的带着奈哲尔往悬崖走,嘴里不停的念叨:
      你知道吗,圣火影响不了王后,这是她的秘密,可惜被主教发现了。我亲眼看着她跳下海,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死还是活,墓里躺着的其实是假的,希望王后还是活在世上。
      你听着,你千万千万不要接受净化,整个王国都已经疯了,成了救世教的傀儡。王子殿下,你千万、千万不要被圣火烧到,你记清楚了吗?你们是这个国家最后的希望了。
      “托比,你能带我去哪儿?”托比的话就像是临死前的遗言,我不知所措道。
      “孩子,能灭火的只有水,能推翻救世教的,或许也只有它的敌人。”托比听到身后铁剑劈裂空气的声音,果断扔下奈哲尔,拔剑迎敌。
      铁剑相交的声音震的托比虎口发麻,为了身后的奈哲尔,他咬牙硬挺着,可仍然被那人击退了两步。
      藏在阴影里的人走出,奈哲尔看清来人,眼睛猛然睁大——是琼。
      琼单手握着黑色大剑,一步一步靠近,头盔下的神色戾气得很,此刻他的状态像极了地牢里没有人性的囚犯。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依靠着宝剑勉强站起身来,声音颤抖:“琼,你不是正经的骑士对吧?”
      我怎么没有想到,主教都是个不可一世的家伙,那他送来的骑士又怎么会是个善良的人呢。
      我回想起琼的眼神,以往总觉得他眼神熟悉而可怕——那种藏在瞳孔深处的偏执、狂妄,不就是地牢里那群没有人性的眼神吗。
      现在想来,琼似乎从未在旁人面前隐藏自己。
      “亚尔林·伊夫,没想到十年了,你仍是这种恶心模样。简直浪费公主殿下的教导!”托比举剑大骂,暗地示意我赶紧逃。
      亚尔林·伊夫琳,我对这号人有所耳闻,这可是十年前杀人案的凶手,可他不是早就被执以死刑了吗,怎么还……成了姐姐的骑士?
      逃?面前是力量强劲的琼,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我能往哪里逃?
      琼抬眼看着眼前一老一小,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这抹笑在托比看来十分危险,连忙举起剑来,准备战斗。
      “奥玛说的没错,你们都是碍事的家伙。”琼冷冷一笑,迅速挥剑劈向托比。
      果然,世界上只有公主殿下,会对浑身是血的我报以微笑,给予我这辈子都奢求的关爱。
      你们这群垃圾,和那些蠢货一样,都该死!
      奈哲尔和托比的表现让琼很不爽,他下手也更加的重,几十公斤重的大剑在他看来就是轻盈的布料,重重砸在瘦弱的剑上。
      索妮娅就是圣洁的天使,她和你们不一样,她纯洁、善良、美好,也只有她值得我守护,她,有我就够了,根本不需要你们!
      琼气压愈来愈低,挥剑也越来越没有章法,就像刚举起武器的孩子一样,胡乱舞剑。
      若是普通的小孩,必定几下就被托比卸了武器,可他面对的是轻松举起百斤石头的死囚。
      他每一下的攻击带着一击必死的杀意,托比每挡一下,就感觉自己要被击飞出去,单手握剑的姿势也成双手握剑,佝偻的身躯止不住的抖动。
      “王子,快跑!”
      琼突然改变了攻势,左右进攻的大剑忽然转了个方向,从下边抡起,锋利的刀锋带着呼啸的风刃,径直砍断了托比握剑的手。
      我大喊着,想要上前接住他,就在将要抱住他时,他却猛然转身推开我。
      身后便是悬空的崖,失重的不安感蹿入四肢,慌张的心脏跳动得更快。
      我看到托比苍老的身躯被大剑刺穿,鲜血溅在我脸上,我眼睁睁望着他不服老的眼睛渐渐失去色彩,最后安心闭上眼,双腿无力的跪在地上,倒在泥土里。
      这一日,身负重伤的王子失去了最忠心的老师,就像破娃娃一样,坠入悬崖,沉没在深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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