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千金今天种田了吗？》易书醒

15、可悲

　　“五十两就把你给卖了？”梁柚宁挑了挑眼皮，五十两在她眼里仿佛一片羽毛一样轻。

　　全晓茹卑微地垂着头不敢出声，双手叠放在腹部紧紧胶着着，袖口处露出一截白色带着花纹的东西。

　　梁柚宁探了探头，发现她粗布衣袖里是一块绣帕，瞧着和她身上的衣着格格不入。

　　“手里什么东西拿来给我看看。”梁柚宁说道。

　　全晓茹紧张兮兮地愣着没敢动，还是一旁的全虎朝她耸了耸肩，催促道：“大小姐问话呢，拿出来给大小姐瞧瞧。”

　　全晓茹这才依言缓缓松开被绞得发红的手指，一只不算白嫩的小手捏住绣帕一角轻轻移了出来。

　　一块叠成四小方块的白净整洁的绣帕被递到梁柚宁的眼前。

　　梁柚宁伸手拿了过来，将绣帕展了开来，绣帕是丝制的摸着质感不错，帕面上绣着一枝红梅，梅花片片飘零点缀白茫茫的雪色，底下绣着四个红字——踏雪寻梅。

　　字迹娟秀，瞧着不像绣的，倒像是手写出来的，令梁柚宁眼前一亮。

　　“这绣帕上的梅花和字都是你绣的吗？”梁柚宁问。

　　全晓茹点点头。

　　梁柚宁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你会识字？”

　　全晓茹又点头。

　　梁柚宁更是疑惑：“可曾上过学堂念过书？”

　　这回全晓茹倒是摇头了。

　　没上过学怎么认得字？梁柚宁刚要问出口，全虎就抢着回答：“我家妹子几年前给地主家的小姐当过丫鬟，也陪着读过一些书，如今能识字的丫鬟也不好找啊，大小姐留着她做个念话本的丫鬟也好啊。”

　　这话说的没错，这里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时刻刻被家里头管束着，“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是推崇备至，只有少数富庶人家才同意给自家女儿请教书先生。

　　“抬起头来。”梁柚宁见她一直耷拉个脑袋缩成一团不知是怕生还是被她爹妈吓成这副心惊肉跳的样子的。

　　全晓茹觉得梁大小姐似是松了口，也不敢再忸怩，鼓起勇气抬起头与她对视。

　　“梁小姐……”她细声细气地开口。

　　全晓茹的脸蛋如同她的身子一般娇小，肤色因常年干活被晒得有些微黄，两颊泛红，两只黑黝黝的眼眸盈盈含着快溢满的水光，楚楚可怜。

　　梁柚宁盯着她那双泪眼汪汪的大眼出神，第二次见小孩时他也是这样一双含水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声地诉说着道不明的情谊，轻易地俘获了她遮遮掩掩却不堪一击的恻隐之心。

　　梁柚宁眼球流转似是要把这汪寒潭看穿，看看究竟有何魔力。

　　全晓茹不堪承受她审视的眼光，倍感压迫地别开了眼。

　　梁柚宁深眨了下眼，移开眼不再看她。

　　她抿了口凉透了的红茶淡淡道：“你们回去吧。”

　　全虎兄妹二人皆是一惊，方才见梁大小姐有所动容还以为这事要成了，这会儿怎么突然要赶他们走？

　　“大小姐……”全虎还想争一口气。

　　梁柚宁直接放下茶盏，起身走了出去。

　　两侧的管家和云萱面面相觑，同样一头雾水地紧随其后。

　　“梁小姐！”

　　这回却是一直畏首畏尾的全晓茹竭力哀叫了一声。

　　这惊惧又哀怜的叫声使梁柚宁不由得一顿，她读出了里面并存的绝望与希望，而这全在她一念之间。

　　她自小举目无亲，记事以来便是在围满高墙的福利院长大，她五岁时懵懵懂懂地被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妻领养，但不到一年她名义上的母亲就怀孕了，而她自然不可抗力地被退养，后来也有过一次领养但最终仍以退养收场，此后一直生活在福利院直到成年，她想在福利院的这段日子大多数时候是快乐的，但自己的命运却由不得她做主，她也曾抗争过，只是万般不由人。

　　如今掌控一切的权力却到了她手上，不知为何她却开心不起来，甚至感到很可悲。

　　身后的人儿从不曾停止过哭泣，泪水已然打湿本就娇小的脸蛋，这是她唯一能对命运诉说不公的武器，只是没用罢了。

　　梁柚宁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向后偏头，说道：“留在我梁府你也同样身不由己，我要是你我就跑了。”

　　全晓茹颤抖着瘦削的薄肩，颤声断断续续：“我一个弱女子……就算天下之大……哪里又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弱者敬畏一切，无论身在何处总是无时无刻担惊受怕，她别无所求，只想寻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保护伞。

　　只要能活着，她愿意低声下气地摇尾乞怜。

　　或许她命本该如此。

　　掌控一个可悲之人的命运，这不是梁柚宁所愿的，但她的脚却像生根了一般迈不出去。

　　她也许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如若此刻一走了之，接下来等待那可怜女子的无异于死亡或是人间炼狱，这种无形的威胁让梁柚宁十分地厌恶。

　　孟添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仕途坦荡，前程似锦，他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他的命运也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姐姐。”

　　忽然一声清亮的嗓音打破了略显沉重的宁静。
　　梁柚宁回头定睛一看，出现在眼前的人赫然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乖巧少年。

　　梁柚宁一时间忘了应声，呆滞地望着迎面走来的孟添。

　　“姐姐，姐姐？”孟添抓着她的手臂又叫了两声。

　　梁柚宁一个激灵像是才发现他一般，“你，你怎么来了？”

　　孟添见她神情不定，又扫过大堂里跪着的兄妹俩，其中一名女子正细声细气的啜泣瞧着很是可怜。

　　他略微思疑道：“墨汁没有了，翠竹姐姐不知去哪里了，已经两日不见人了我就自己来找管家了，姐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她避开此事道：“翠竹前些日子同我请辞，说是回乡下成亲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我忙着忘了知会你一声，走吧姐姐陪你去书斋看看，再多备一些笔墨纸砚。”

　　说罢她反手抓着孟添的左臂就带着他朝外面走。

　　孟添左右相顾，头也不回的梁柚宁、一脸漠然的管家和云萱，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泪如雨下的陌生女子。

　　“求你……”

　　“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阻拦梁柚宁前进的步伐，令她生生止住，一道苦苦哀求，一道懵懂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