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皇帝是我竹马！》恨山遥

9、第九章 表妹

　　永宁三十八年的第一天，天气难得晴朗，一轮冬日照得身上暖洋洋的。

　　昨晚玩闹了大半夜，裴朝云和叶寒山仍然早早起来了。

　　每年江瑛都有个不变的要求，在大年初一这天，小辈们要乖乖穿上大红色的衣袍。

　　“这颜色衬得世子皮肤真好！”小五不住地夸赞，让世子的抵触稍微少了些。

　　待看到叶寒山同样的打扮，裴朝云快压抑不住笑意了，不过红色倒也很适合叶寒山，比起平时素雅的颜色，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叶寒山看向他的眸光意味不明，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先是去给靖王夫妇拜年请安，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这时裴朝云才献上一个纹玉嵌晶带钩，一枚金梅花宝顶簪，而叶寒山送的十分相似，事先两人没有通过气，竟然也想到一块去了。

　　靖王夫妇忙把两个孩子扶起，笑着把东西收下了。

　　祭完天地和祖先之后，又放了八十八挂鞭炮，靖王府才正式打开了大门。

　　一开门便有拜帖纷至沓来，或诚心实意或阿谀逢迎，还有年前已送过一次礼的，今天仍然提着古玩珍品亲自上门了。

　　裴瀚却无法立即接待，得先入宫给齐景帝拜年，再等皇上赐宴和领赏。

　　大年初二的一大早，江瑛带着家人前往江国公府，然而裴朝云却提不起劲头来。不仅是相隔太远，坐马车都需要大半个时辰，还因为国公府家规甚严，去外祖家总要收敛性子，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一行人刚下马车，便有一个蓄着长髯，天庭饱满的中年人出门迎接。

　　相互见礼之后，他笑着对靖王夫妇道，“先进去吧，父亲一直在等你们。”

　　江国公嫡出的两个女儿，分别当了靖王妃和宫里的贵妃，眼前这位中年人则是他的长子江柏，裴朝云的大舅，在朝廷担任礼部尚书一职。

　　江家祖上出过几代宰相和皇后，也是钟鸣鼎食的世家望族，府里入眼皆是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庭院之中则环山衔水，阶柳庭花，显得十分雍容雅致。

　　正堂上端坐着两位耄耋老人，江老夫人满头银丝，严肃端庄，江国公两眼深陷却依旧锐利，眉间皱纹有如刀刻。

　　两人仍然精神矍铄，只是不苟言笑显得积威深重。

　　江柏的正妻梁氏在一旁陪侍，见江瑛等人到了，便悄声对婢女道，“两位少爷怎么还没到？快去请他们过来。”

　　正月里的礼节比平日更加隆重，裴朝云行了几番大礼，一一拜见几位长辈之后终于能坐下喝口茶了。

　　装满年礼的马车停在门外，裴瀚手里拿着礼单，江瑛则对两位老人笑道，“父亲母亲，我带孩子来看望您二老了。”

　　“许久不见，云儿身量又见长了。”江老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笑容。

　　裴朝云微微一笑，起身回答道，“外祖母，去年确实长了将近一寸。”

　　“你也十八岁了，今年有什么打算？”江国公突然沉声问道。

　　闻言裴朝云沉默了。

　　“这话本不该我来说，”江国公不再看他，将脸转向江瑛，“你就这么一个孩子，身子弱不能提刀上阵，又不愿用功念书，将来别说一官半职，只怕靖王爵位都难守得住。”

　　江瑛嘴唇动了动，却不能公然顶撞他，“父亲...”

　　“这些倒也算了，平日里玩物丧志，惹是生非，还敢在圣寿宴上胡闹，看来是被你惯得无法无天了。”

　　裴朝云自己没什么反应，靖王夫妇脸色却不太好看，叶寒山眼神也沉到了极点。

　　气氛变得僵硬起来，江柏不想年节闹成这样，便出声解围道，“父亲说的是，不过云儿年纪尚小，以后还能急起直追，大有可为。”

　　他望着相貌惊艳的冷漠少年，岔开刚才的话头，“这位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吧，在翰林院也干的不错，后生可畏啊。”

　　“尚书大人过奖了，”叶寒山拱了拱手，配合答道，“承蒙大人关照，晚辈才侥幸榜上有名。”

　　江柏笑道：“不必自谦，你写的那几篇文章，大家都觉得是名副其实。”

　　叶寒山原本不必来国公府，但他是今年参加的科考，而江柏正好主管相应事宜，算是与他有半师之谊，加上又隔着这层关系，理应上门谒见一二。

　　正在这时，两个弱冠模样的青年走了进来。

　　前头的穿着黑色短打，虎背熊腰，轩昂魁伟，后头的则是一身白衣，峨冠高戴，大冬天的手上还握着一柄折扇。

　　这两人都是江柏的儿子，一对远近闻名的双生子，他们出生相差不过一刻钟，单看面相也十分相似，只是气质相去甚远。

　　身体壮实的江元茂排行老大，如今担任着御前侍卫，而文弱些的江元洲则在大理寺供职。

　　没想到的是，后面还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却是江柏的小女儿江映月。

　　看到不常见人的女儿也跟着进来了，江梁氏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依然扬起笑脸，“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到现在才过来，还让客人久等你们。”

　　“姑父姑母还请见谅，”江元洲略带歉意，脸上微笑恰到好处，“大哥刚才正在练武，一身大汗来见实在失礼，就耽搁了一会才来。”

　　江瑛笑道：“无妨，元茂能这么刻苦习武，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江元茂性子木讷寡言，只简单应了几个字，声如洪钟，“谢谢姑母。”

　　向长辈行礼之后，三人又看向堂上的两位少年，一个清皎如寒月，一个隽秀若白玉，站在一起非常赏心悦目，说不出来的和谐与融洽。

　　江元洲注意到叶寒山，眼里闪过一丝妒色，却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没有立刻作声，所以反倒是江映月先开口问候。

　　她发髻插着点翠梅花簪，身上是绯红金丝彩绣锦裙 ，妆容则是京城时下最流行的，不仅用石黛描了新月眉，脸颊两侧也抹上了胭脂，还有一点桃花钿贴在眉心，更是显得少女明眸皓齿，娇艳欲滴。

　　江映月先是喊了一声“表哥”，等到面对叶寒山时，却不敢抬起头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叶哥哥。”

　　裴朝云有些奇怪，垂髫时也是一起玩耍过的，那时表妹还很喜欢黏着自己，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害羞了？

　　他归咎于江映月长年养在深闺中，和叶寒山只见过几面，乍然看到外男难免有些腼腆。

　　“表妹现在出落成大姑娘了，”裴朝云莞尔笑道，“还一直低着头，都快让我认不出来了。”

　　“表哥！”江映月嘴上佯装嗔怒，心里听到却非常开心。

　　江映月一边偷眼瞄着叶寒山，可叶寒山却看着裴朝云，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

　　她握紧了手里的绣梅丝帕，却没有灰心丧气，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轻踢了一下江元洲的鞋子。

　　收到妹妹的示意，江元洲温言开口，“祖父，朝云好久也没来了，不如我们兄弟几人先到后面叙叙旧。”

　　江国公正好想将孩子赶走，方便他们大人议事，便挥手发话道，“你们都下去吧。”

　　往年只不过在这吃个午饭，两兄弟对自己也不太热络，不知道会有什么情谊可叙。

　　不过裴朝云并不在意，就与叶寒山并肩同行，跟着他们往后院走去了。

　　“朝云，还有这位寒山公子，只坐着聊天也无甚趣味”，江元洲笑得十分客气，一边差人去拿酒壶和羽箭，“最近京里盛行投壶，听说世家子弟各个都是好身手，我们几人也来玩玩如何？”

　　裴朝云不爱这种劳累的游戏，平时也没怎么玩过，便开口拒绝道，“我不会这个，就不来了。”

　　方才还说是叙旧，现在却突然说要投壶，果然不是真的想西窗剪烛。

　　江元洲早有预料，正准备答应的时候，却听到叶寒山淡淡道，“我也不来。”

　　江映月见状有些着急，给她二哥使了个眼色，又微步走到裴朝云身边，摇了摇他的胳膊，“表哥，你难得来一趟，就玩这一次嘛...”

　　想起以前那个小跟屁虫，总喜欢追在他后面喊表哥，后来却很少能够见面了，裴朝云不由有些心软，无奈地笑道，“那就依你的，我也来充个数。”

　　“谢谢表哥！”江映月笑颜逐开，不仅是因为裴朝云同意了，而且叶寒山终于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至于叶寒山的视线变得冷若冰霜，有如实质，她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叶寒山看谁都是冷冰冰的，这样再正常不过了，江映月如是想。

　　仆从已经将酒壶摆好，每人又领了十支羽箭，站在三尺之外投掷。

　　第一个上场的是江元茂，他手臂上青筋暴起，站着如同一座小山。

　　江梁氏是幽州梁大将军的女儿，江元茂就曾跟随外祖历练过几年，在战场上拼杀出了一身高强武艺。投壶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但前几日妹妹叮嘱过他，要让着那个冰冷的小白脸，江元茂就特意只中了八支羽箭。

　　江元洲是七支，而江映月投中了五支，雀跃不已，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妹妹真厉害，”江元洲笑容带着宠溺，“都快赶上我这个哥哥了。”

　　江映月面色含羞，“二哥不要乱说，我这算什么。”

　　接下来是叶寒山，不需要瞄准的时间，他一支支地拿起羽箭，每支划出的轨迹都如出一辙，精准无误地投入了壶中。

　　“好准头！”裴朝云的喝彩还没脱口，却被一个人抢先了。

　　“叶哥哥好厉害！”江映月眼睛亮晶晶的，发自内心的仰慕真诚动人，“叶哥哥不仅诗文作的好，年纪轻轻考中了状元，就连玩投壶都这么准。我看不仅是文曲星，还是文武双全呢！”

　　而叶寒山仿佛没听见，一言不发，裴朝云更有些纳闷了，怎么表妹似乎单方面和他很熟？

　　见所有人都投过了，裴朝云就把羽箭随手掷了出去，没想到竟然也中了七支。

　　“有天分。”叶寒山出声夸了一句，眸中漾开几丝笑意。

　　第一次见叶寒山笑，江映月看得微微失神了，而江元茂眼里的光亮就没熄灭过。

　　原以为小白脸会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身手竟然不错，射箭也应该是一把好手，他的好胜心立刻被激了起来。

　　“刚才的不作数，”江元茂紧紧盯着他，笑得有些狰狞，“敢不敢再来一局？”

　　“大哥...”江映月知道他不打算放水了，想制止却被江元洲拦住了。

　　叶寒山的目光扫过他们，又像眼中并没有这几人，声音仍然云淡风轻。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