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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刺客 ...

  •   第二轮投壶,每人手上重新拿了一把羽箭,叶寒山和江元茂都是全中,裴朝云三人则几乎不变。

      “给我放远一点!”江元茂粗声喊道。

      仆从连忙将酒壶放在一丈之外,将近之前的三倍远了,江元茂满意地点点头,又率先投中了十支箭。

      叶寒山紧随其后,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羽箭掷进了酒壶。

      其他人却无法这般轻松写意,江家兄妹只能中一两支,裴朝云也是时中时不中,没有了刚才的准头。

      又一支箭撞在壶口边沿上,只差几毫厘却仍然没进去,裴朝云眼底划过一丝遗憾,对叶寒山无奈地摇摇头。

      “这箭在你手上时,就和生了灵智似的,”裴朝云瞅着手里的羽箭,似乎有几分恼意,“怎么到我手里就成死物了。”

      叶寒山略微失笑,“我来教你。”

      此刻裴朝云还真较上劲了,便笑道,“求之不得。”

      裴朝云以为的教,是叶寒山示范如何投掷,没想到他却站在身后,执住了裴朝云的手腕。

      一股冷冽的气息牢牢锁住了裴朝云,一如叶寒山此时的手臂。

      “目视前方,右手往下。”

      裴朝云的身量绝不算矮,只比修长挺拔的叶寒山低半个头,却仍能感受到身后胸腔的震动,让他的后颈开始酥麻起来,连带面皮也有些发痒。

      “凝神静心。”本该是严厉的话语,却没有任何指责之意,反而带上了难以察觉的温存。

      裴朝云立刻回神,开始认真听着叶寒山的指点。

      只是叶寒山嗓音比平日低沉许多,裴朝云感觉自己心口也重了几分,或许还有身后人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扰人心神。

      终于叶寒山放开了手,裴朝云也长出一口气。他沉下心来,回忆起方才叶寒山的话,也能够投中八|九支箭了。

      江映月在旁边看着,却莫名有些脸红,也不知在想什么。

      “表哥学的真快,”她眨了眨眼睛,神色非常好奇,“拜了师傅果然立竿见影,但我这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表妹这话似乎是想让人教她,可叶寒山没有主动答应,裴朝云不好自作主张,便也没有开口。

      目前百发百中的另一人,江元茂立刻自告奋勇,“妹妹我来,保准把你教会!”

      江映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大哥真是会坏事,江元茂则被瞪得摸不着头脑,又觉得有些委屈。

      接下来的第四轮,投壶的距离甚至增加到了两丈,只剩下叶寒山和江元茂还在较量,其他人都已经不参与了。

      这次江元茂也是全中,但有几支是勉强才进的,而叶寒山的羽箭依然是稳稳当当。

      “再放远些吧。”叶寒山语调平缓,显然要和江元茂分个高下。

      不信他还能一支不漏,江元茂咬牙道,“三丈!”

      此时酒壶离得太远,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普通投壶,众人只能望见一个小小的影子。

      这次叶寒山反倒先上场了,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十支箭一齐脱手了!

      预想中散落满地的情形没有出现,十支羽箭正好将壶口卡住,丝毫不差地立在了酒壶之中。

      寒冬腊月,一大滴汗从江元茂的额头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其他几人尤在震撼之时,他踟躇了一会,推断自己做不到全中,更不可能十支一起投中。

      “我输了!”江元茂倒是个爽快汉子,直接开口承认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居然藏得这么深啊!”

      叶寒山神情平静,“过奖了。”

      “太厉害了,”裴朝云也揽住他的肩膀,眼底流露出惊叹,“回府以后我们天天玩投壶!”

      叶寒山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江元洲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本以为叶寒山会当众出丑,没想到竟然压过了他们所有人。

      如今胜负已分,投壶没必要再玩下去了,江映月又偷偷扯了下二哥的袖子。

      “叶公子不仅才名在外,身手还如此矫健,”江元洲皮笑肉不笑,“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叶公子能够成全。”

      “小妹最近沉心练字,却寻不到中意的字帖。听说叶公子的字首屈一指,小妹也是久仰大名了...”

      话说到这份上,叶寒山便颔首同意了。

      江元洲笑道:“那我过几日差人去府上取。”

      叶寒山不想再有牵连,淡声道,“不用了,我现在就写一幅。”

      没想到他会当场作字帖,江元洲心里犯嘀咕,仔细一想却正合自己的心意。

      写字往往要求平心静气,不受外物影响,才能在极佳的状态下作出名篇。叶寒山刚刚投完壶,必然气血翻涌拿不稳笔,影响到笔下的运作和章法。

      江元洲虽然嘴上说着称赞的话,心中却一直有点不服气。他在京城文士中也算小有名气,但不管诗文还是字画,始终都被叶寒山压了一头。

      因叶寒山从不参加诗会和游园,江元洲甚至怀疑他的作品不是亲手所为,而是由其他人代笔而成。

      前些日子,妹妹和周容茵出去了一趟,江元洲以为只是去买胭脂首饰,没想到她回来以后就对叶寒山着了魔,一直记挂着今天这个日子,还撒泼打滚央求两个哥哥配合她,让江元洲更是妒火中烧,将叶寒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叶寒山挥开自己的衣袖,坐下的时候呼吸仍然均匀,旁边的裴朝云却敛声屏息,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笔尖。

      叶寒山笔走龙蛇,右手没有丝毫颤抖,纵横挥洒之间作出了一幅《修身》,笔法气韵和平时并没有差别。

      裴朝云甚至觉得短短数月之间,叶寒山的笔力百尺竿头,又进一步。

      不远处,江元洲耷拉下了面孔。这次亲眼所见,他不愿相信也得相信了,而且修身两字难道是在暗示谁?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江映月上前接住字帖,匆匆翻开一页又合上了。字帖不过是接近叶寒山的借口,她的心思自然不在这上面。

      “字写的太漂亮了,多谢叶哥哥!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江映月从腰间取下一个淡粉荷包,连带里面的银两一起递给叶寒山。

      “不必了。”叶寒山的话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比之前更甚。

      江映月的神情僵住了,心中难堪且失落。随即她又安慰自己,叶寒山只是不想她破费而已,毕竟现在两人渐渐相熟了,给银子会显得太过生分。

      好在国公府刚巧开饭,解救了尴尬之中的江映月。

      饭桌上摆着三十六道菜,每一道都珍贵而奢靡,隐隐超过了该有的规格。

      偌大的膳厅无一人说话,连咀嚼和吞咽的声音都没有,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尽管每年都是这样,裴朝云却感觉今天更加肃静,不仅是他们这些小辈,大人之间的气氛也非常压抑。

      这样不用寒暄交谈,裴朝云也乐得清静。表妹冷落他倒是其次,只是她对叶寒山的态度太奇怪,裴朝云看得一头雾水,还担心寒山会和她打起来。

      走出国公府的时候,一个娇俏的身影从背后追了过来。

      江映月面色犹豫,又像是鼓起了勇气,将几个香囊塞到裴朝云手里。

      “表哥,我学了好些时日的女红,就想绣几个香囊给你们祈福辟邪,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才好...”

      她一边对裴朝云说着,没有注意到叶寒山眯起的眸子。

      裴朝云一拿起香囊,便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上面的花纹也绣得十分精致。靖王夫妇的图案是梅花和菊花,裴朝云是一朵祥云,还有一个香囊绣着两株翠竹,与青色的珠宝流苏互相映衬,显然是要送给叶寒山的。

      “表妹有心了,”裴朝云语气柔和,还夸奖了江映月,“怎么会嫌弃,明明绣得比旁人都好。”

      “表哥喜欢就好...”

      “先上车吧,外面太冷了。”叶寒山出声打断两人。

      等上了马车,裴朝云一阵好笑,“你不是力大如牛么,怎么变得怕冷了?”

      和牛完全沾不上边的叶寒山,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我怕你冷。”

      裴朝云假装打了个寒颤,展齿笑道,“确实很冷。”

      ......

      正月初五,城隍庙将举行一年之中最隆重的庙会,沿街都已经搭起了几里的彩棚。

      叶寒山难得休几天年假,两人也很久没有一起出行,裴朝云便拉着他上街游玩去了。

      街上果然热闹无比,人群如山似海,喧哗声震得裴朝云耳朵发疼。

      街上表演歌舞杂技的不少,有踩高跷、玩木偶、耍猴戏和吞铁吐火的,看得人眼花缭乱,津津有味。周围还有小贩客商不停吆喝着,从糕果小吃、书画古玩、绫罗绸缎卖到珍禽异兽,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裴朝云一会听着说书,一会又想去看幻术,可手上塞满了刚买的东西,有些妨碍他的行动,裴朝云就全部交给了叶寒山,自己则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叶寒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周身气质冷漠疏离,自动和其他人划开了一个圈。这样一个清冷彻骨的公子,合该站在白雪皑皑的山巅之上,此时却在闹市里拿着一堆小玩意,引得旁人不由看了好几眼。

      “看起来这么年轻,难道就已经生了孩子...”一个路人女子红着脸,原本还想去问是否婚配,现在却是打消了念头。

      过了片刻,人潮开始涌动起来。前方铜锣开道,八个人用肩舆抬着城隍神,后面是扮作判官鬼卒的还愿者,还有许多戴着粗犷面具的百姓,跟着一起去城隍庙进香祈福。

      裴朝云忽然出现,将一个修罗面具戴在叶寒山的脸上,冰凉的手指划过耳垂,却让叶寒山耳朵又热了起来。

      裴朝云自己戴上钟馗面具,手里拿着一把辟邪剑,对他喊道,“大胆妖孽,速速纳命来!”

      没想到叶寒山微微伸长脖颈,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裴朝云反而不好意思地收起了剑,“你怎么也不反抗一下...”

      叶寒山笑着没有说话。

      他们跟随着人群的方向,却不会进去城隍庙里面,年年如此。

      两人都不是那等善男信女,既然进了寺庙不拜,那便不用进去。

      东宁湖。

      湖畔立着三五个亭子,其中一个尤其华丽气派,四周都用挡风的厚帘围好,里面歌伎舞女正在费力表演着。

      上方的檀木酒桌旁边,竟是陈璧和三皇子萧曜相对而坐。

      这次负责接待楚国使臣的是萧曜,他近日带着陈璧挥金如土,吃喝玩乐都是挑最名贵最稀有的,一是为了完成父皇派下的差事,二是让楚国人见识下齐国的强盛。

      没想到陈璧虽然彬彬有礼,却始终不冷不热,对任何事情都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这次萧曜甚至把宫里御厨都带来了,然而陈璧仅仅尝了一口,礼貌笑道,“贵国的菜肴很不错。”

      “我大齐人杰地灵,自然是景好物也好,”萧曜知道他是客套而已,有心让他开开眼界,“虽说江南女子别有韵味,但齐国也不是没有绝代佳人,我这有一名女子,还请陈公子过目。”

      说完他拍了几下手掌,便有一个美人抱着琵琶,莲步轻移地走进来。微风轻拂,拂不开她脸上的面纱,还使她散发出空灵缥缈的气息。

      当傅青筠瞥见不远处的湖水,脸色却控制不住地变了变,破坏了她此时身上的仙气。

      她立马稳住心神,对着两人轻轻一笑,柔荑般的手按在琵琶上。

      傅青筠开始演奏十面埋伏,其意态之优美,确实不负京城第一美人的盛名,把萧曜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含情脉脉地望向陈璧,却发现他眼里一丝一毫惊艳都没有,让傅青筠不由有些惊讶,感叹又是一个如裴公子般的人物。

      亭内琵琶声铮铮,由原来的清脆圆润转为浑厚肃杀,陈璧的表情终于微微变化,眼神有了一丝赞赏之意。

      傅青筠松了口气,幸好这位贵客也是喜爱音律之人,不然只怕自己会受到三皇子的责罚。

      一曲进行到最激昂急促之处,傅青筠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残影,所有人也已经沉浸了进去,此时却有几柄刀剑刺破帘子而来!

      几个蒙面刺客冲进亭子里,二话不说就朝众人砍去。

      萧曜大惊失色,吓得从椅子上跌坐下来,颤声喊道,“来人!护驾!”

      侍卫们纷纷拔剑招架,吕舟也抽出贴身的长刀,加入了这场混乱的厮杀。他长得平头方脸,平日里其貌不扬,没想到同样是个练家子,劈刺砍挑都带起阵阵呼啸风声,一点不逊色于其他高强武者。

      陈璧等人被牢牢护在最中央,他看似一介书生,反倒是最从容镇定的一个。

      这种危急关头,陈璧的眼神却掠过傅青筠,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傅青筠是乘坐马车来的,刺客有可能藏匿在她车上,她弹的琵琶又正好掩盖了亭外的脚步声,这么多凑巧的地方,陈璧怀疑她是同伙也很正常。

      傅青筠和他对视一眼,想要为自己叫冤,可眼下却没有任何证据。

      这次出行带的侍卫不多,冬天的城郊更是人迹稀少,武功高深的刺客却一个接一个的来,誓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一般。

      吕舟正在以一敌二,没注意到身后还潜伏着一个人。

      那刺客蓄谋已久,趁吕舟不备,阴险地朝他后背刺去!

      没有任何犹豫,陈璧抬手挡住了这一剑,吕舟也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将刀送入刺客的胸口。

      血从陈璧的指尖滴落,在地上落成一朵朵小红梅,让吕舟的眼睛霎时也红了。

      “殿下,我死就死了,您又何苦...”

      陈璧疼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能对他摇摇头。

      吕舟抹了把眼泪,继续提刀抵御对面的攻势,但是终究寡不敌众,缠斗片刻之后越发吃力了。

      这种情况已经顾不上萧曜了,只能先保全自身,尤其是殿下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吕舟便对陈璧含糊道,“殿下,为今之计只能护着您冲出去了,但是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危险...”

      三皇子那边也是这个想法,他的侍卫正奋力向东冲去,和陈璧几人离得越来越远,而刺客们甚至分作了两波,似乎有意将他们隔开。

      “往西吧,”陈璧下定决心,冷静开口,“现在尚有余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傅青筠脸上血色尽失,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乱刀砍死的画面。她没有逃出生天的武力,他们也定然不会救一个敌国的风尘女子。

      陈璧的视线却投向她,神色仍然温文尔雅,“姑娘,跟紧我。”

      “公子,你不怕我拖累你吗...”傅青筠错愕得无以复加。

      陈璧咬牙撕下了一段布条,将左手伤口草草处理好,对她微笑道,“那也不能把人丢在这。”

      陈璧眼里没有丝毫欲念,绝不是沉迷她的美色,像是真的想把人救走。傅青筠相信,就算一个八十岁老妪站在这,楚二皇子也不会视而不见。

      她低头一拜,“青筠多谢公子。”

      在侍卫的掩护下,两人踉跄地走出亭子,从刀光剑影之中逃了出来。

      马匹早已被人毒死,几人只能靠着双腿逃跑,身后的刺客却依旧穷追不舍,不打算轻易放过陈璧等人,有几次甚至就要追上他们了。

      吕舟忽然站定不动,后背绷得直直的,“殿下先走吧,我断后。”

      吕舟的脾气他清楚,一旦固执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陈璧劝不动他,眼神沉重复杂,“一定保重。”

      最后只剩下陈璧和傅青筠,脚步虚浮,艰难地往城西的方向走去。陈璧受了伤,而傅青筠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两人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傅青筠腿像是灌了铅,仍在咬牙坚持着,只是他们这样迟早被刺客追上。

      她心里一片绝望,难道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

      这时,前方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不少人朝这边走来。

      看着渐渐显现轮廓的城隍庙,还有满眼群魔乱舞的面具,陈璧眼睛亮了起来,“社火...”

      他递给傅青筠一锭银子,“劳烦姑娘去买两个面具。”

      “我现在就去。”傅青筠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手里的银子,很快就带着鬼怪面具回来了。

      分别戴上面具后,两人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刺客一时也无法找出他们的人影。

      陈璧和傅青筠暂时安全了,可以稍稍放缓脚步,但庙会总有结束的时候,他们的衣服没办法更换,很容易被暗处的刺客认出来。

      而且陈璧的伤口并没有止住,慢慢地在衣袖上洇出一片血色。

      正当傅青筠心急如焚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戴着钟馗面具,完全看不见长相,但这样出众的身形气度,傅青筠确定自己一定在哪见过。

      “裴公子?”

      裴朝云正说到有趣的事情,笑得十分开怀,叶寒山同样眉目舒展,显然两人心情都非常不错。

      听到有人喊他,裴朝云疑惑地看向四周,“谁在叫我?”

      “是我!”终于看见得救的希望,傅青筠的欣喜溢于言表。

      她立刻揭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标致的美人脸。

      叶寒山的脸瞬间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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