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皇帝是我竹马！》恨山遥

7、第七章 切磋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谁不知道裴世子文不成武不就，一无是处又游手好闲，说才疏学浅都算抬举了，能入眼的只有他那副皮相，是实打实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楚二皇子无能与否还有待商榷，那裴世子就是毫无疑问了。

　　叶寒山很快站了起来，走到裴朝云身边。

　　“既然窦大人提议的是下官，”他不经意地看了窦侍郎一眼，又看向齐景帝，“那这场比试还是由臣来吧。”

　　齐景帝脸上沉吟，心中却有自己的计较。

　　叶寒山才华几许他心里有底，只是楚二皇子不显山露水，不像他大哥那样声名在外，但依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看，这陈璧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齐景帝也不正面答应，而是沉声道，“陈卿，你意下如何？”

　　“我与这位玄衣公子切磋吧，”陈璧浅浅一笑，终于开口说了句话，“适才一见觉得很有缘分。”

　　惯穿青衣的叶寒山，眉目宛如覆上一层霜雪。

　　叶寒山和裴朝云站得很近，袖子挨在一起，衣袖下的情形旁人无从得知。

　　裴朝云便拍了拍他的手，轻得像是安抚一般，低声道，“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叶寒山仍然蹙着眉，不赞同他的做法，也不愿退下去。

　　齐景帝却对陈璧笑道：“选的好，这也是我大齐的好儿郎。”

　　好儿郎裴朝云跟着重重点头。

　　众人：“......”

　　谁叫裴家身负圣恩呢，他们还能站出来揭穿裴朝云，指着他说酒囊饭袋么？

　　不过裴世子上阵有个好处，就算输了也不丢人，楚二皇子选中他，不会也是胆怯了吧？

　　而且废物世子要怎么文斗，难道是行酒令或者比背书？

　　反正大齐不会落下风了，还有一场好戏可看，众人的眼里开始浮现期待。

　　裴朝云清了清喉咙，“本世子对成语造诣颇深，一本《尔雅》爱不释手，”他心里有点赧然，却硬着头皮说下去了，“这么多年的诗词歌赋，我早就看腻了，不如来比一比接龙吧！”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陈璧拱了拱手，“那就却之不恭了。”

　　裴朝云投给陈璧一个感激的眼神。此时此地，他不可能真的当众吟诗作赋。

　　听完两人对话，不少人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尔雅？亏裴朝云好意思说出口，看来那楚二皇子也是个纨绔！

　　这样一搅和，殿内气氛倒是松缓不少，齐景帝都带着淡淡笑意。

　　“我先来，”怕旁人质疑，裴朝云先将比试内容定下来，“高朋满座。”

　　“座无虚席。”陈璧像在看淘气的小弟，眼神带着几分纵容。

　　裴朝云不明所以，只觉得头皮发麻，“席卷八荒。”

　　......

　　几轮之后，两人仍是胜负难分。

　　“接踵而至。”陈璧的声音依然从容。

　　对方这么好说话，裴朝云觉得不能太过分，打算接完这一句就认输，“至人无己。”

　　没想到陈璧先开口道，“我输了。”

　　裴朝云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齐景帝发话了。

　　“行了，到此为止，”齐景帝脸上笑呵呵的，“你们这些小辈总是这么顽皮。”

　　他又唤来裴朝云，“朝云，来朕跟前。”

　　裴朝云只得走到大殿正中央。

　　此时齐景帝慈祥得像一个普通长辈，“除了尔雅，近来可还看了什么书？”

　　“陛下，”裴朝云摸了摸鼻子，“臣最近看的书，说出来只怕有扰圣听，还请恕臣无法启禀了。”

　　殿里响起高高低低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向裴朝云传来。

　　齐景帝也笑了一声，“你这孩子，平时读书也要多用功，别把功课落下了。叶寒山也是一样的年纪，中了状元不说，这次青词写得尤为不错，你要多学着点。”

　　裴朝云低头称是。

　　“对了，”齐景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上次王家小子跑过来告状，说你捉弄了他一番，有这回事吗？”

　　见他在殿上旧事重提，裴朝云也没有多辩解，“臣知罪。”

　　“年轻人小打小闹可以，但是要适可而止，不然下次朕就不轻饶了，”齐景帝似乎并没有被惹怒，“好了，你先下去吧。”

　　见裴朝云毫无悔过之心，皇上又是轻拿轻放不追究，王颍气得牙都要咬碎了，眼里染上一丝怨毒。

　　裴朝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注意到叶寒山如影随形的目光，他甩了甩手上的冷汗，脸上扯出笑容，“我说了吧，会没事的。”

　　看到齐景帝怒气渐消，众皇子敢出来活动了，心思也活络起来。

　　尤其是六皇子萧弈，已然是胸有成竹了。开始献礼时他有意压轴，后来又被张远打断，他的寿礼久久都没能献上去。现在反倒是绝佳的时机，他有信心能让齐景帝龙心大悦。

　　“父皇，本来儿臣早已将寿礼备好，”萧弈敬仰地望着齐景帝，“但就在三天前，有一白鹿从青州深山中走出，发出的祥光足以照耀百里，儿臣紧赶慢赶，正好赶在寿宴进献给父皇。是上天感应到父皇圣诞，才特意降下祥瑞之兆啊！”

　　“白鹿？”齐景帝果然精神大振，“快呈上来！”

　　一头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幼鹿出现在了殿里。

　　幼鹿乍然见到这么人，显然受到了惊吓，在笼子里冲撞不停。

　　齐景帝却心情大好，甚至从宝座走下来，围着白鹿打量了一圈。

　　有几个大臣恰好出声，“皇上贤德，苍天有眼，如此祥瑞正是天意，天佑我大齐啊！”

　　“好，好！”齐景帝本就迷信方术，这下是真高兴了，“六皇子有功，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

　　萧弈一脸谦恭，“都是父皇的功劳，儿臣不敢当。”

　　其他皇子也不甘示弱，连忙抢着进献寿礼。

　　三皇子萧曜献上足有一人高的红珊瑚，艳丽莹润，也是富贵祥瑞之物。而十皇子萧泽年仅八岁，就呈上自己亲手写的经文，“祝父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齐景帝笑道，“你们也都有心了。”

　　三皇子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觉得自己被压了一头，暗中愈发忌恨六皇子。

　　齐国后宫之中，皇后一直没有诞下嫡子，景帝却有十个其他妃嫔所生的皇子。出于某些目的，齐景帝并没有立储，但随着皇帝年衰岁暮，群臣对储君有了各种猜测，民间百姓也是众说纷纭。

　　大皇子萧宏，占着长子名号却碌碌无为，只能算是平庸之才。三皇子萧曜虽然略显急躁莽撞，但母家显赫尊贵，外祖是加封太师的江国公，所以平时拥护者众多，在朝中势力颇为庞大。

　　而他一直以来的劲敌，如今呼声最高的则是六皇子萧弈。萧弈资质聪颖，多谋善断，在政事上也多有建树。为人处世颇得齐景帝真传，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灾患时不仅慷慨解囊，还远赴地方亲自赈灾布施，被誉为高风亮节有君子之风。

　　不过也有传言风起，说帝位会传给幼子萧泽，因为其母妃深受齐景帝宠爱，风头一时无两，连带萧泽也沾了点光。

　　太子之位悬空二三十年，夺嫡之争愈发激烈，以前还有所忌讳，现在几乎要摆在明面上了，齐景帝却听其自然不加干涉，圣心实在难以揣摩。

　　仍是以大乐结尾，穷奢极侈的圣寿宴终于结束了。

　　裴瀚等夫人回来后，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又一边讲起今晚发生的事。

　　等他说到张远，江瑛不由得心惊肉跳，“这张御史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在寿宴上说这样的话。”

　　裴瀚苦笑：“咱儿子也不遑多让。”

　　听完裴朝云做的好事，江瑛果然火冒三丈，“他这时候逞什么能，以为皇宫是他家里？”

　　“也是为了维护寒山那小子，”裴瀚有些感慨，“这次皇上应该不会计较，你回去也别训他了。”

　　江瑛依言点点头，却很快又皱紧了眉，“今晚贵妃拉着我说了很久的话...”

　　贵妃江璇，江国公的次女，她嫡亲的妹妹。自从江璇入宫以后，姐妹二人来往渐渐变少，今晚这么殷切就显得十分反常。

　　裴瀚眼里有些异色，“她有没有提到三皇子？”

　　“没有，都是些家长里短，”江瑛摇摇头，“不过她说要送些东西，我都给推辞了。”

　　裴瀚嗯了一声，面色凝重，“裴家从来不参与夺嫡，这时候靖王府也不能站队，就算三皇子是亲外甥...不过也是委屈你了。”

　　江瑛笑道：“夫君这是哪儿的话，轻重缓急我还分得清。”

　　裴瀚没有再说话，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

　　另一辆回裴府的马车上，裴朝云脸色苍白，将身上锦被裹得紧紧的。宴会几个时辰都不能散席，他感觉全身都没一块好骨头了，着实把人折腾的不轻。

　　裴朝云没力气说话，叶寒山今天也有些寡言，一时车厢里异常沉默。

　　叶寒山眸光低沉黯淡，像是他小时候常有的神色，让裴朝云的心也拧了起来。

　　“不是不相信你，”裴朝云忽然开口，“因为皇上不会罚我，这样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我知道，”听见他的声音，叶寒山从经年的暮气中挣脱出来，“但以后不要再以身试险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裴朝云话题一转，“你也讨厌万寿节么？”

　　“为什么这样说？”叶寒山心里惊讶于他的敏锐。

　　“每年的这一天，你似乎都不太开心，”车外正下着鹅毛大雪，裴朝云怕触碰到陈年往事，说的并不深入，“皇上过生辰又劳累又无趣，下次不想来的话，我就去帮你告假。”

　　“知道了。”叶寒山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像是大雪初霁冰霜消融，胜过了最潋滟的春色，可惜只有一人能欣赏到。

　　裴朝云突然觉得有点手痒，此时身边却没有画笔和纸墨，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马车平缓安稳地驶向靖王府，一路上烟花争先恐后绽放着，给万寿节添上最后一抹余晖。

　　“终于过去了...”裴朝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