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四章 ...
-
原本冰凉的身体有了温度。在极短的时间内，温度骤然飙升，小姑娘浑身通红，呼出的都是肉眼可见的白色蒸汽。
楠生探手把脉。出乎意料的是，从珠丫头的身体里涌出一股极强的反抗力量，猝不及防之下，楠生的手被弹开。
但是方才那短短的接触，指尖接触的温度已是高热。楠生抬头看了金老爷一眼，因为怀里抱着这么个火炉一样的娃娃，金老爷已经热的冒出了大汗。
楠生略一沉吟，抬手取下了手腕上密银的手镯。
通了七窍之后，楠生的身体已是纯粹的极阴之体。对于那些阴寒的力量和邪魅的东西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而密银不仅仅能够封住她的能力，同时也可控制她极阴之气的外泄。她重伤未愈，为了自保，完颜朔当日亲手替她打造的这幅手镯，她复又一直戴在手上。
手镯离体，屋子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楠生心知这是因为自己尚且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她抬头看了金老爷一眼。金老爷的头发眉梢瞬间染上一层薄薄的冰花，随即又在怀里珠丫头的高热下熔化作水滴滑落下来，如此反复，就算他是个大男人。冷热交替下也是面色苍白，不自觉地颤抖着。
楠生握住金老爷的脉门，度了一丝内息过去让他撑住眼下的情况。金老爷只觉一阵暖融融的气息涌入身体，顿时好受了许多，感激地看了楠生一眼，对她医治自己女儿又多了几分把握。
楠生顾不上过多的去照顾金老爷，低头看向他怀里的珠丫头。
此刻的她看见的，不再是方才的景象。
小丫头通红的皮肤下涌动着红色的脉络。就像一条条潜藏在她身体里的蛇一般，从身体深处涌出来，在她的体表构成诡异艳丽的花纹。
那些花纹并非静止的，像是某种奇异的植物，就生长在她的身体里。肆意张扬的吸取着她的生命力。
这样的情形，珠丫头早就应该没命了才是。
保住这丫头性命的，是她胸口处一朵小小的白莲。
温柔平和的白莲，带着她熟悉的气息，安静的漂浮在小丫头的胸口处，随着丫头的心跳以及那些花纹的涌动而缓缓绽放凋谢，周而复始。
那白莲消磨已经有一段时日，原本繁复，仿佛无穷无尽的花瓣只剩下了薄薄数层。那花朵消耗殆尽的一天，若是小丫头依然没有寻到解决之法，便是她命归之时。
突然看见这盛开的白莲，楠生心头狂跳，强自镇定的开了口：“你们可是去过蛮荒之地？”
“是。”金老爷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跑货去了华贡，回来珠丫头就染了这怪病。”
“丫头这病，看过几个大夫？可有谁治了便有好转？”
金老爷摇摇头：“丫头染上这病之后。看过的大夫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个。哪儿有什么好转。”
还以为能打听到韩部的下落。
这是从两人分开之后，她第一次接触到和他有关的事情。
他给珠丫头身上种下了白莲却没有救她的性命。这说明他已经摆脱了走火入魔的状态，但是身体极为虚弱。若他还在入魔时，断然不会出手暗中帮一个小丫头。而他若是无病无灾。珠丫头身上的东西，他应该除去了才是，而不会留着这么大一个隐患。
楠生压下了有关韩部的念头，专心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珠丫头是中了一种奇特的蛊。这种蛊以她的身体为土壤，在她的体内生长。所以探她的脉息才会出现喜脉的状况。寻常医师若是没有素术的根基。面对这样的情形，只能束手无策。
楠生的指尖泛起了荧荧的白光，这光如同流动的水雾一般，将珠丫头小小的身体整个包围。
珠丫头已经不需要金老爷再抱在怀里，脱离了他的怀抱，在白光的包裹下安静的浮在空中。看着眼前的奇景金老爷睁大了眼，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打扰楠生。
白光融入了珠丫头的身体。她体内的情形在楠生的感知下一览无遗。体内的蛊种感受到了楠生的气息开始拼命的挣扎。这气息和数日来和它一直拼斗的气息相同，却要强大的多。
楠生收拢气息将潜藏在丫头小腹处的蛊种包围。缓慢的，然而坚决的切断了蛊种与丫头身体的联系。每一支脉络都被她小心的从丫头的身体里剥离出来。足足半个时辰，才最终将蛊种完全制服。
然而制服了蛊种，却不能贸然取出丫头的身体。这蛊种上蕴含着丫头的生气。此刻若是取出，丫头便真是一具尸体了。
楠生强迫那蛊种缩为一团，在白光的包裹下潜在了丫头的丹田中。做完这一切楠生放开了手，丫头安静的飘落到地板上。楠生却是退后一步，身体一晃。只觉得头重脚轻。
她毕竟重伤未愈。这般调动体内的气息，一时间气血翻腾，呼吸不畅。
金老爷赶紧抱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小丫头身上出了身透汗，但是呼吸平稳。身体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金老爷不由得大喜：“多谢先生！”
楠生缓了口气：“丫头的病尚未根除。还需服药七日方能去根。”
“有劳先生！”
等楠生开了药方，金老爷唤来了丫环抱走了珠丫头，又好生感谢了楠生一番，方才让她去休息。
第二日金老爷便对楠生表明了招揽之意。有了韩部的消息，楠生却改变了主意，不再急于离开南原。所以辞别了金老爷下了船。金老爷为表感谢，给楠生留下了大量的钱财和两个仆从，此外还有金氏商号的一块腰牌。
钱财和仆人楠生倒不放在心上。那腰牌却是目前掩盖她身份的最好用具，当下也不推辞，接受了金老爷的好意。
珠丫头病情稳定，金氏商队也不在塔尔汗多留，第三日一早就离开了南原。
楠生则决定去一趟华贡，找寻韩部。
南原人人习巫术，华贡地处西南，是南原最潮湿湿热之地，也是死巫最为盛行之所。
华贡绝大部分是高山，为密林所覆盖，密林中常年笼罩着有毒的瘴气。普通人在这里绝不敢深入，而这种剧毒的瘴气却对死巫的修行有极大的好处，所以这里几乎人人都在学习死巫。
金老爷送给楠生的两个仆从不过是普通人。楠生决定去华贡，自然不会带着他们去送死，找了个借口让这两人留在塔尔汗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嘱咐他们若是一个月不见她归来，便回去向金老爷报告她的消息，若她脱了身，自会去投奔金老爷。
离了塔尔汗行走了半月，终于近了华贡的范围。
这一路行来，楠生依然把金寒带在身边。两人远离官道，在山林中穿行。渴了便饮山泉水，饿了便打猎。楠生在路上教了金寒一些浅显的素术入门修行方法，金寒也不推辞，得空便安心修炼。
南原毒虫鼠蚁本就极多。进了华贡之后，各种纷繁的虫蚁更是层出不穷。白日赶路时还好，夜间露宿不胜其扰。幸好金寒会驱虫之术，两人这才安然走了过来。
一路上楠生的伤势好了大半。这主要归功于华贡遍地的珍奇药材。华贡这种穷山恶水之地，之所以有商人冒险前来，主要就是因为这里盛产各种外界所没有的珍奇药材。
十个华贡人十个是死巫，其中大半都以采摘贩卖药材为生。
越是深入华贡，楠生越发的小心。到了这里她反而不敢在深山里继续穿行，而是带着金寒回到了官道上。若是在山里遇到了当地人，对方误以为她是来抢夺药材，她决讨不了好去。
通往华贡的官道只有一条。顺着山势在山里绵延。说是官道，其实也就勉强能容一辆马车通行。道路两旁都是茂密高大的树木，繁密的树冠将官道遮了个严严实实，阳光都透不进来几分。
偶尔树林里传来一声轻响，还不待人看清楚是什么，那不小心发出声响的野物已经一溜烟的跑了个无影无踪。
死巫极难相处。所幸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自要是安分在官道上来往的商人，当地人是决不会为难的。
楠生来华贡之前，借着聊天之机向金老爷打听了一些情况。珠丫头是在华贡一个叫做石艮的小镇上待了几天后染上的怪病。
说是小镇。其实石艮并不大。拢共也就十来户人家。死巫互相之间防备心极重。所以家家户户都是单独散居在深山之中。然而人总是需要一些商贸交易，拥有一个天然坪坝的石艮就成了当地人的赶集场，一些在死巫修习上难有所成的人就在这里居住了下来，形成了一个难得的聚居之处。
外来的商人不敢贸然深入华贡内腹，也就在这里等待着，等到赶集时收货。
楠生到达石艮时天色已经擦黑。为了赶路方便她并没有像普通商贩一般带着运货的马车，而是和金寒各骑一匹马，只是在马搭的一侧上绣上了金氏商号的标记。
石艮可供住宿的客栈只有一家。老板看了看他们马上的标记，又检查了楠生金氏商号的腰牌，方才让他们入内。店里跑出来一个黑瘦的小童把两人的马牵走安顿，两人则简单用了些晚饭。此时天色越发的暗沉了。
天色渐暗时，白日里飘荡在密林间的薄雾像是涨潮的海水一般，从地底弥漫了起来，越来越浓郁。刚开始还是白色的雾随着浓度的加深，变作了青暮色。像是厚厚的一层屏障般，将整个森林都严严实实的笼罩了进去。
说来奇怪，以石艮的边缘为界，那雾就在外围飘荡着。让这小小的山村如同处在鬼怪故事里一般。星星点点的几盏灯火并没有驱散黑暗，却让那种遗世的孤独感越发的强烈。
老板掌着灯引楠生和金寒去二楼的房间休息。离开前看了楠生一眼：“你是第一次来华贡？”
“是。”楠生镇定的开口：“在下第一次跑家族里的生意，路上遇到了匪人，只留下了我和童儿。”
老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里的规矩想来你家里已经跟你交待过了。我再和你交待一遍。不要离开石艮的范围，不要随意招惹来往的巫师，不要见血。”老板顿了顿，仔细打量了楠生几眼：“这里最近不太平。”说完也不等楠生再开口，转身便去了。
金寒如同往常一般，自己拿了毡被在地上一铺就睡下了。楠生和衣上榻休息，息了灯，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这般的黑暗中，虽然赶路辛苦，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楠生睁眼看着天花板。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过往的画面。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护着她。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其后数年，他都对她不离不弃，甚至叛出了韩家和李易，不求任何回报，只是守在她的身边。雪山也好，荒漠也罢。直到与韩家的那次正面交锋，他受了重伤方才离她而去，而她则因为受了完颜朔的控制，彻底忘记了以往，留在了南原皇宫。
看见珠丫头胸口的那朵白莲时，她是慌乱的。逃出羌离皇宫之后，她所想的只是远远离开这个国度，离开完颜朔。然而在见到那朵白莲的霎那，她发了疯般的想见到韩部，想看见那个男人，想知晓他的消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所以她不辞辛苦，来到了华贡。
梳理以往的经历，点滴在她心底沉淀下来，她自是发现了韩部身上不妥之处。这些不妥如同暗沉发胀的棉絮一般充斥在她对他的思念中，让她呼吸困难，每想一分，心情便沉重一分，让她更加的想见到他，想亲口问他。
卜卜两声仿佛木头撞击的声音从外传来打断了楠生的思绪。楠生瞬间警觉起来。并非她，这段日子跟着她一路走在的金寒也已经坐起了身，警戒的看着房门。
黑暗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楠生这才发现，这里太安静了。
完全是一片死寂。先前还能听见的几声虫鸣，甚至于透过窗棂的空隙呼呼的风声都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沉寂了下去，所以那两声木头撞击声才会那么醒目，突然从这暗沉沉的夜里凸现了出来。
卜卜又是两声，这次近了些。二人这次都听出那声音正是从二楼的走廊里传来，不紧不慢的，一下一下的，到了楠生和金寒的房门外，突然安静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