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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今日之约 ...

  •   这句话从底下忽地抛了过来,李涣循声望去,只见数丈外那止三寸左手撑着剑半跪在地上,右手正捂着心口,双眼圆睁,整个人看上去气呼呼地瞪着她。
      “是啊。”饶同光突然道,“李山长不远万里赶来,正是为了传授我等剑术,但如今却只是让学生在这练了一通,又说‘这不合乎剑术’,”
      说着,他往旁边瞥了一回,然后就拱手道:“学生愚钝,着实一头雾水啊。”
      果然,下一刻就听那崔持正也跟着道:“饶师兄言之有理,李山长身手矫健,刚才我等有目共睹,但剑术若如您所言一如‘用兵’,学生以为这‘兵’不仅在‘练’,还在‘用’。不知……不知山长可否让我等再真真切切见识一二?”
      “不错!”又一人紧随其后,上前一步,朗声道:“学生孤陋寡闻,也想见识一番!还请李山长成全!”
      接着,就像泄闸洪流一般,整个教场上一个接一个学生全都上前对她抱拳道:
      “学生才疏学浅,愿闻其详,还请李山长成全!”
      声如洪钟,余音袅袅。
      但李涣并没有急于回话,而是扭头看了看饶同光。
      饶同光也正看着她。
      实则,从李涣在场起,他就一直在看着李涣,此时见她终于对望,那目光也不掩饰,干脆就流露出了数不尽的算计,而这算计中还沾了稍许得意。
      他们根本就不用怕李涣不答应。
      自三更那件事起,其实他就知道了,这女人看着高大威猛,其实就是个软柿子,只消三言两语便能把她骗得团团转,就算要她性命也只需有条三寸不烂舌就能化险为夷。
      亏他今早上课见着尹学真时还曾惶惶不安,但如今看来,三更时那件事基本上妥了。
      就在今日早课时,饶同光还特意装模作样去问过陆长生,当时陆长生同他说,李涣这屋子里所有陈设布局都是按风水排布的不假,却并没有存放任何法器。
      没有法器,也就意味着并没有任何东西能佐证他们来过,而当时除了他们也就李涣一人,他这边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不可能告密,而那罗刹鬼早已经被烧作了飞灰,死无对证!没有人证也物证,那么就算李涣不死心想“翻案”,恐怕也难如登天了。
      只可惜还到底损失了那几只罗刹鬼!
      饶同光低着头,暗自咬了咬牙——但那也无防。蓦地抬头盯着李涣,他目中冷光一闪。他这就能朝着李涣讨回来些“彩头”了。
      “李山长深藏若虚,我等佩服,只是……”但听崔持正忽地小声开口道:“不知……不知李山长可还记得今日之约?”
      什么“今日之约”?
      闻声,原本还抱拳的众人顿时都瞪圆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从别人脸上见着了茫然,唯独零星几人缩手缩脑还规规矩矩抱着拳。
      而那几人恰恰都是今天跟了饶同光夜探李涣屋头的。
      究竟何谓“今日之约”,他们当然全都心领神会,但是这等事还有必要提么?
      之前就算放了罗刹鬼也都被她当即杀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用三昧真火烧得个精光;
      不久前,在止三寸登台时他们就知道了这一局必输无疑。后来,果不其然,只一招李涣就把人截停了,眨眼间甚至嚯地把止三寸打飞出去百丈远!
      “如想切磋,今日课上再探讨。”就算她确实说过,如今看来,又有什么有必要揪着不放?
      但饶同光却还是梗着脖子看着李涣。
      在他身边,崔持正说完话,马上低着头也不吭声了,只有他自己清楚,刚说完,他就已经捏了满手汗。
      其实,饶同光这么做,他也不赞成。要说当初算得上是摸着石头过河,眼下经过了三更,他们其实都明明白白的了,打不过。
      根本打不过。
      虽然他们全都还不能确定李涣究竟是不是什么天纵奇才,但当初在她手下吃败仗那是实打实的。即便不是从禀赋云泥之别,那么也极有可能就是这娘们身上铁定揣了什么护身法宝,甚至保不齐还能两者兼备——
      如此情况下,不论哪一种,他们都可能只会吃亏,就算如止三寸一般杀上去切磋了到时候怕不是丢的又是自己的颜面,何必呢?
      因此,听了崔持正提及“今日之约”,他们偷眼相对望,只觉得心中戚戚。
      但李涣却道:“自然记得。”
      饶同光闻声几乎禁不住立刻笑出了声,可他还是使劲绷着脸看向李涣,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山长好记性。”他拱了拱手。
      那边崔持正见状正想开口接着说些什么,却突然间又被一下子打断了,只听饶同光道:“那既然如此,学生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诸位师兄弟也请在此给饶某做个见证。”他回头扫了下众人,转头对李涣道:
      “今日三更,饶某曾寻李山长讨教功法,当时惊扰了李山长好梦,但李山长宽宏大量,并不曾发难于我,甚至还同饶某相约今日课上还可再‘探讨’一番。只是饶某以为,李山长高才,若饶私吞了如此良机,想必对诸位师兄弟并不平允,于是便就近引荐了止师弟上前令李山长喂招……”
      “止师弟年纪虽小,但三岁入门,如今不过十岁就已结丹,在这门中尽管不算数一数二,也确确实实谈得上年少有为。不承想在李山长手下竟过不了一招。”
      说着,他定定地看向李涣,扯出一丝笑,“李山长果真不凡。学生佩服。”
      “但如此拔群,也的确让饶某心生敬佩同时还颇有些心痒——实不相瞒,我门中此前甚至从未有过坤道(女道士)被知观请来任教,诸位师兄弟私下也曾议论纷纷,好在今时正巧是李山长任课,既然山长颇通剑术又记得这‘今日之约’,饶某也便不兜圈子了。”
      他故作谦虚地拱了拱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李涣。“诚如山长所言,这用剑一如用兵,那么学生以为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只是这千人千面,百人百性,想必每个人剑法以及优劣也不尽相同,譬如方才那止师弟就如李山长所说,‘物壮则老’,但刨除止师弟,尚且有百人还不曾试剑,因此学生以为关乎剑法一事绝不可一概而论。我派知观多年来之所以讲求‘因材施教’便是正因如此。”
      “山长此行既然来了我上清,想必也懂得‘顺时随俗’四个字,那么,”
      顿了下,饶同光忽地话锋一转,“不知山长可愿依次喂招于我等?”
      闻声,李涣微微一怔。
      崔持正蓦然抬头看向了饶同光。
      他倒从没有想过饶同光竟然还挖了这样一个坑出来。
      今早饶同光出门和他耳语了两句,他本以为这人就是想叫止三寸用重剑杀杀这娘们的锐气,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至少能给李涣扣个帽子,比方说她以大欺小,到时候也好跟陆长生嘴几句,让他们陆师兄对此有所提防,免得哪天这娘们“老不尊”了害他他都还毫无所觉。
      没想到那止三寸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绊子下到了这份上!
      他们这一帮人都成了饶同光这一局中的棋。
      一时间,不仅崔持正错愕,就连别的那几位也都满脸难以置信,他们齐刷刷注视了饶同光,然后又不自觉看向李涣。
      此时此刻,底下已经如滚水一般。
      一个个学生摩拳擦掌,有的唰一声拔剑,有的跟熟人咬耳朵,还有的瞪着李涣,看上去已经颇有些志得意满。
      李涣看了他们一会儿,慢慢低垂了眉睫,似乎在犹豫。
      有人见状忙不迭和她说,说他们这真是破天荒见了坤道做山长,说他们确实剑术不精,还请李山长赐教,总而言之,每一句都明摆着跟饶同光穿一条裤子,每一个字吐出来全都押着李涣应约。
      饶同光听着,终于缓缓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看着高台上还低着头的李涣,他目中闪过三分讥笑。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这里统共三百来人,就算她一如从前对止三寸那般,一招对付一个,这百十来号人也够她耗神耗力。起初即便可能还游刃有余,这到了后边,还有一帮人跃跃欲试——
      因材施教?依次喂招?
      如此人山人海,即便都打不赢她也能让她累得个好歹!
      饶同光冷笑着打量了李涣一番。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败了又何防?这一不是真刀真枪打实战,毫无性命之忧,二不是他们做长辈,就算输了也既不跌股又不丢命。
      但李涣方才却已经夸下海口,提及了所谓“真正的剑术”,那意思恐怕就是觉着她自认确实对剑术颇为考究了。虽然只要想起来她这两仗那副不可一世泰然处之的模样,饶同光就禁不住一阵反胃,但是这倘若能做让她铩羽而归的由头,饶同光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忍了也无防!
      于是,在一众嘈杂声中,饶同光装作不解,朗声道:“莫非李山长以为我等才疏学浅,还不配山长赐教?”
      此话一出顿时教场上一阵哗然。
      “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李涣忽而轻声道,“鉴影度形,以意逆志,此乃为人之大忌。”
      饶同光听了一顿,他直直看着李涣,看上去有些怔,眉宇间又有些数不清的微妙,只有他自己知道,听了这句话的瞬间他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四岁入门,九岁拜师,十来岁头一次下山历练,除了十三岁那年测出来居然是个水灵根以外,拈香学雾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任何人再敢当众这么下他面子!
      更不用说这下他面子的人竟然还是个因为性别女就该被道门排挤的女人!
      李、涣!
      他恶狠狠将之名讳在唇齿间无声碾碎了无数次,但面儿上却还是恭谨地抱拳道:“学生受教了。”
      李涣颔首。“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同光言之有理,我既来此,就理应尽责尽职。因此,即便没有‘今日之约’,关于‘探讨剑术’一事也绝不怠慢,诸位大可放心。”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了人群,接着道:
      “说来有缘,今日同样是不佞破天荒从教,不仅各位同我素昧平生,我同诸位实则也是泛泛之交,但求学既然是师生同道,为人师表也就不免要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各位求知若渴,不佞甚感欣慰。不过此处周道如砥,究竟不能细细考量诸位的功底。”忽而,她声音微微滞了一下,众人尚且不等面面相望,便倏地一个个都瞪大了眼。
      只见高台上李涣的身影陡然模糊了身形!从衣袂,从发丝,从头到脚,刹那间如雪一般消散,下一刻,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如,便在此地,一面走桩,一面过招,如何?”
      众人闻声,顿然唰喇喇扭头过去,然后无不大吃一惊。
      百丈外,却见那原本该站在台子上的李涣不知何时竟然在梅花桩上,盈盈望着他们。
      见他们终于回望,李涣却并没有直接急着再说什么,而是稍稍一抬手,一道灵力骤然间从她袖口吐出,飘带一般突然冲向了那原本还在捂着心口嗬嗬直喘的止三寸。
      止三寸顿时大惊失色,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只觉浑身一轻,竟是生生被托了起来!
      他猛地看向李涣,那表情看上去又惊又怒,李涣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他挣扎着正想搜肠刮肚狠狠啐出一句什么,却忽然愣住了。
      只见那涓涓细流似的灵力环绕着他身边,从衣襟从袖子,从头到尾,不曾见丝毫尖锐,只是轻轻冲刷着他的身体,柔和得好像一阵微风。
      片刻后,在双脚重新落地那一刻,那股灵力便在阳光照耀下骤然消失不见。
      止三寸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前,一字巾服服帖帖地束在他额头上。
      似乎是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了看李涣,但整个人明显有些惊呆了。
      “这娘们捣什么鬼?”有人咕哝着用胳膊怼了怼崔持正,崔持正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怎么个情况,只好把目光暂且投回了饶同光身上。
      但这次就连饶同光也拧起了眉头。
      刚才那一刹,李涣一抬手,他们眼见着止三寸飞起来,那时候,说实话,他们全都心里猛地一跳——但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居然毫发无伤!
      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还整洁了不少!
      饶同光看向李涣的目光也不由多带了几分探究。
      三更,他们冒犯在先,这娘们不以为然;不久前,他们起哄让止三寸上去就直接劈她一剑,她也不慌不忙;方才,他们一个个逼着她“因材施教”,她也看上去从容不迫……
      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到现下都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怎么止三寸都摆明了在几百号人眼前对她大不敬,她现在居然只是给人整理了一番衣冠就罢了?
      “妳不生我的气?”止三寸显然也难以置信。
      他脱口而出。
      众人见状也全都支棱起耳朵。饶同光紧盯着李涣的脸。
      但李涣只是略微摇了摇头,她低眉看着止三寸,“齿少心锐,径行高步,在所不免。”
      听着,止三寸一双眼瞪得圆鼓鼓的,这次他倒不是怒冲冲的了,而是明晃晃的好奇。
      多年来,这里头不仅向来没有女人,还没什么小孩,从他拜入上清派主部的九霄宫以来就显得他多奇怪一般,门中半大小子成群结队的,一看他岁数小、个子矮,素来有人给他取外号,一口一句“止三寸”(只三寸)的喊他,往常但凡有什么学不懂或做不好,还会有人指着他捧腹大笑。
      年深月久了,有时候冷不丁听着自己的大名,他还会觉得有些陌生,可是他到底不想一直被叫止三寸,那毕竟是个诨名,登不得大雅之堂。
      于是,在崔持正和他打包票说,“只要赢了这把,饶师兄从此就不许别人再叫你‘三寸’。”当时他就信了,信了以后却没想到一败涂地。
      可这时候,那令他一败涂地的人正凝睇着着他,“书剑摇烟艇,鸿光醉绮窗。”
      “今日尹前辈托陆小友送来的名录中,统共百十来人,虽然有一人是止姓,但并没有一人名为‘三寸’,想必止小友名唤‘鸿光’。”她望着止三寸,“年少有为,器宇轩昂。止小友果真名不虚传。”
      说着,她忽而看向了那些还呆愣愣的人。
      “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深于矛戟。”李涣缓缓道:“‘三寸’这诨号有伤大雅,且容易令人心寒,今后诸位切莫再提了。”
      闻声,一帮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最终由饶同光带头,一个个弓腰行礼道:“谨遵李山长教诲!”
      霎时间,教场上声音震天。
      梅花桩旁边,止三寸抿紧了嘴唇,看着李涣。
      李涣站在桩子上,稍稍低头对着她对面那些学生将两手交叉。
      止三寸认得这个手势。
      双手交叉于胸前,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掌心向内。这个手势被称为叉手礼,表示虔诚、恭敬和谦卑。他还记得书中说过,叉手礼还与甲骨文中的“教”字有关。
      李涣这手势合起来就是一个“教”字,意指双手合“爻”以交五,求天地万物和谐;如今她还站在这桩子上,虽身形伟岸,但整个人却仿佛俯首低眉问苍天,一如其名,让人不禁想到“涣然冰释,润物无声”。
      瞬间,止三寸几乎难以抑制地想到了四个字:
      良师益友。
      但可惜这种难得的宁静并没有维系多久,一道声音咻地斜飞了过来。
      “李山长既然应约,学生喜不自胜。”只见饶同光收了作揖礼,看向李涣,道:“只是不知是否要抽签以决过招的先后?”
      闻声,李涣也收了叉手礼,但却并没有看向他,而是默默看着止三寸。
      “方才止小友已过了招,剑如游龙,倒海劈山,虽有欠佳之处,但仍然实属难得。录案‘乙’等。”她想了下,看着呆若木鸡的止三寸道,“当然,还想切磋也无防,稍后小友只需一同前来走桩即可。”
      一席话说完,如风行水上,她神色自若地回望那些学生们,目光中毫无矫饰,只有清炯炯一片。
      尽管如此,却似乎还是有人放心不下,只听李涣话音才落,便刹那间有人扬声问道:“李山长此话当真?”
      李涣点头道:“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不佞为人师表,自当内外相应,言行相称。诸位不必忧心。”
      但那些学生却好像挨了当头一棒,不论崔持正一干人等,还是饶同光,闻声都直接狠狠怔了怔。
      事实上,他们在听了“录案‘乙’等”一说后就全都看上去煞为惊诧。
      上清派将学生课业以十天干划分优劣,以一阴一阳为一对,统共五对,以天干顺序分别列为五等。其中“甲乙”便是第一等,“甲”等最优,约为大圆满,往常只是听着都教人只觉得可望不可即,乙等虽稍逊一筹,但依然名列前茅。
      甚至多年来,他们所有课业都甚少有人能拿到“乙”等!谁曾想今朝竟然机会近在咫尺!
      而且刚才那止三寸在她手下即便不曾过了一招便败下阵来,也能捞到如此成绩!众人彼此相望了一阵,都从对面人面貌上看出了毫无二致的神采。那是敛藏不住的惊诧,和抑制不住的亢奋。
      显然,刚才那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
      千真万确。
      李涣真的打算给止三寸的成绩录案“乙”等!那么他们这群人摆明了比止三寸更难缠,岂不有望夺“甲”?
      想着,众人都不由浑身猛地一震,一双双眼睛中瞬间都迸发出了热烈的神采,欻欻几声响忽而爆发开来,只见那群原本还在数丈外的人,或御剑,或蹑风,不一会儿竟然就全都聚在了梅花桩前。
      李涣望着他们,面不改色,这些人也在望着她,不知何时他们居然早已经挥散了脸上那原本对她的不屑,绝大部分人全都在兴冲冲巴望着李涣,即便不巴望也全都忍不住一次次看着李涣。
      人群中只有饶同光低着头笑。
      蠢货。一被逼问喂招先后的顺序如何决定,就立刻拿了好成绩做补,似乎颇有点博众人到时候手下留情的意味。殊不知这样更容易引火烧身。
      本来那些人就从寻常捞不到多少油水,如今冷不丁一听居然还有这等美事?目前全都绿着眼,只等她一声令下,走桩出招。
      看着李涣那张平淡的脸,饶同光心想,还真是能惺惺作态!
      但那又如何?他不着痕迹瞥了两眼诸遭,压不住嗤笑出声,骑虎难下啊。
      李山长。
      他冷冷地想到,面上却还是眉开眼笑,拱手对李涣道:“山长豪爽!饶某佩服!”
      说着,他忽地又顿了一下,故作为难道:“只是此地人数众多……知观且有命在先,要我等千万守时,因此三炷香后,学生还需前往万斛厅,而后再备晚课。如此一来,不免紧促。不知山长该如何‘依次喂招’于我等?”
      李涣听了却并没有搭话,而是自顾自扬了一下右手。
      只听一道沙沙声突然间传了过来,好似一股细小的风从远方吹过来一阵穿林打叶声。窸窸窣窣。
      饶同光先是几乎压不住地嗤笑了一声,但突然间,他就睁大了眼。耳边倒抽一口凉气的动静糊成了一大片,但是他无暇顾及,他只是紧紧盯着李涣。
      木桩上,李涣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饶同光脸上。在他怫然的注视中,她望着他道:
      “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今日之约

作者公告
近期现生忙,更新暂缓。谢谢支持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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