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宴》半倾旧人色

6、第六章

　　收拾好，玉瑶和玉疆便去跟沈清楚知会一声。
　　沈清楚正在祖母的屋里跟在玉老夫人跟前侍疾，天气转凉玉老夫人有些风寒。
　　屋里除了沈清楚还有一个玉瑶不能再熟的人，玉落琛一直未嫁的表妹——江漓珠。
　　还未踏进屋里，就听见玉老夫人为难沈清楚的声音，“要我说，就应该让漓珠当玉瑶那丫头及笄礼的正宾，她一直陪着我，在我跟前照顾我多年，难道德行还不配玉瑶那丫头？”
　　玉瑶快步进屋，果不其然看见沈清楚气的通红的脸。
　　“祖母。”玉瑶行了个礼，然后乖顺的问道，“祖母可是说孙儿的及笄礼？”
　　玉瑶对江漓珠投出赞佩的目光，“孙儿也觉得江姑姑实在是德行实在是优秀，这些年也一直孝顺的一直服侍祖母，也是正宾的不二人选。”
　　玉老夫人点点头，开始对这个孙女改观了，跟她一样觉得漓珠很好，沈清楚却惊讶的看她，知女莫若母，她知道玉瑶跟自己一样不喜欢玉落琛的这个表妹，而且玉瑶这么说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但是，”玉瑶话音停顿，“姑姑前几日派来口信，也说回来给我正礼。”
　　“栀栀吗？”玉老夫人听了有些激动，她的女儿进宫后就不常见到，当了皇后后更是一年只能在年宴上见一次，她十分想念，“陛下应允了吗？”
　　“陛下也同意了，说当回家探亲了，到时候提前三日回将军府住下和亲人叙叙旧，礼毕再走。”玉瑶回道，果不其然这番话让玉老夫人死了让江漓珠正礼的心思。
　　“姑母，没事的，玉栀姐姐为一国之母，更是比我德才兼备。”江漓珠虽然三十岁了，但是保养极好，一张脸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白皙，樱唇轻起，就给了玉老夫人一个台阶下。
　　玉瑶冷眼看着她，这个江漓珠果然十分会看脸色，怪不得讨玉老夫人喜欢。
　　玉老夫人点点头，然后借口身体不适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漓珠走到玉瑶的面前，眼底闪烁着调皮的笑意，芊芊玉手抓住玉瑶，“哎呀，我其实也不想给你正礼，知道你和沈姐姐都不喜欢我，我不会触霉头的。”说罢，便温柔的看向沈清楚，“沈姐姐不要跟表姑生气，表姑也很重视玉瑶的及笄礼的。”
　　玉瑶抽出手，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身上沾染江漓珠身上常年信佛的香，厌恶的拍了拍衣服，然后不咸不淡的说道，“当然不会生气，我母亲根本不在意这些没头没尾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也不在意一些不重要的人的事情。”
　　江漓珠的笑脸僵住，笑容变淡也没有生气，“既然你们不生气那我就去侍奉姑母去了。”说完便离开了。
　　沈清楚的脸色本来难看无比，听见玉瑶说的话才好些，她自小就是家族中备受宠爱的嫡小姐，如今却在玉家受一个身份差八百里远的女子如此嘲讽。
　　“要不是你来，母亲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沈清楚说道。摸了摸玉瑶的头发，“珍儿今天穿的这么庄重，要去干嘛啊！”
　　“母亲，大哥邀我去参秋日宴，我来告辞现在准备出发了。”玉瑶抬眸，本来一脸冷意，在看见沈清楚的时候，神情快速转变为温柔的笑意。
　　“母亲知道玉耀跟舅舅下海，你在府中也毫无趣味，此次跟大哥去秋日宴好好看看有没有自己相中的青年才俊。”沈清楚点点头。
　　“母亲，珍儿不想嫁。”玉瑶抬头眼里闪烁着认真，“珍儿想一辈子陪着母亲。”
　　“这怎么行？”沈清楚皱眉，“这不胡闹吗？虽然母亲也不想让你嫁，但是嫁人后，就算母亲有一天去世......”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玉瑶打断，“母亲不会比我先走的。”
　　“你说什么晦气话！”沈清楚急了，“生老病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还小，接受不了而已。”
　　玉瑶闭嘴，不跟母亲争辩，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
　　沈清楚将玉瑶送到门口，玉疆也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
　　“母亲放心，儿臣一定好好将妹妹带回来的。”玉疆让沈清楚安心，然后向她辞行。
　　此时秋日宴上正在无比激烈，一群文人墨客开始酒过三巡卖弄文采。
　　一个少年站在中间舌战群儒，他一挑百人玩着飞花令。
　　主位上的玉疆赞赏的看着他，再听见一句又一句不重样的诗文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时，恨不得拍案叫绝。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最后一句他压轴，此时，底下鸦鹊无声了，再无一人能够接住他的诗句。
　　“啪啪啪”掌声从院子围观群众中响起，玉瑶勾唇，露出不失礼仪的笑容，拍着手，“白二公子真是好文采。”
　　此处一片哗然，他们只当是哪个不出众的家族出的哪个优秀继承人，没想到是足不出户的白家病弱公子。
　　白家自从皇帝上位一直深受重用，嫡出的大公子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是个草包，而嫡出二公子体弱多病，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白珂微微点头向玉瑶问好，他的母亲和玉瑶的母亲是手帕之交，他也自小跟玉瑶一起长大，虽然交情不深，但是还是属于青梅竹马。
　　可能今日发生最大的事情是白珂在此次秋日宴上声名鹊起，一举击败当下很有声望的许多才子，一跃被皇帝开始重用起来。
　　玉瑶就是来看看传闻被成为天才的白珂，在此次宴会上有多厉害，她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的玉镯。
　　接下来到了对联，做为上个环节的胜利者，白珂先出，“灯垂锦槛波，烽销极塞鸿，鐘沉臺榭燈。”
　　下面的人一下安静下来，许多人都皱着眉，看着白珂对不上来。
　　“桃燃镇海提，灯钩深寺桐，秋铺满地枫。”一道声音传出，闻声玉瑶转头看去，她不记得上一世有人对上了。
　　一个男子一身朴素的白袍，但五官端正，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是薄千岭。”地下的人议论纷纷，薄千岭在寒门还是挺有名的。
　　此时，薄千岭将目光放在玉瑶旁边的紫竹上，他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微微发抖，他怎么不记得这张脸，和他的母亲八分像，曾经他以为她死在了八年前，死在了流寇手中。
　　“你感觉千岭怎么样。”玉疆注意到玉瑶的目光，以为她对他感兴趣，“千岭是真的有才华，以后入了仕，定能前途无量。”
　　玉瑶垂眸，握着茶杯的手指握紧，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薄千岭以后确实前途无量，但是也是白灵手中的一条忠实的狗。
　　玉瑶想起那天外面还下着大雪，她身上还穿着从战场上下来没来得及换的盔甲，盔甲上面都是她奋勇杀敌的血渍。
　　薄千岭坐在堂上，一张脸冰冷无比，他一字一句说道，“罪女玉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关入地牢，到时由陛下决断。”
　　玉瑶的手指上还留着用刑的痕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无数个针眼，她给薄千岭姬希嵇与敌国通敌的信件已经被他当面扔进火盆里面。
　　“证据？”玉瑶喃喃着，然后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声响彻整个朝堂，她站起来，鲜血顺着腿往下流，滴在地上形成一小摊。
　　“何来的证据？大人能否让罪女也看看。”玉瑶的眼里流出血泪，顺着脸颊滴到地上。
　　薄千岭眯起眼，浑身散发被顶撞的不悦，他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抬手示意周围的官兵把玉瑶压下去。
　　玉瑶被摁着经过身后参与审判的百姓，那些人曾经带着对她的感激消失了，眼里只有厌恶与恨。
　　她本无心京城权势，从小励志成为一名将军，守卫边疆，最后却众叛亲离。她死后，谁会记起那个带着三千士兵守住关卡，在断粮后仍坚持月余的玉小将军？百姓只会唾骂她，通敌叛国的叛徒，因她才失幽州。
　　“阿瑶？阿瑶？”玉疆见她出神，小声的喊她，玉瑶会过神，只见下面的白珂和薄千岭的对决已经停下，两个人不分上下。
　　只见薄千岭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花飞万点愁如海，柳舞千行影若云。”
　　白珂冥思一会，摇摇头。
　　“看来还是千岭更更胜一筹。”玉疆赞赏的点点头，欣赏的看着薄千岭。
　　白珂本是想借着这个小型的宴会在寒门圈里面出出风头，如今惜败薄千岭也只得感叹一声技不如人。
　　玉瑶皱眉，前世薄千岭没有在此时出头，白珂不仅名声大胜，更是在科举一举夺魁，而当时薄千岭只得了一个探花。
　　薄千岭在众人的恭维声中，情绪只是淡淡的，他只是把目光落在玉瑶身上。
　　等人们渐渐散去，薄千岭故意多停留一会，果然一个丫鬟来找他。
　　“薄公子，我们小姐要见你。”紫竹不失礼数的来请他。
　　薄千岭表面不动声色，淡淡的应下，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后面，但是藏在袖子中的手不断在抖。
　　他不断的深呼吸压住想抱住紫竹的心情，母亲死前叮嘱他保护好妹妹，但是妹妹却被他弄丢了，这么多年他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如今却可以弥补。
　　进了院子，薄千岭看见一个少女坐在亭子里面投喂鲤鱼，少女晃着双腿，漫不经心的不断往里一把把扔着鱼食。
　　“小姐，鱼会撑死的。”薄千岭提醒玉瑶，玉瑶歪着头看他，一双眼睛打量着薄千岭，声音冷清，“薄公子今天真是一鸣惊人啊。”
　　薄千岭摇摇头，“若论才学，不敌玉兄分毫，玉小姐过奖了。”
　　“我感觉薄公子跟我一个丫鬟长得很像。”说着，玉瑶又开始投喂鲤鱼，薄千岭看不见玉瑶的神情，但是明白了玉瑶的话里有话，他咬牙跪在了地上，“家妹几年前走丢了，此拜感谢小姐照顾家妹多年。”
　　玉瑶没有让他起来，悠闲的晃着脚，眼底却是寒霜遍布，她玉手一扬，鱼食又被洒落出去，大片大片的红鲤鱼浮上水面抢食。
　　就在薄千岭出一身汗的时候，玉瑶开口，“薄大人如今都是借宿在友人家中，靠着伴读才能有个栖息之所。不如我成人之美，你做玉家门客，等考取功名再接紫竹走。”
　　薄千岭知道玉瑶话中有话，如果答应就算是和玉家一条船，而且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入仕才能带走紫竹。
　　“多谢小姐。”薄千岭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玉瑶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投喂鱼食的手顿了一下。
　　前世，薄千岭是白灵手中的一条狗，如今就为她所用吧。
　　玉瑶起身，走过来将薄千岭扶起来，收起一身的冷意，目光灼灼的看着薄千岭，“薄公子跟兄长关系如此之好，玉瑶也定会帮到底的。”
　　薄千岭深知自己以后为玉瑶所用，哪怕为棋子也不能有怨言，他叹了一口气，本来不想站队，如今到玉家也只能站太子。
　　玉瑶怕是早就查到紫竹是他的妹妹，如今怕是对他设的局。
　　紫竹送他走的，本来满心的疲惫再看见紫竹的时候又扫清一空，他在临走的时候，跟紫竹搭话，“姑娘还有亲人在世吗？”
　　紫竹诧异的看着他，摇摇头，“之前高烧不退，小时候的记忆都记不清了，多亏小姐救我。”
　　薄千岭点点头，饶有深意的最后再看她一眼，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好点没那么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