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宴》半倾旧人色

2、第二章

　　玉瑶一天滴水未尽，从沈清楚的院子里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到外面最后一缕阳光被黑暗吞噬她才打开房门。
　　紫竹看她出来了，拿出火折子点起了灯笼，走到她面前。
　　“今天是不是家宴？”玉瑶歪着头问她，隐约记得家宴好像在今天。
　　“是。”紫芍早就抱着一件披风站在门口等了许久，快入秋的夜晚有些凉意，她鼻子冻的有些泛红，但是她也没给自己多添一件外套，而是把一件雪白的狐皮披风给玉瑶披上。
　　玉瑶笑了笑，苍白的脸上也带了一丝暖意，“那快走吧，别让父亲他们等我了。”
　　平日里长子玉疆都不回府，公务繁忙，但是每个月十五的家宴都回来。
　　人陆陆续续坐满，玉瑶到了便坐在了沈清楚旁边，感觉旁边探究的目光，抬眸，正对上玉疆的目光，被抓包了也没觉得尴尬，开口问道“妹妹这是怎么，怎么满脸的不高兴，可是谁欺负你了？”
　　“谁能欺负她！”玉老妇人嗤之以鼻，“一个姑娘家天天比男子还淘，四处惹麻烦，迟早给落琛添乱。”
　　“没有母亲。”玉落琛皱眉打断，“玉瑶以后会继承我的衣钵，做元明朝下一个大将军的。”
　　元明朝对于女子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女子也能做官。
　　“女孩子家家的，将来嫁一个好人家就行了，走什么仕途！”玉老夫人语气逐渐严峻，也不怪她重男轻女，玉落琛没做将军之前，他们祖上世代农民，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这几年的荣华富贵能更改的，也就到玉落琛的父亲这一辈参军有点起色，不再只种地，反而是开始走仕途。
　　“祖母的身体怎么样，这些日子可好些。”玉疆赶紧打岔，和玉老夫人聊了起来，玉老妇人不要再说下去了。
　　玉瑶听着没有插话，只是拿着筷子戳了戳米饭，或者往嘴里扒几粒米饭。
　　她的表现沈清楚和玉落琛都看在眼里。
　　等家宴结束就将玉瑶叫到房中。
　　“珍儿，是不是最近习武遇见什么困难？”玉落琛关切的问道。
　　沈清楚白了他一眼，她摸了摸玉瑶的头，“是不是最近喜欢上哪个郎君了？”
　　“没。”玉瑶抬头，看着玉落琛，直勾勾不加掩饰的眼神让玉落琛皱眉，“珍儿，怎么了？”
　　玉瑶摇摇头，玉落琛和沈清楚对视了一眼，都感觉疑惑，玉落琛伸出手摸摸玉瑶的头，“珍儿是不是太无聊了，一会父亲带你和母亲出去转转好不好。晚上正好有灯会。”
　　“嗯。”玉瑶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和玉落琛拉开距离，然后借口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离开了。
　　她换了一身朴素的黑色的长裙，没有任何装饰只用红色的束腰束着，头上也戴了纱帽。
　　这样的衣服才像玉瑶之前的性格，朴素不张扬且低调。
　　她看着挂在墙上的长剑，伸出手摸了摸，她已经好久没有肆意张扬过了。
　　最后她也没取下来像往常一样戴在腰间。
　　沈清楚穿着水蓝色的长裙，戴着纱帽不愿张扬。一家人出门也没带一个侍卫，玉瑶三岁习武，会走路就拿着木剑到处跑，比玉耀在武学方面有天赋的多，已经除了玉落琛能指点一二，府中无人能打过她了。
　　京城经历十四年前的夺嫡之争就元气大伤，当时不少皇子想夺位，京城里四分五裂，不少无辜的百姓死在了那场大乱中。
　　京城数十年没有缓过来，虽然街上灯火通明但是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
　　“喏。”玉落琛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了沈清楚，一串给了玉瑶，此时她们驻足在一个猜灯谜的摊子前，沈清楚顿时来了精神开始参与进去。
　　玉瑶不感兴趣，转身愣愣的看着旁边人来人往的人群。
　　“哥哥。”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少年的手，叫着他眼神充满对这个摊子上灯笼的渴望。
　　少年笑笑走过来，“这个是怎么参加的啊。”
　　“三文钱猜一次，猜中灯笼直接拿走。”摊主忙着说道，周围感兴趣的太多了，忙不过来了。
　　三文钱确实不多，而且摊子上面的灯谜确实有些难度，少年让小女孩选了一个灯笼，然后有兴致的猜了起来。
　　此时沈清楚已经猜中两个了，她饶有兴致的准备继续再猜一个。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灯谜之上时，一双脏兮兮的手悄悄的捂住小女孩的嘴，把她拖进人群里面。
　　玉瑶正好看见面前的事情，瞪大双眼，目光正好和一个阴冷的目光撞上，那双手的主人看样子是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搭下来，但是一双眼睛冷冰冰不带着一丝温度。
　　看见被玉瑶发现，快速的拉着小女孩狂奔，此刻小女孩的哥哥还没有发现小女孩失踪了。
　　玉瑶见机飞快的追了上去，小乞丐放下捂着嘴的手紧紧抱住小女孩，小女孩也趁机尖叫出声，“哥哥，哥哥！救我！”
　　此刻少年才发现旁边的妹妹已经没了踪影，玉瑶却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只能看见残影，沈清楚和玉落琛转头也只能看见玉瑶消失的背影。
　　小乞丐因为长期的饥饿本来就浑身发软，更是跑不过从小练武的玉瑶，何况怀里还抱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小姑娘。
　　想到任务失败，那群人会打死他，小乞丐的眼睛里面都发着狠，用力的加速冲出去，钻进人群里面。
　　因为对这里面巷子熟悉，他快速的在里面穿梭着，玉瑶原本紧跟不舍，但是前面被人流冲散，一转眼，小乞丐和小女孩都不见了。
　　玉瑶只能又回去那个灯摊，找自己的父母。但是这时灯摊已经被重重官兵包围住了。
　　原来被抱走的小女孩是年仅十岁的莱雅郡主，是长公主府的嫡女，她哥哥是湘亲王府世子，长公主唯一的嫡子。
　　他们原本是偷跑出来凑热闹的，此刻莱雅郡主被拐丢了，这事情就严重了。
　　巡京城的郑兆尹接到消息直接带了大量的人手赶过来，姜濯簌眼眶有些发红，手一直在颤抖，他半天也没有描述清楚那个人的样子。
　　“浑身脏兮兮是个乞丐，跑步的时候一只脚重一只脚轻，左腿有问题应该是受伤了，手腕上带着一根红绳，头发不长刚到肩部，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跟我差不多高。”玉瑶此时开口，她虽然跟丢了那个小乞丐，但是还是对他有点印象的。
　　“你看清楚他去哪里了吗？”姜濯簌急得过了双手想要把住玉瑶肩膀。
　　玉瑶皱眉躲开，“不知道，但是我是将军府嫡长女玉瑶，刚才看见那个乞丐的样子，可以帮助你们一起寻找。”
　　说完玉瑶暗中叹气，她老毛病又犯了，爱多管闲事。
　　郑兆尹听过这位大小姐的传闻，点了点头，顺手把自己的佩剑递给玉瑶，“玉大小姐帮我们寻找自然是更好的。”
　　说着，他皱眉只感觉心脏直疼，他迟早辞去这个位置，要么就是治理得罪人，要么就是老发生这样的大事，要是莱雅郡主没找回来，这长公主不得杀到宫中说他治理不严？
　　今天京城没有宵禁，本来就是灯火通明，闹事的多，郑兆尹本来就忙得很，此时又发生这样的事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又分出去大量的人手先去寻找郡主。
　　事情紧急，沈清楚和玉落琛也不能多说什么，沈清楚担心的看着玉瑶，“平安回来。”
　　玉瑶回到跟丢的那个巷子，她回忆起那个小乞丐的样子，忽然想到他头发上有白色的碎花瓣。
　　京城中这样白色的花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西边富人区开着白色海棠，一个北边穷人区开着白色桔梗。
　　那个乞丐对那个地方的小巷子那么了解，说明他肯定对那里很熟，偏北可能就是他居住的地方或者经常活动的地方，玉瑶想着。
　　猛然间，玉瑶想起来那个乞丐的眼神，冰冷又狡猾，不对！方向不应该是寻丢了的方向，他可能是在故意隐藏，有同伙协助她的，所以那个地方不是这边，是西边。
　　一个死胡同的一个院子里，五个男人打着一个少年，还不断咒骂着，“小杂种。”
　　一个男人脚下一用力，少年的手被踩进泥土里，一声清脆的响声反而引起几个男人的兴奋。
　　莱雅郡主被五花大绑的捆起来扔到一边，眼眶通红，泪水不停的滑落，看着几个男人的暴行。
　　旁边还有几个小乞丐，瑟瑟发抖的跪在旁边不敢说什么，不然挨打的就是他们了。
　　“今天回来晚了不说，现在街上被弄得不断有官兵搜查。”一个男人说完，脚狠狠的踩在少年的脸上，“磨磨唧唧的，就是因为你被发现，要是被官府找到，也连累我们遭殃，真是个祸害，害死你母亲还不够，我们好心收留你，你还要祸害我们。”
　　听见母亲，少年本来波澜不惊的眸子开始有着愤怒的情绪，他一双眸子愤怒的看着面前嘲讽的几人，想要起身反抗，但是拳头和脚落在身上根本反抗不了，无力的双手抱头，只能如之前挨打一样默默承受，他声音沙哑如地狱的恶鬼，“那你们去死啊！快点去死！哈哈，这个小姑娘肯定家世不简单，你们都得死！”
　　“啊，你们这么怕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在院子里，与此时的场景格格不入，随后，一个黑衣少女出现在门口，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看着他们，“害怕为什么还要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地上躺着的少年看见少女的那一刻瞳孔一震，指甲嵌进泥土里，是之前那个一直追他的少女，怎么找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