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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宋大宝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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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马的车夫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看到满地的血,很是气愤,“你们这是干什么?给我弄成这样,我今天还怎么接客?”
李茹抱着宋大宝的头,苦苦哀求:“师傅,您给我们送到最近的医馆行不行,我家老头子快不行了。到时候,我给你三倍的钱,赔你一辆新的马车。”
宋清娴转过头,脸上同样带着哀求之意。
车夫被一脸血的宋清娴吓了一跳,再看看面色苍白如纸的宋大宝,只能没好气地说:“行行行,你们坐好。可别死我车上,真晦气。”
车夫嘴上骂骂咧咧,动作却很快,不一会就在一个医馆前了下来,还帮着把宋大宝抱进了医馆。
李茹慌里慌张地叫着大夫,语带哭腔:“大夫,你看看他,他中毒了。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落在后面的宋清娴拿出一个钱袋,掏出了二十两银子,递到车夫手上。
车夫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小孩递过来的钱,摆手推拒:“要不了那么多,这都可以买两辆新的马车了。”
宋清娴踮着脚,倔强地说:“叔叔你拿着吧。”
车夫只得接过钱,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记让医馆的学童给宋清娴拿一块布擦一擦,这么大点孩子,面对这种事不哭不闹的,瞅着就让人心疼。
坐馆的大夫又是摸脉搏,又是看舌苔,折腾了半天才确定宋大宝喝的是□□。
本来吃了就该吐血而亡了,但□□放在一大壶茶水里,药效被减弱了。加上宋大宝及时吐出来了一些,所以他暂时还死不了。
听着大夫的诊断,李茹的心都提起来了。暂时死不了是什么意思?
宋大宝心里有数,不就是苟延残喘还能活一两月嘛。他真是不甘心,奋斗了一辈子,死得居然这样不明不白。
大夫给宋大宝灌了一壶粪水,宋大宝趴在床上吐得死去活来,差点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了。看着宋大宝吐在地上的东西,大夫摇摇头,赶紧开了一些滋养脾胃和缓解毒性的药。
“就这样吧,你也知道,□□这种毒真的很难解,你年纪也大了,更难治愈了。回家躺着吧,说不定万幸能捡回一条命呢。”
宋清娴上前拉住祖母的手,泪如雨下:“祖母,我们去告官。我就不信,他们真的这样无法无天。”
围观的人群竖起了耳朵。
李茹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太天真了。林家和苏家敢做,就一定有后手。谁知道等待她们的是沉冤得雪,还是更深的深渊。
禹都这段时间太乱了,各位皇子之间的斗争越发激烈,没有人会愿意管这烫手的山芋。要知道,这里面涉及到了大皇子和一千万两黄金啊。
谁知道,林家和苏家的背后,又站着谁呢?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宋清娴看看祖母,又看看祖父,哭得喘不上气。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宋清娴第一次恨自己上辈子只是一个学工商管理的富二代,不懂怎么治病,不会发明枪械。
事到临头,只能愤愤不平地默默流泪,看着昔日疼爱自己的祖父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她也狠自己,到了古代,享受了亲人的疼爱,却只想着躺平,如同鸵鸟一般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小小的宋宅里,不了解这个朝代,也不了解朝堂,甚至连宋家的对家,她都没有去好好了解过。
回到了宋家的院子,等到发慌的众人看到只能被抬着走的宋大宝,脸色大变。
等到宋大宝被医馆的人抬上床,宋如文才敢走上前,小声问道:“爹,你怎么了?大理寺的人对你行刑了吗?”
宋大宝摇摇头,环顾四周。
老婆子、三个姨娘、儿媳妇、儿子、孙女,都好好活着呢,真好真好。
被关在牢里,他最担心败家儿子没本事,沉不住气,撑不起大局。现在看来,还好,起码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的。
宋家要败了。这些年他不仅身体胖了,心也大了,太得意忘形了。不然,也不会没有发现他家已经四面楚歌了。
李茹语气悲痛:“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找其他大夫给你看看,我们还有银子,你一定会没事的。”
宋如文看向他娘。
“你爹他被人灌了毒药。”
听闻此,众人都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李历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在门口等待的李历媳妇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宋老爷子回来了,但是我看着,情况不太好。你院子找得怎么样?早些让他们搬出去吧,家里实在是放不下脚了。”
忠厚老实了大半辈子的李历有些生气,“院子是找着了,但咱也不能撵他们呀。这院子本来就是人家的,人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媳妇白了他一眼,“我是那么不知道感恩的人吗?不然我们出去住也行啊。宋老爷子回来了,身上还病着。宋如文他媳妇大着肚子,怀着双胎。这种情况,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万一出了啥事,那可怎么办。而且,到时候生了孩子咋办,总不能还让清娴和她坐月子的娘住一块吧。你看清娴这几天瘦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本来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孩,被折腾的不成样子。”
不过,李历媳妇担心的问题并没有出现,在知道有合适的院子后,李茹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地搬了出去。
宋清娴在搬走之前,让李历带着她去了茶馆,把之前埋的金条都拿了出来,放进了她藏私房钱的小箱子里。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寻医之路。
宋家人把这个禹都都翻遍了,找了无数个大夫,大夫们每天在小院进进出出,小院上空似乎都萦绕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宋大宝的身体毫无起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虚弱了,渐渐得都说不出话了。
宋清娴看着祖父一天天虚弱,心底的仇恨之火越烧越旺。
就这样支撑了一个月,在李茹将又一个大夫送出去后,宋大宝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嘶哑着声音,让其他人都出去。
喂药的二姨娘放下碗,担忧地看了宋大宝一眼,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宋清娴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一动不动。
“好孩子,”宋大宝摸了摸她的脑袋,“听祖父的话,出去一下,我和你祖母有话要说。”
宋清娴只能走出房间,关上门,蹲在门口,看着天。
春天已经过去了,禹都进入了阴雨绵绵的夏季,细雨纠缠着微风,将凉凉的水汽带到了她的脸上。
房间里,宋大宝朝李茹招了招手,露出的手臂瘦得像一把干柴一样。
李茹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握住他的手放到脸上,语气温柔:“老头子,你放心,我给你找大夫,好好给你治,你还可以再活二三十年。”
宋大宝摇摇头。
嘶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别治了,我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再活二三十年,就成老妖精了。可是,我的孙女,我的其他孙辈,他们还小,还需要银子。”
宋大宝努力喘气,“你带着孩子们回咱家,咱们种得那一片茶园,现在这是生机勃勃的时候呢。如文不成器,脑子从小不灵光。但清娴从小就聪明,跟着我去看茶馆的时候,总是能说出一些有趣的想法。你好好教养他们,让他们不要怨恨,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说完,他似乎是有些接不上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李茹拉着他的手,声音微微颤抖:“那我怎么办?”
宋大宝似乎笑了一下,他想摸摸妻子的头发,但手有些使不上劲。
李茹低头,靠在他的肩上。宋大宝把手放在妻子的头发,轻柔地抚摸着。
“我们青梅竹马,你一路随着我从一个一贫如洗的茶农干到富甲一方的茶商,我很相信你,你不会倒下的。是我的错,这些年没听你的劝告,一意孤行,最后惹祸上身。”
李茹的眼泪滴到了他的脸上。
宋大宝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无比的信任和爱怜:“茹儿啊,我在奈何桥等你。咱们呐,生生世世都是夫妻。”
他语气渐弱,彻底没了声息。
禹都的雨突然变成了瓢泼大雨,天边闪过一道闪电,接着,一阵雷声响彻天际。
房间内爆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被雨淋透了衣裳的宋清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凉了,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几个姨奶奶都站在了门口,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对于她们来说,宋大宝就是天,天塌了,她们感觉自己也要活不下去了。
李茹推开门,红着眼睛,面无表情。就这样站了好半晌,她才张开嘴巴,声音虚浮嘶哑:“不用再找大夫了。”
这话一说完,她的肩膀就塌了下去。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精气神,人也老了好几岁。
原本只是哭哭啼啼的姨奶奶们一下子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王婼丽是双胎,之前还受了刺激,在大夫的建议下一一直在卧床休息。听到公爹所在的房间传来哭声后,她先是眼神迷茫,然后明白了什么,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
整个院子都被哭声充满了。
暴雨中把大夫请到了门口的宋如文推开门,听到这阵阵哭声,手里的伞一下子掉了下来,表情呆愣。
拿着药箱的大夫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拍了拍呆若木鸡的宋如文,温和地说道:“节哀。”
宋如文一阵耳鸣,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踉踉跄跄地往正中间的屋子跑去。他记得,今天他出门的时候,爹就是躺在这个房间的床上,眉眼中难得带着笑意。
他以为,爹马上就会好了。
雨点打在他身上,脸上,眼睛里好像也进了水,让他睁不开眼。
扑通一下,宋如文摔倒在地,之前骨折的手臂一下子砸到地上。
可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到了屋子里。他爹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好像只是睡着了。
“爹!”宋如文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