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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下扬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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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一身白衣的宋清娴坐在马车外面,看着一望无际的茶园发呆。
微风拂过她乌黑的长发,将发丝吹到了她的脸上。她毫不在意的将青丝撩到一边,纤细白皙的手指放在头点了点,长长的睫毛微颤,眉目流转,显出几分狡黠,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
张晋鹏从车上钻了出来,小脸上满是疑惑:“小姐,你怎么不进来啊?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杞县到处都是茶园,你看了这么多年,不腻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宋清娴转头看了他一眼。
当年本来他们是真的很想把他送走的,到了杞县就给他找了一户生不出孩子的人家。没想到张晋鹏五岁的时候,他那个养母突然怀孕了,每天对他不是打就是骂的。偶然撞见这个场景的宋如文于心不忍,把他带了回来。
这次出门,她是瞒着祖母偷偷出来的,结果走到半道,走得脚底流血的他拦在了她的马车前。
没办法,她只能带上他了。
这时,流云突然说话了:“小姐,你快进去吧。接下来的路不太好走了,我怕你摔下去。”
宋清娴只能掀开帘子,坐到了马车上。
十年了,这些年,祖父之死就像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即使祖母三令五申,让她不要再想着报仇这件事,一家子平平安安就行,但她还是放不下。
虽然她上辈子是个富二代,但母亲早亡,父亲外面养了一大堆女人,孩子更是一堆一堆的生。她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能够成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靠的不过是远胜于私生子的能力罢了。
好不容易穿越到古代,亲人的疼爱让她忘记了曾经受到的伤害,祖父却因为对家的陷害,不明不白的中毒死亡,他们一家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出了禹都。
这让她如何不恨?
可是,人不能打无准备的战。
这些年,她鞭策着她爹,在杞县开了四五家茶馆,将县里曾经的大户们都打了下去。没想到,祖母看出了她的野心,说什么也不她继续四处跑了。
那她铺好的棋怎么办?
没办法,宋清娴只能带上她的私房钱,逃之夭夭了。
她一定会把宋家的茶馆再次开到禹都的,她不仅要回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回去。
第一步,就是把茶馆开满扬州。
扬州是梁朝的第二大商业中心,也是茶叶的第一大倾销地。在这里,茶叶的历史远比禹都要源远流长。
一路上,宋清娴看到了不少茶园。有茶农会挑着刚刚采摘下来的茶叶放在路边,等待茶商的收购。
“流云,停车,我下去看看。”
“好的,小姐。”流云拉住马,待马车停稳后,宋清娴跳了马车,张晋鹏也跟着跳了下来。流云把马车拉到一边,用把缰绳栓在树桩上。
这边,宋清娴已经和卖茶的大娘搭上话了。
“大娘,你这茶叶是怎么卖的呀?”她看着大娘面前的背篓。里面装满了青绿色的茶叶,茶叶很嫩,是标准的一芽一叶。
大娘上下打量了宋清娴一番。
这个小姑娘穿着水红色的裙衫,头上戴着华贵的朱钗,脸蛋红润,手指纤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再看她身边,一个小厮穿得都比村里的富户穿得好。
不过,不像是会收茶叶的,应该只是对茶叶感到好奇而已。
于是她不太热情地介绍道:“二十文一斤。”说完,她翻了翻旁边的背篓,指着里面的茶叶,“这个是十文一斤。”
宋清娴瞥了一眼旁边的茶叶,有点老了,一芽三叶呢。
梁朝人喜欢喝生茶,用老叶做出来的生茶没有清香味,不太讨人喜欢。
这时,一阵锣鼓声传来。
大娘眼睛一亮,赶紧站了起来。
宋清娴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马车在路上缓慢行驶着,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同样巨大的马车。马车时不时还会停下称茶,一看就知道是来收茶的茶商。
路边的采茶的茶农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带着自家的茶叶从茶园里走下来了,背上还扛着采了一个早上的茶叶。
宋清娴好奇地凑了过去,听到正在称茶结算的茶商高喊:“品质茶,二十斤,二百文。”接着,茶叶被倒进马车,一个茶农从茶商手里接过一串铜钱。
张晋鹏好奇小声问宋清娴:“小姐,什么叫品质茶?”
“就是一芽一叶。”
张晋鹏睁大了眼:“那二十斤,二百文,不是十文一斤吗?那大娘怎么说是二十文一斤?”
宋清娴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她就不该带一个孩子出门的。
一旁的流云耐心的解释道:“在别人看来,小姐又不一定懂,为什么要报正常的价格?再说了,批发和零售能一样吗?”
张晋鹏这才恍然大悟。
宋清娴看了大半天,发现这个茶商是不收次一级的茶叶的。那茶农摘的次级茶是卖给谁的呢?
茶商收完茶叶后,发现了路边站着的主仆三人,好奇地上前询问:“这位小姐,你是要去扬州吗?”
茶商长得很憨厚,脸被晒得黑红黑红的,身上穿着的也只是普通料子的衣裳,笑起来非常的亲切。
“是啊是啊。”张晋鹏抢先回答,还不忘记好奇地问:“你不收那种一芽三叶吗?”
茶商摇摇头,“这种茶叶太老了,炒出来不香,很多茶馆不收的。”
宋清娴明白了,看来扬州对茶叶的品质要求确实挺高的。不过,不是所有的茶馆都是面向达官贵人的,这些茶叶一定是其他茶商来收的。
茶农摘一芽三叶更压称,虽然单价可能会低一点,但数量一多,差距就不大了,甚至还能多挣一点。但是采一芽三叶的人还是少,看来来收次级茶的人不是很多,要的量也不大。
茶商热情的邀请宋清娴他们和他一块回去,反正都是去扬州,结伴还热闹一点。
直到他们上了马车,张晋鹏才敢张嘴说话:“我的天啊,这个茶商好热情啊。”
宋清娴笑了,“做生意哪有不热情的,对于生意人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同意和他一块去扬州,不也是因为想交个朋友嘛?”
她刚才也问清楚了,这个茶商叫曹运良,是扬州人,家里一直都是收茶制茶的,对扬州的茶叶市场非常了解。
扬州茶馆的经营模式和禹都很不一样,禹都的茶馆都是自己到茶园向茶农收茶,然后把新鲜茶叶运回茶馆进行炒制,这样可以保证茶叶的质量,茶叶最多会在茶商那里周转一下。但扬州是茶商收茶制茶,茶馆直接买制好的茶叶就可以了。
那扬州的茶馆怎么保证茶叶的质量稳定呢?
这个问题,还得等她去扬州看一看,才能搞清楚。
走到半路,马车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姑娘,请问你们是去扬州的吗?能不能带我们一程?我们的马车坏了。”
流云停下马车,宋清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嗯?这人怎么有点眼熟?长得还挺清秀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性情温和的男人。
宋清娴想细看,又怕唐突了他,转头看向停在路边的马车。确实坏了,坏得还挺严重,马车的轮子都掉了。
嗯?马车旁边站着的那个人也好眼熟啊。
马车旁站着一个男子,面容俊朗,唇红齿白,气质冷峻,身上穿着墨绿色的衣裳,整个人挺拔如松,这个,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不过,这面无表情的样子,真像一座冰山啊。
就在宋清娴默默感叹时,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宋清娴一怔,不是错觉,她绝对在哪里见过他。
看到他们的马车停下来了,走在前面的曹运良也把马车停了下来,想要看看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一开始说话的男子又说话了:“到了扬州,我们会支付一定费用的。”
宋清娴想搞清楚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两人,于是大方地同意了:“上来吧。”
曹运良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他们马车坏了,想让我们带他们一程。”宋清娴说完,做回了马车上。
曹运良乐呵呵地把手搭在马车旁的男人肩上,“兄弟,我那空间更大,和我一起呗。兄弟,你是哪来的,马车怎么坏成这样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男子冷冷地甩开他的手,一眼不发地上了宋清娴的马车。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都不理人的?”曹运良不解地大喊。
子期连忙上去给王爷圆场:“对不起啊,我家主子,那啥,不太好。”
他压低声音,指了指耳朵。
“这样啊。”曹运良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同情,长得如此惊才风逸的人居然耳朵不好,实在是太可惜了。
梁程远进了马车才发现,车里居然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脸色一下子变得更臭了。
这时候,子期匆匆爬上了马车。
看着冷脸的王爷,他一阵头疼。
没办法,他只得再次向车里的两人道歉。这次,他没敢说王爷耳朵不好了。
还好,马车的主人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姐,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还捂住了另一个小男孩的嘴巴。
流云一甩鞭子,轻轻抽到马屁股上,马车开始在一片沉默中缓缓驶向扬州城。
三伙人进到扬州城后就分道扬镳了。
曹良运朝宋清娴拱了拱手,“宋小姐,咱们有缘再见。”
宋清娴也回了礼,嘴里说着有缘再见,心里却知道,两个人肯定会再见的。
搭车的主仆也下了车,名叫子期的男子下车时还把一个钱袋子塞到了宋清娴手里,十分真诚地说着感谢的话:“感谢小姐的帮助。”
宋清娴接过银子,不甚在意地朝他挥了挥手,“谁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不用谢。”
等他们下了马车,宋清娴看了看钱袋,一拍大腿,“我知道我在哪见过这两人了?这不是十年前在大街上带了我一程的林家侄子吗?”
张晋鹏被她吓得一激灵,“什么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