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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歌舞入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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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的祭拜,让姜月的心冷静下来,她反复思索之前与母后的对话,总觉得这一次的约定过于简单,简单的让她不敢相信母后会这样轻易放手。
是打算设计让她主动去关心朝政吗?姜月祭拜完最后一位祖先,缓缓起身走向与崔长和约定之地,紧握拳头,心中冷笑道,她不愿之事,任谁的计谋都没用!
绕过大殿,姜月一眼便看见崔长和牵着马站在那儿,看着悠闲而立的人和马,自由的心情又腾升起来,不管母后如何打算,此刻的自由是那么的真实。姜月含笑走了过去,接过缰绳对报以关心的崔长和道:“结束了,我们走吧!”
“是,殿下。”崔长和走在一侧观察着姜月的神色,悄悄松了口气。
天色不早,两人也没着急赶路,径直往西南的京属小镇歧县赶去,暂宿一宿,打点行装。
安排了房间,崔长和亲自去洗刷坐骑,虽然一切如往常不变,但崔长和觉得姜月从皇陵回来后,整个人的气质变了不少,似乎……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她随师父离宫前的样子,对的,就是那种感觉,崔长和手上动作一停,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之前才听见那位说起姜月的师父,这一刻便又如此,崔长和心中一阵挣扎,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姜月。
西厢的灯早就灭了,崔长和收拾好一切,抬头望去,心中不觉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个秘密,能拖多久便是多久吧,他承认,正如皇后所言,他对姜月,早已暗藏私心。
拂晓来临,天色晴好,姜月一夜好眠,随意的梳了个简单发髻,洗漱穿戴后便下楼与崔长和汇合。两人在外为避耳目,一同入座已成习惯,此刻姜月自然的坐在崔长和一侧,随身携带的长剑放在桌上,手拿起桌上的馒头边撕边吃。
崔长和在看见长剑时,手指一颤,脸色不自觉的僵了僵,借着店门口的热闹侧过脸去,眼角注意着姜月的神情。
姜月不知在想什么,稍显慢了半拍,待她看向崔长和时,他刚刚转过头去,姜月还没来得及疑惑,顺着方向看去,店门口两个女子与店小二的争执,让她不由一诧。
这两个女子正是昨日被赶出门的雏微和君怜,京城的风声传得很快,她们两人本想去别家谋生,换做平时,无论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定是当红人捧着的,没料如今见面都避如瘟疫,谁也不愿接纳她们二人。往日恩客虽多,但君怜不准雏微去求,即使歌伎舞姬再是不堪,洁身自好,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过活,求着那些权贵,往后还有何自主可言。然而君怜心中仍难掩愤意,不仅恨那位权贵少年,也恨这个一切都依附权贵而活的社会。但现实所迫,君怜为今后打算,也只好离开京城再谋生路。好不容易雇了车夫出城,谁料半途中车夫心生歹意欲劫财劫色,君怜怒从中来,不离身的佩剑当即出鞘,那车夫见君怜凶悍,抢了雏微手里的包袱,马车也不要了,撒腿便跑。君怜追之不及,身上没了钱财,空有马车又不会驾驶,与雏微二人只好徒步而行,这到歧县,她们走了整整一夜。
“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是济善堂,没钱还来住店,你当我是傻子啊!”小二挥着抹布,利落的赶人。
“都说了我们的钱被人抢了,你让我们住一晚,明天我们就赚钱还账!”君怜火气十足的说道。
小二打量着两个女子,也不是他眼拙,而是此刻两人的的确确是狼狈万分。夜路崎岖不平,两个女子身上的衣服都沾了泥,破了好几处,脸上的妆容混着汗水花了大半,头发凌乱,怎么看怎么像两个无理取闹的疯子。小二见那女子还口气强硬,更是火大,拿起门边的扫帚便要赶人。
“求求你,我们实在是无路可走了……让我们住一晚吧,明天我们一定赚钱还……”另外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我见犹怜的求着,只可惜没有那副好脸蛋,仅凭声音打动不了任何人,当然,有两个人除外。
崔长和之前并没有听过雏微的声音,此刻虽稍显沙哑,但几乎与姜月一模一样的声音让他立刻注意起来,仔细辨认着这两个人的模样,崔长和并无印象,悄悄转过头观察了眼姜月的神情,好似认识那两人,崔长和暗暗心疑。
然而姜月不动,崔长和也不敢插手,眼看两人被小二撵出大门,跌坐在大街上,在座的客人个个都事不关己的旁观,无一人帮忙。姜月吃完馒头,喝了口茶,看了崔长和一眼,提剑出门。
君怜心中不甘怨恨再多也是无济于事,人情冷暖本就如此,她扶着雏微起来,嘴里仍不断的说着鼓劲的话,只是她哄得了雏微,却骗不了自己。若今日再无栖息之地,她们身无分文,恐怕真只有卖身一路。只是在这种地方,哪里还能清清白白……
突然,一抹红色衣摆出现在君怜眼前,她下意识的抬头,逆着阳光而立的身影模糊一片,君怜下意识的眯起眼睛,还未看清对方面容,那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传来。
“跟我来。”
简洁的话音刚落,人已率先而去,看着那红黑交织的长袍背影,雏微抓着君怜手臂一紧,彼此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歧县很小,除了客栈临街的道路,其余都是小胡同,跟着那人行了百十步路,拐过一角,有一墨衣男子持剑而立,而之后,便是一块废弃古井空地。
姜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两人,淡淡一笑道:“想不到我们还会再见面,两位。”
君怜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若不是她,自己和雏微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但最初,是雏微求着人家来,也怨不得别人。当时情况,她肯帮忙,想必是出于一番好意,君怜分得清,看得清,瞧如今的样子,君怜觉得她也是在避人,或许就是在避那位权贵公子,她们也给她添了麻烦。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私事,君怜知趣的不去过问,只点了点头道:“姑娘昨日幸好先走了,之后出了点事,你若不走,怕是会惹上祸端。”
“所以你们替我挡下了祸端,变成今日这番模样?”姜月神色不变的淡笑道,她多少已经猜出自己走后会发生什么,凭汝郎的性子,两个普通青楼女子,生死大权皆在他手,让她们离开,算是已经克制后的做法。对汝郎,姜月知之甚详。
君怜眼神直直看向姜月,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事也怨不得姑娘,就算没有今日之事,明日又不知会有哪位贵人生出什么歪念,我们这一行,不过是下贱的看人脸色吃饭的妓女,没了这张脸蛋,什么也不是。”也许是想起刚才小二的嫌恶模样,君怜说得格外无奈。
姜月饶有兴趣的看着君怜,这是个会说话的女子,明明眼里的怨恨还没平息,但说出口的话,很少有抱怨之意,让人听了,只会生出同情怜悯的感情。姜月又微微移开视线看向一直咬着唇没吭声的雏微,问道:“你也是这样想吗?”
雏微惶惶的看向姜月,眼里晶莹一片,咬着唇不敢说话,手指紧紧抓着君怜的手臂,在姜月的注视下,她颤抖着吐出几个字道:“我……我听……君怜姐姐的……”
“君怜?”姜月咀嚼着这个名字的含义,看向君怜,而君怜也毫不避讳的直视姜月,彼此视线碰撞,姜月毫不退让,依旧轻松的问道:“往后你们二人打算如何?”
君怜被那灼灼视线逼退,手指紧握拳头,侧过头去,不甘心的说道:“就算露宿街头,我们也会凭自己的本领活下去。只要等雏微喉咙的伤好了,我舞剑,雏微卖唱,我们……我们一样能养活自己。”
“有志气,只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很大,你说是么,君怜?”姜月了然说道。
君怜身子一颤,没有吭声。
“听说昨日歧县来了一支歌伎团,游走各地卖唱献艺,规模虽小,倒也有些样子。”姜月随口说了一句,见君怜顿时恍然,便住了口,对聪明人,果然不需要说太多。
君怜本以为面前这人另有所图才一再打压她的气势,谁知道她竟真的好心替她们指了条路,虽然拐弯抹角的语气和那些权贵没什么两样,但君怜心里已经认定面前这人是个好人,便不会再想其他。此刻见对方要走,下意识的追上一步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君怜得您之助,必当铭记在心。”
“不,我们并不相识……”姜月依旧淡淡笑着,脚步不疾不徐的离去,而一直守在拐角口的男子,也随之离开。
“君怜?”雏微小声拉扯着君怜的衣袖,君怜恍然回神,看向雏微摇了摇头道:“那位小姐不简单……算了,这关我们什么事,这口井里还有水,我们先梳洗一下,一会儿去打听打听那个歌伎团在哪儿,凭我们的本事,还怕不能加入!”
“恩!”雏微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她拿起井口边的铁桶,探向井口取水。
这一切果然很顺利,似乎歌伎团正好缺人,君怜和雏微两人随便露了一手便轻松加入,虽然只是普通歌女舞女的身份,与之前京城头牌相比相去甚远,但面临过如此狼狈的时候,她们对此刻平静自由的歌伎团十分满足。
团长是个发福的中年人,据说以前是个唱戏的戏子,脾气很好。整个歌伎团加上君怜和雏微还不足十人,再加上打杂的武夫一共也就十五人。听说已经游走了整个中原,倒是让君怜二人惊讶不已。这一次离开京城,他们打算向西而行,去西狄瞧瞧,君怜心中也正排斥姜国,现下一听,正好如愿。
等打点好行装,替君怜和雏微安排好一份子必需品,已是中午时分,填饱了肚子后,他们便赶着六辆马车缓缓而行。武夫自然是徒步跟随,几个歌女舞女挤在两辆马车里说说笑笑个不停,坐在车驾上的男子也嬉笑着参与,热闹不已。而君怜和雏微,疲惫的心身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地方,挑了个最后头的马车,挨着大半行礼靠着休息。
还没过多久,只觉马车停下,君怜迷迷糊糊的听见歌声传来,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君怜下意识的看向熟睡过去的雏微,神志立刻清醒过来,她睁大眼,挑起车帘向外望去,只见团长笑嘻嘻的和前头的女子攀谈,而那人,不正是她应该“不认识”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