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皇陵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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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得起，便放得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愚昧痴傻的念头，要不得，绝对要不得。姜月脑海里猛然想起这样一个声音，还记得那个声音说这话时，摇着头，一脸鄙夷的模样，激得她面红耳赤的想要反驳，又被那人轻描淡写的压下。
记忆里，那人总是这样不留口德，总是爱以激怒她为目的，那时她年少气盛，容不得半点异议，即使都是单方面的争吵，而那人总是一脸倨傲的目光，她依旧如素。而今回头重想，姜月才明白，那人没有错，错的始终是自己，愚昧痴傻的自己。
她如今执意前去祭拜的是她的父皇，然而，与那人相比，姜月偶尔会荒唐的想着，与那终日缠绵病榻相见无几的父皇相比，他才更像自己的父亲，教导自己，陪伴自己，虽为师，实为父。可是，她可以为尽孝道来祭拜父皇，却无法光明正大的去祭拜那亦师亦父的男人，她终究抛不开自己的身份，无法以一个徒弟的身份祭拜曾是中原最大的魔头。
“殿下，殿下？”低唤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姜月回过神来，看着此刻的目的地，四周空无一人，也不知长和如何解决，她没心思多想，下马递过缰绳，淡淡吩咐道：“你留在这儿等我。”
“是！”长和飞快的应了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姜月此刻心神不宁，没注意到长和的异样，她轻轻的走上台阶，向庙宇走去。
抬手推开殿门，木头吱呀的一声缓缓响起，背后的光照了进来，照亮了那跪坐堂中的白衣背影，姜月毫无防备的见到对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愣愣的站在原地，而屋里的人那没有丝毫波动的声音也随之传出。
“终于肯来见你的父皇了，吾儿？”
姜月握紧了拳头，屈膝一跪，冷静下来语气平稳的说道：“儿臣参见母后。”
当今的姜后缓缓起身看向自己的女儿，眼中并无多少情绪的打量着说道：“任性也该有个限度，若非哀家放出消息，你连为人子女的本分都舍弃了？”
“儿臣不敢。”姜月低着头答道。
姜后看着跪在殿外的女儿，冷哼了声，缓下口气道：“还不进来为你父皇上一炷香！”
姜月咬牙起身，径直去取香行礼，礼毕，退至一边，视线仍不停留在姜后身上。
静谧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姜后没有说话，姜月也不吭声，香在慢慢烧尽，直到最后一点星火也黯淡下去，姜后终于叹了一声道：“回来吧，国家需要你！”
姜月轻轻一颤，别过眼去，平静开口：“儿臣才德皆不及母后，西狄南国皆蠢蠢欲动，正需母后继续执掌朝政，不动根基，方是上策。”
“吾儿荒唐！”姜后拂袖怒道，“帝制朝纲岂可胡来，先帝驾崩，储君继位才是正道，休要再胡言！”
姜月倏然跪下，头仰起，固执的看着姜后道：“儿臣并非不思考量。儿臣何德何能儿臣自己心里清楚，坐上储君之位，非是儿臣之能，而是母后之能也！如今父皇作古，母后掌权多年，朝野清平，国运昌盛，岂可为一些小事乱了国家大计。儿臣恳请母后废除儿臣皇太女之位，求母后成全！”
这是姜月早就想好的念头，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大胆的说出来，而且就在此刻，她不是个鲁莽冲动之人，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怨与恨，让她无法忍耐。
姜后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转瞬间化作怒气，抬手欲打，但见姜月昂着头毫无妥协，手终究没有挥下，倒退了一步，沉沉的叹了一声道：“你这是在怨你母亲吗？”
话锋变换，这一刻无关国家大事，只是一对母女的坦白，姜月暗松了口气，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母亲道：“母亲，女儿心性落拓，毫无野心，并非帝王之才。姜国需要的是像您这样的君主，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姜后深深的看着姜月，缓缓走近，抬手抚上她的脸颊，道：“你真是这样想？姜氏的天下，就这样拱手让人？”
姜月眼中划过一丝痛楚，她微微低头道：“儿臣相信母后。”
姜后脸色变了数变，收回手背转身道：“你想让我改立汝郎么，吾儿，你就这么想摆脱宫中束缚，若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请叶先生做你师父……”
姜月拳头握得紧紧，她神情固执的打断道：“师父之事，是姜月三生有幸，我从不后悔遇见师父。”
姜后亦知失言，她早知自己这女儿的心思，从不当面提起姓叶的，这一刻回转身看去，果然姜月身子微颤，情绪激动，姜后轻叹了声，道：“此事容后再提……我许你一年自由，补你当年遗憾。一年内，你若不涉朝政，我便考虑改立，你若涉足，就休提改立之事！”
“多谢母后。”姜月磕头行礼，只听上面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感觉淡淡说道：“既然来了皇陵，列祖列宗都去祭拜一下，莫失了子女的本分，我也该回宫了。”
“是。”姜月再拜，起身跨出殿门，那一刻，就像是千斤重的担子终于放下，她深吸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新。
就在姜月离开大殿不久，一个墨色身影跨进殿门，对着仍未离去的姜后一拜道：“微臣参见皇后。”
姜后转身看着崔长和不语。
崔长和一惊，当即跪下谢罪道：“微臣私自随殿下出宫，罪该万死。”
姜后冷哼一声，踱了两步道：“你不嫌这话来得太迟了么，长和？”
崔长和沉默，不讨饶也不请罚，姜后瞥过一眼犹自跪在殿中的崔长和，无奈一摆手道：“你这性子和月儿真是如出一辙，犟得几头牛都拉不回，罢了罢了，起来说话。”
崔长和起身，悄悄看了眼姜后，视线正与之对上，连忙垂下眼睑，但心下明白少许，试探道：“皇后已和殿下达成共识？”
姜后横了他一眼，道：“月儿是你表妹，但她更是我女儿，你为了她，连我也要忤逆吗？”
“姑母，长和并非这个意思。”崔长和梗着头皮道。
崔长和是姜后一族，这件事在宫中甚为隐秘，因为姜后姓周，而周氏族人出仕前为避祸端，皆会代以崔姓，所以除了周氏族人，无人知晓这之间的关系。此刻姜后挑明，为的正是重新掌控这个不听话的侄儿。
“你觉得月儿和桓儿，谁更适合那个位子？”姜后不动声色的问道。
崔长和心下一凛，低头道：“这件事皇后该交予朝会讨论，而非微臣。”
姜后似也没打算听到崔长和的回答，接下去说道：“桓儿年纪尚小，善良多情，稍显优柔寡断，月儿心思缜密，冷静沉着，但过于固执，当年请了叶无端做她师父，虽然削去了她的棱角，但这多添的麻烦，更是让我心烦……”
这麻烦指的是什么，崔长和自然知道，就是这宫中，皇太女恋慕师父的事，也不算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是此刻听姜后道来，似乎另有隐情。
正在崔长和神思游走时，姜后突然低叹一声，正色道：“你实话告诉我，你对姜月，是不是动了情？”
崔长和一惊，脸上来不及收敛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真相，姜后了然一笑，道：“长和，你若在这一年内让月儿涉足朝政，我便许你愿望成真。”
这个条件太过美好，崔长和一时反应不过来，但立刻他就警觉的想到关键，道：“皇后是要殿下继承皇位吗？”
“你觉得姑母是为了权力六亲不认的人吗？”姜后佯怒道。
崔长和犹豫不定，即便此刻姜后能保证，谁又知道姜月继位后，她们会因为政见不合而做出什么呢，不平等的地位，从来都是惨剧发生的源头。
姜后见崔长和仍在迟疑，语气变冷道：“若她不愿回来继位，难道我还能用刀架着？”
崔长和立刻回神道：“皇后息怒，微臣并非此意。只是微臣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殿下回归？”
之前强硬武力追踪，到如今柔情攻势，崔长和岂会看不出姜后的用心，但这用心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他不能理解。若只为了光明正大的揽权，一个年级尚小，需要辅政的皇子不是更为适合，为何一定要逆天而上，树立一个数百年都不曾有过的女皇。
姜后心中所执着的，是颠覆传承数百年的男子掌权的传统，她即使自己成就不了帝王，也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帝王，这个念头，猜到的人虽多，却没有人敢于赞同。姜后心知这些人的想法，但她自有办法让人听命于她，比如此刻的崔长和，她只需说出一事，崔长和就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姜后可以沉默半晌，终于轻轻吐露出几个字，而这句话一出，崔长和脸色骤变，不管姜后是何目的，都俯首应了下来。
“……叶无端是诈死……”轻飘飘的几个字，在大殿里回荡着，逐渐淡去。而这时，姜月才祭拜了一半的祖灵。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皇陵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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