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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碔砆混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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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登台的前一刻,君怜才见到雏微的身影。雏微身抱琵琶,身侧还有一位陌生女子。君怜没时间问别的,着急的走过去劈头就问:“雏微,你嗓子怎么样了?”
“今日才十四,库房未开。”雏微摇了摇头,一开口,那声音依旧糟糕,君怜一听,眉心一蹙便道:“既是这样,你别上了,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
“别——”雏微回头看了身旁女子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君怜,我请了这位姑娘帮我,不会有事的。”
“她?”君怜狐疑的打量着,刚才只顾担心雏微,竟未注意此人,此刻这一打量,心下一惊,暗道她绝非普通人。朱红与玄色搭配的衣着,沉稳又张扬,再瞧她腰悬长剑,气质不凡,更是不敢轻忽,小心试探道,“姑娘是……”
“留宿旅人,不值一谈。相助两位只是举手之劳,时候不早,姑娘上台吧!”
这声音一出口,君怜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因为这声音竟和雏微一模一样,她与雏微相视一眼,同时俯身一礼,不再迟疑,踏上台去。感激之情,铭记在心,无需多言,此刻她们唯有尽快完成任务,一切等结束再说。
君怜垂剑立于台中,不动,雏微侧坐纱帐之后,怀抱琵琶。手指拨弦奏声的刹那,另一侧琴师合奏陪衬,君怜剑动,身舞。而隔着一块出戏帷幕,姜月斜靠门柱,闭着眼,和歌而唱。
“今夕何夕兮,银辉伴月明。抬首望月兮,参商各一垠……思君不见君,相思入梦频……愿逐明月携飞花,月华流照君……”
歌声沙哑低沉,如诉衷肠,如思情切,台中与之呼应的剑舞刚中带柔,华丽绝伦,然而雅座中的三人视线皆落在了纱帐后的身影,神情各不相同。
姜桓死死盯住目标,从最初的难以置信的激动到怨恨,再到此刻的镇定,作为一个少年,他已经将情绪控制得很好。而他左侧的温故,神色从诧异到了然,折扇一推,一双眼里只余欣赏。至于那慢悠悠走至姜桓右侧的西狄皇叔,漫不经心的视线下,一抹玩味的笑容淡淡划过嘴角,暗藏十分的兴趣。
两位使臣皆不点破姜桓的异样,一时安静的只有这婉转又添潇洒的歌声回荡在整个屋内,西狄皇叔闭上眼,静静听着,待一曲结束,他发自肺腑轻吐一字道:“好!”
这声好仿佛打破了姜桓的迷茫,他不顾两国使臣在场,开门便道:“拦住台上唱歌的女子,我要见她!”
“这位公子真有眼光,雏微姑娘啊,她可是我们这艺馆的头牌,那个……”老鸨一直瞅着这屋里的动静,见最小的公子发话要人,立刻讨好的上前说话,但想到要不要点好处,还是直接给他面子,瞧着少年乳臭未干的模样,她犹豫起来。
姜桓神色不耐,冷冷的看了老鸨一眼,负手而立道:“来人,去请雏微姑娘过来!”
“这……”老鸨面露尴尬,这三位公子又不知是何底细,见那随从已下去请人,只好顺水推舟道:“雏微姑娘不喜见客,冰清玉洁,虽在艺馆,卖艺不卖身,若有得罪还请几位公子多担待担待……”
姜桓抿唇不语,视线没有离开纱帐后的身影半刻。而底下众人隐约也察觉到楼上的异样,君怜直觉不好,见一人直朝她们而来,警惕问道:“阁下前来为何?”
那人对君怜点了下头,便对纱帐后的身影拱手一礼道:“雏微姑娘,我家公子邀您一见!”
“这……”君怜开口想要阻止,话还未出,只见那人打断道:“雏微姑娘,我家公子诚意相邀,切莫推辞。”
那份强硬的口气,让君怜担心不已,回头看向二楼,一个少年正专注看来,那模样叫君怜惊得差点脱口而出,下意识的回头,雏微已起身绕出纱帐,神色亦是不安。
两人交错的刹那,视线相对,君怜小幅度的一点头,收剑入幕。她刚想对那位陌生女子解释缘由,环顾四周,早无人影。君怜不敢多待,她不知道那位女子是何来历,瞧刚才情形,似乎是将雏微误作了那人,她一跺脚,提剑掀帘,飞奔到正要上楼的雏微和侍从面前,喘了口气,扬起一个笑容道:“我与你们同去。”
楼上,姜桓喝了杯茶,逐渐冷静下来,仍然立在窗口的西狄使臣视线锁定在通往堂后的偏门上,在一瞬间,果然有一个纤细背影闪了过去,消失在门后,他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慢悠悠的转身,喝酒不语。
温故悠然的扇着扇子,看看西狄的使臣,看看姜桓,眼角弯弯,似乎什么也不知情。
“公子,雏微姑娘和君怜姑娘到了。”屋外,侍从恭敬敲门。
姜桓倏然起身,那股子紧张竟遮也不遮,亲自开了门。温故暗暗摇了摇头,身子一僵,若有所觉的抬头,见西狄使臣笑眯眯的看来,他回以一笑,起身跟上姜桓。
西狄皇叔见温故背转身去,轻轻一笑,负着手慢慢晃过去,他已经知道人在哪里,这边的,无关紧要了。
“你就是雏微?刚刚的歌是你唱的?”姜桓没有客套,对着那位娇小的女子,绷着脸问道。
君怜见状,悄悄按下雏微的手,代她答道:“回公子的话,雏微就是刚才在纱帐后唱歌奏乐的女子。”
姜桓皱眉,冷哼了声道:“是吗?”
“的确是,公子此话何意?”
姜桓冷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好,那就请雏微姑娘现在即刻重唱一首,我便不予追究!”
“公子,雏微……雏微是抱病献唱,她的嗓子伤了,刚才已是力竭,此刻哪里还能唱的出来,还望公子见谅。”君怜软声赔笑道。
“喔,嗓子伤了,刚才我怎么一点也听不出来?你不需要唱整首,只要是刚才曲子里任意一段,你能唱得一模一样,我便作罢!”
“可是……”君怜还想说话,雏微反手拉住君怜,小声咳了几声,强忍着嗓子的不适,轻轻唱道:“今夕何夕兮,银辉伴月明——”
那声音一出,屋子里的三人同时一愣,最难以置信的还是姜桓,他小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不是她,怎么可能不是她……”
雏微只唱了一句,声音便停了下来,君怜担忧的看着她,她淡淡一笑,表示无碍。
不是?温故以扇子掩去狐疑的神色,心中难解疑问。倒是西狄皇叔悠哉游哉,含笑不语。
姜桓心里空落落的难掩失望,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他都想再见阿姐一面,可是,老天从来不听他的愿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公子,公子,您这是……”眼见少年失魂落魄的步下台阶,另两位公子也跟着离开,连带着十几位提前布置的侍从也尾随在后,老鸨着急的追上来问道。
姜桓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在京城里,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声音……她,不该有替代品!”
“这……这……”老鸨哭丧着脸,见那三位公子踏出艺馆,而身边一位像是管事的随从搁下一句若是明日雏微姑娘还在此地,艺馆将要不保的威胁,也领着一干侍从离开。
有小厮哈着腰来问老鸨意见,只见老鸨一巴掌扇过去,怒气冲冲的走上楼道:“雏微,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老娘的艺馆牌子砸了你知道不知道啊!你听到那个公子的话了没,你给我马上卷铺盖走人,我这艺馆没有你这号人物,马上走,听到没有!”
雏微一脸惶然,君怜上前一步挡住老鸨道:“夫人,你刚才不是也在场么,明明是那些公子欺人太甚,雏微什么也没做错,为何要赶她走!”
“哼,没做错?”老鸨放下脸来,推开君怜一巴掌便甩向雏微,雏微被扇倒在地,老鸨居高临下的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刚刚台子上根本就不是你唱的,你糊弄的了他们,糊弄的了我吗,啊?君怜你给我闭嘴,否则你也给我卷铺盖走人!”
君怜蹲下身子扶住雏微,眼中冒火的答道:“走就走,雏微离开,我就没想过再留下来!”
老鸨怒极反笑,她拍了拍手道:“好,好,你们一个个都滚出京城,小六!”
“夫人,有何吩咐?”一个小厮弯腰答道。
“去账房拿十两银子给她们,一炷香内,若是她们不走,乱棍打出艺馆!”老鸨放下话,拂袖离开。
小厮同情的看着两位当家头牌,苦着脸干笑了笑,一溜烟的跑去账房拿钱。
君怜扶起雏微,两人对视,对这飞来横祸苦笑难言。
而罪魁祸首,此刻已出了城,扬鞭促马,向西郊而去。
“殿下,您刚才不该答应替那女子代唱,桓殿下就在楼上宴请两国使臣。”墨衣的长和驱马而行,恰好落后姜月半个马身,趁赶路之时,他忍不住说道。
姜月苦笑道:“我不知汝郎在此,若知他在,我定不会帮忙。总之,这次是我错了,待皇陵归来,不必返京,直接西行吧!”
“殿下……”长和未料到姜月如此干脆,承认错了便是错了,他不便再言,应了句是,跟在后面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