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烬》一刀洛盏

8、东西不见了

　　“咚~咚~咚~”小虎敲门刚敲到第三下，门就被打开了。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里面钻出，目光警觉地梭巡了一圈才抬起头来，苍白细腻的面孔像是副水墨画般，鼻是远山峰峦，眉如清晨的薄雾，眸若水光粼粼的溪涧，而那绯色的嘴唇便像极了开在石缝里的两朵不知名的野花。
　　好美的男人！小虎看愣了。殷厌白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站直身体，理了理错位的衣扣，“殷少爷，我是......”
　　“葱油鸡，西施虾仁儿，鲜肉小馄饨，”殷厌白鼻子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努力闻着香味，“我没闻错的话，还有玉浮轩的桂花糕！”
　　小虎举起手里提着的食盒，憨笑一声，“殷少爷，您这鼻子真是比狗还灵呢！”
　　这话说得粗俗，殷厌白念在小虎小阿飞一个，看着连字都不识几个，也没跟他计较，伸手就要去拿对方手上的食盒，小虎却躲开了，“菜都凉了，我去替您热一热，您先去歇会儿。”
　　殷厌白有些受宠若惊，“多......谢。”

　　“殷少爷，您吃慢点儿，小心噎着......”小虎没想到穿着衬衫和马甲，气质温文尔雅的殷厌白吃起东西来能这么狼吞虎咽的，那鸡肉就嚼了两口就囫囵吞下去了是不？
　　刚饿了三天才从大牢里放出来的也就这样了吧，这金枝玉叶的少爷到底经历了什么？
　　正琢磨着，殷厌白就不动了，脸上表情痛苦纠结，指了指桌上的杯子，还真噎着了？！小虎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水杯递了过去。
　　“慢点儿喝。”
　　咕噜咕噜一整杯水下喉，殷厌白猛咳了几声，缓了几秒才顺过气来，开始细嚼慢咽小馄饨，“谢谢。”
　　面汤烟气袅袅萦绕在殷厌白的眉目间，他抬眼看了看小虎，突然问，“你叫什么？”
　　“我叫小虎。”
　　“小虎，谢谢你大老远给我送吃的来。”
　　“没事儿，要不是我家老爷子找七哥有事儿，肯定就是他给你去买了。”
　　“七哥，你说的是......穆望坤？”殷厌白夹起个馄饨塞进嘴里，狐疑地嘀咕了句，“他有那么好心？”
　　“是啊，他排行老七，外号坤七，整个上海滩只要一报出他的名号，谁不得吓得屁股尿流啊！”小虎眼睛亮亮的，吹自家大哥都快吹出花来了。
　　“噗——那个词叫屁滚尿流。”殷厌白被他逗得咧嘴一笑，嘴里的半个馄饨都差点再次掉回汤面里去。
　　“嘿嘿，我没读过书，让您见笑了。”
　　“没事儿。”殷厌白低头嗦了口汤，鲜香入魂，心情顿时爽朗了些。
　　小虎觉着殷厌白人挺随和的，跟那些趾高气扬的有钱少爷大不同，他大着胆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好奇地望着对方，“诶，殷少爷，您怎么饿成这样啊？”
　　“上一顿还是昨天早上吃的，能不跟饿死鬼一样吗？”殷厌白没好气地回答。
　　“这样啊，那您多吃点儿，船要九点才开，现在才——”小虎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却发现时针指针都停摆在原地，“哎哟，这钟坏了。”
　　“我这儿有表。”殷厌白放下筷子，手顺势往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的包里摸去，可摸了半天却扑了个空，于是脸上的神情唰地沉了下来，眼里满是不安，“怎么不见了？”

　　“人不见了。”
　　豆子往地上一跪，低着头，看着沉稳严肃，垂在两侧衣袖间的手指却轻微颤抖了起来。
　　杜柄义躺在贵妃椅上，他一条腿搭在一个穿着高开叉旗袍，露着两条白花花大腿的漂亮姑娘大腿上，他捏了一把姑娘滑嫩的脸蛋，惹得对方娇嗔了一声。
　　闹够了，杜柄义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豆子，“怎么不见的？”
　　“他说要去找人借钱，我们把车开到愚园路那边的弄堂，阿伍和老堂跟着他进了一间屋子，后来不知怎么的，人就......就跑了，再然后......”豆子说得断断续续，眼见着杜柄义越听额头上的青筋就越明显，不由咽了口唾沫，声音越来越小。
　　“大点儿声！没吃饭吗？”
　　“诶，再后来，几个兄弟追到一条巷子里，那小白，哦不，殷少爷被一个男人救走了，那男的又高又壮，估计是他的姘头——哎哟！”话未说完，豆子直接被重重的一巴掌呼到了地上。
　　“你说谁有姘头！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杜柄义脸色黑得不像话，推开身旁的姑娘，指着豆子怒吼。
　　豆子捂着脸上的五指红痕，却只敢轻嘶着，“对不起二爷，是我办事不力，他身边还有个高高瘦瘦的下人叫麻杆，我已经派人盯着那小子了，只要殷少爷跟他一接头，咱们手到擒来！”
　　“嗯。”杜柄义脸色稍微霁，捻了一把嘴角八字胡，眯了眯眼，“对了，殷厌白那个唱戏的相好叫什么来着。”
　　豆子翻着眼珠子回忆，“庆喜班的花旦，叫......徐秋笙。”
　　“徐秋笙啊，好。”杜柄义在嘴里咂摸了下这个名字。
　　一把捏住身旁姑娘的尖细下巴，他别有深意地笑问，“你说他宁愿喜欢下九流的戏子，也瞧不上我杜柄义，这叫不叫贱呐？”
　　姑娘显然被吓得不轻，半晌才点头，细若蚊吟，“......贱。”
　　话音刚落，姑娘也挨了一巴掌，杜柄义一脚把她踢到地上，她吓得整个身子俯倒在地不停颤抖，连带着声音都哆哆嗦嗦，“二......二爷，饶......饶命。”
　　“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错......在，错......在。”
　　“错在，殷厌白再贱也只准我一个人骂，你们敢对他吐一个脏字儿，我扒了你的皮。”
　　一只青花瓷茶杯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在场的人同时抖了抖。
　　“滚吧，都去把人给我找回来。”杜柄义最后平静下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