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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脱身 ...

  •   天光微亮,两辆黑色轿车开进了殷家大门,守在殷家大门口的几个荣帮小弟扭了扭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从台阶上站起身来,准备跟新来的几个人换班。
      豆子拍拍沾了些许灰尘的绒帽往脑袋上一戴,顺势捂嘴打了个哈欠,刚一转身,大门就被拍响了。
      “开门,把门给我打开!”殷厌白扯着嗓子在门另一边大吼大叫。
      “一晚上没吃没喝的,你们是想饿死我家少爷呐!”麻杆也跟着一唱一和囔囔。
      “我可是欠了你们荣帮一笔巨债,要是我饿死了,你们也不好跟杜柄义交代吧?”
      “听见没?快开门!”
      “砰砰砰”拍门声一下比一下激烈。
      几个小弟都望向了豆子,一个说,“豆子哥,他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另一个调侃,“一顿没吃就囔囔成这样,这小白脸真是娇气。”
      “从小被殷则鹤当祖宗养的,还去外国留过洋,能不娇气吗?听说他身上涂得比女人还香。”
      “难怪二爷一见着就稀罕得迈不开腿了。”
      一阵哄笑声炸开,豆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皮笑肉不笑,“别急,听听他还要说什么。”
      眼见着门外还是没反应,敲门声停了几秒,才又响起,“你们把我锁在屋里,电话也砸烂了,我身无分文的,哪来的钱还债啊,不如你们把我放出来,我去找我的叔伯阿姨借?”
      此话一出,在场的小弟面面相觑。
      “豆子哥,他这话可信吗?”
      “可别一放出来人就跑了。”
      豆子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开门放他出来,我们跟着他去,谅他也没胆子敢跑。”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殷厌白和麻杆同时松了口气,豆子步伐流里流气地走到两人面前,恭敬欠了欠身,“殷少爷莫见怪,我们也是照二爷的吩咐办事,没有要怠慢您的意思。”
      似乎是闻不惯这些邋里邋遢的阿飞们身上那股油头闷臭,殷厌白往后退了一步,“我要去我舅舅的一个朋友家里,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我去。”
      豆子笑了笑,“殷少爷多心了,现在上海不安生,我们主要是担心您的安危,请吧。”他抬手指了指停在前面的黑色轿车,司机立刻打开了后座车门。
      殷厌白犹豫了一瞬,还是踏步向轿车走去,与此同时,麻杆也跟了上去,但立马有个小弟将他拦住,“你干什么去?”
      麻杆虽然个子高,人却瘦弱,比他那矜贵弱不禁风的少爷多不了二两肉,此时被个膘肥体壮的混混流氓挡在眼前,声儿一下子就虚了,“我......我去买菜。”
      殷厌白回过头,面色冷静道,“我家佣人全都跑了,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了,他不去买菜,我晚上是去你们荣帮蹭饭,还是你们请我去哪个大饭店吃饭呢?”
      豆子那双精明的鹰眼在殷厌白脸上扫荡一圈,没吭声,殷厌白知道他这是默许了,于是他大着胆子又嘱咐了麻杆一句,“麻杆,六点之前我要是没到家,你就自己先吃,不用等我了。”
      “少爷,您没回来,麻杆哪敢自己一个人吃,”麻杆自然明白殷厌白话外之意,眼眶里泪花打转,“多晚都等你。”
      殷厌白忍住鼻头涌上的酸楚感,深吸一口气,骂咧一句,“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吃就吃,免得传出去说我们殷家亏待下人。”
      “诶。对了少爷,外面风大,你别着凉——”
      “行了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豆子不耐烦打断两人,殷厌白沉默不语,越过他快步上了车。
      透过沾满灰尘已模糊不清的后窗玻璃回头望了眼殷家洋楼,殷厌白心里的苦涩几乎快要溢出胸口了,他闭了闭眼,依依不舍收回目光,脑子里回忆起了昨晚和麻杆的一番对话:
      “明天出去了,你找到我那朋友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他,让他帮我们弄两张船票,如果我六点之前没有回来,你就一个人走。”
      殷厌白说这话时,表情很平静,麻杆却急得不行,“少爷,你一个人真能行吗?”
      “那边地形复杂,跟个迷宫似的,我到时候找个借口甩开他们,找机会脱身。”殷厌白拍拍麻杆的手背,“放心吧,算命的说我这辈子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车门关上的瞬间,层层思绪如浪潮褪去,豆子坐进了后座,不过顾忌着这位殷少爷是杜柄义稀罕的香饽饽,刻意坐得离人远了些,他笑呵呵问,“殷少爷,咱们是去?”
      “愚园路749弄......”
      “哟,令舅这位朋友住的地方可真是低调啊。”
      殷厌白眼神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豆子知趣地闭了嘴,探出头跟后面的兄弟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跟紧,然后才收回脑袋,“走。”

      愚园路东起静安寺,西至中山公园,属于法租界,车子一路上开过一栋栋风格迥异、漂亮别致的公馆弄堂,这里住了好些显赫富商、文人墨客,最后车子却在一处看着岁月斑驳的弄堂口。
      殷厌白打开车门下了车,豆子立刻点了两个兄弟跟上,在他们耳边压低声警告,“给我盯紧了,人要是跑了,你们两个提着脑袋来见我!”
      “是。”两个小弟异口同声回答,压低头上的帽子跟了上去。
      清晨的弄堂里还有些冷清,偶尔有几家的小烟囱里冒出袅袅烟气,或是隔着清水灰砖墙泄出几句吴侬软语,巷道狭窄,殷厌白七绕八绕,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结构,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栋三层小楼上,大步走去。
      两个荣帮小弟交换一个眼神,高的那个留在楼梯口放风,矮胖的那个继续跟着殷厌白上了二楼。
      殷厌白在东边的一间木门前停下脚步,抬手轻扣了两下,门没关紧,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长衫的老人探出脑袋,“你找谁?”
      “苏阿伯,终于见到您了!”殷厌白一把抱住了老人,笑得如沐春风。
      老人招架不住他的热情,疑惑地皱皱眉,“你是?”
      “舅舅一直催着我来见您,这不,今天终于有空了。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些急事,能让我先进去再说吗?”殷厌白揽住老人的肩,不动神色把人往里推。
      “当然,快请进。”老人看眼前人气度不凡,也没多想。
      殷厌白刚一抬腿,眼见身后那个矮胖的小弟也想浑水摸鱼跟着钻进屋里,他立刻一个冰冷的眼刀飞了过去,“巴掌大的地方,我还能跑了不成?外面呆着去。”
      这人声音明明轻轻柔柔的,却不知为何让人背后沁上一阵寒意,矮胖小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给出个期限,“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门“砰”地被关上了。
      “你随便坐。”老人指了指墨绿色的沙发,走到桌边拿起水壶替殷厌白倒了杯热茶,“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不姓苏我姓陈。”
      “啊,瞧我这记性,陈阿伯,我内急,能不能——”殷厌白突然捂住腹部,作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洗手间在那边。”
      “谢谢。”
      一关上洗手间的门,殷厌白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他扭开水龙头,任由水哗哗流着,然后打开了屋里唯一的一扇窗户,这扇窗刚刚好够他通过,探头望了望外面的情况。
      后巷空无一人,这里是二层,距离地面也不高,可以借着铁栏杆跳下去,殷厌白打定主意,便踩着马桶水箱攀上了窗户。
      “咚——”

      三分钟后,陈老伯家本就陈旧的大门被“砰”的一声踹开,嘎吱摆了两下,矮胖小弟没能如愿看到殷厌白的踪影,急得额头一下子就滴出了汗,冲着老人狂吼,“人呢?”
      老人吓得哆嗦,指了指洗手间,“他说内急.....”
      小弟几步跨向洗手间,门一拧开,空无一人,窗户大敞,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沈。
      他心下一沉,回身揪住老人的衣领,恶狠狠质问,“他人去哪儿了?说!”
      老人声音颤抖不停,“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小弟意识到中了计,连忙出了门一边冲下楼梯,一边大吼,“妈的,那小白脸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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