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烬》一刀洛盏

4、去救个人

　　秋雨方歇，仓库地面随处可见深深浅浅的水坑，稍微一晃神就能溅得全身都是脏泥，空旷空地正中间跪着个瘦如枯柴，目光闪缩惊恐，双臂被绑在身后的中年男人，他周围站了一排训练有素的打手，个个表情肃穆。
　　穆望坤活动着筋骨从门口走来的时候，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元三正挨个儿求着周围的打手。
　　“小虎，三哥平时怎么待你的？你放我走，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成不成？”
　　“平子，你救救三哥好不好，三哥不想死啊!”
　　“求求你们救救我这条老命吧！求求了！”
　　元三哑着嗓子给其它人一个劲儿的磕头，脑门“咚咚咚”砸在坚硬的地面，很快额头就磕出血，和着脏兮兮的泥水模糊成一团，看着让人揪心。
　　小虎到底是年轻了些，看着这画面于心不忍想去制止，但他刚踏出一步，一旁的平子就咳嗽了一声，丢了个“别管闲事”的眼神过去，小虎目光一黯，终究收回了脚。
　　“你今天就是磕死在这儿，也没人敢放你。”穆望坤大步流星走到元三跟前，周围人同时向后退开一步，元三这才停下磕头的动作，抬头与来人对望。
　　穆望坤身量极高，穿着西装马甲三件套，更显肩宽腰窄，再说那张脸，轮廓硬朗，唇线薄利，鼻梁高挺、眼尾弧度轻微下垂，不看人时，眼底情绪尽数敛藏入眼底，看人时，眸子里却是透出一股狠戾和寒意。
　　“坤七，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错了，我知错了，你去老爷子面前帮我求个情行吗？三哥求你了！”元三声音里染上了恐惧，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三哥。”穆望坤垂眼冷冷看着他，“你知道你这一次害死了多少兄弟吗？”
　　元三愣了一下，穆望坤又说，“十七个，这十七个兄弟都是有家室有父母的人，你让老爷子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啊。”
　　“你放出消息给荣帮的时候，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到这一步吗？”
　　“杜柄义说过不伤害弟兄们的，谁知道他会出尔反......”元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猛地闭了嘴。
　　穆望坤没吭声，只是双手随意插在腰上，斜着看了眼平子，对方立刻会意拿了根锈迹斑斑的铁棍递他手上，穆望坤把铁棍往手里掂了两下，元三已经开始哆嗦着身体往后退了。
　　“坤七，你就念在——啊！！！”
　　穆望坤抬起腿狠狠踩在他的小腿，刹那间元三便听到自己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疼得撕心裂肺吼叫起来，“坤七，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带进来的了，你竟然敢这么对我！啊啊啊——”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穆望坤铁棍子砸在元三的手臂上，瞬间让他疼得只敢轻声喘气，眼神目眦欲裂死死瞪着身前的人。
　　“没错，要不是三哥你把我带进帮派，我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所以啊，我念你恩情，只断了你的一只手一只脚，”穆望坤把铁棍往地上一扔，整了整微皱的衬衣领口，面沉如水，声音低而冷漠，“要不然，要的可就是你这条命了。”
　　“平子，把他扔货船上去，老爷子说了，从今以后不想再在上海看见他了。”
　　“是，七哥。”
　　平子指挥两人把元三从地上架了起来，元三疼得几乎麻木，还是颤抖着声音破口诅咒，穆望坤只是扯扯嘴角，背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上海三大□□之一的杨门主堂，藏在闹市边缘一栋不起眼的三进三出中式风格古宅，穿过宽敞、明亮，种满海棠的庭院，给大水缸里的金鱼撒了把饲料，穆望坤才往北的佛堂走了去。
　　佛堂里，烟气袅袅，供桌上全是那些为杨门洒过热血的兄弟的牌位，只是最近这几日又多了十七尊灵牌，叱咤风云的杨门帮主杨川儒执起三烛香虔诚三拜后，才插在香炉里。
　　听到身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杨川儒也不回头，只是微微一笑，“事情办妥了。”
　　“诶。”穆望坤点点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你没杀他，对吗？”杨川儒忽然问。
　　“断了他一条胳膊一条腿，扔货船上自生自灭了。”穆望坤低下头，“老爷子，我愿意接受帮规惩罚。”
　　杨川儒过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先给兄弟们上柱香。”
　　穆望坤点点头，接过香拜了三拜，做好这一切后，他回过头发现杨川儒已经出了佛堂，于是他也跟着走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杨川儒年过花甲，虽然头发花白，精神却不错，眼神睿智、仿佛能洞察人心，一举手一抬足便透着江湖大佬的气质，他看了一眼恭顺跟在身后的穆望坤，“我知道你对元三下不去手，你这孩子，对自己人最是心软。”
　　“我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穆望坤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绪。
　　“倒是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穆望坤抬起眼，有些惊讶，等着杨川儒接着说下去。
　　“去救个人。”
　　“谁？”
　　“一个孩子。”
　　“您的......私生子？”穆望坤眉头一挑。
　　“胡说八道。”杨川儒睨他一眼，“让你慧姨听见了，还不得跟我闹。”
　　穆望坤憋住笑，杨川儒拿起一张照片递给他，“他舅舅以前救过我的命，这个人情，我必须得还。”
　　照片上的人，大致十八九岁，五官柔和秀美，眼睛里仿若盛着一汪泉水，清澈纯然，如果不是穿着西式三件套，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穆望坤险些以为对方是个小姑娘。
　　“这小白脸长得还挺好看的。”穆望坤中肯地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