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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到嘴的肉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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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爷?”
“怎么回事儿啊?”
“姓殷的怎么不见了?”
“别愣住,先救二爷!”
小屋里一群荣帮的小弟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寒风瑟瑟的时节脑门上都急出了一层薄汗,杜柄义是被人摇着肩晃醒,他眼睛眯开一条缝,望了一圈围着自己表情由焦灼变为欣喜的小弟们,嘴里纷纷喊着:二爷醒了二爷醒了!
跟瞧见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一样。
去他爷爷的,明明是出门没看黄历,衰到没边儿了。
“你们围着我......嘶.....干什么,老子还没死呢!还不快去把人找回来!”
杜柄义撕下一截衬衣,把还汨汨往外冒血的伤口随意包扎了下,豆子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只是还有些担忧,“二爷,要不您先回去养伤,抓人的事儿交给兄弟几个?”
“我能指望你们这群废物什么?这伤死不了。”杜柄义一张脸阴云密布。
豆子赶紧赔笑,“是是是,外面前门后面都有咱们兄弟守着,他肯定没逃出去还在这院里。”
“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对了,那个叫麻杆的带来了吧?”
“在车上绑住呢。”
“去,把人带来。”
“是。”
那面夹墙位置隐秘,周围堆了许多杂物,加上此时夜色朦胧,院里没灯黑漆漆一片,纵是不断有人经过,手电筒的光束在两人的头顶上转来转去好几次,也没能发现蹲在地上同时俯低身体的殷厌白和穆望坤。
这地方实在太过狭窄,只能将将容下一人半,穆望坤又身形魁梧,只能把殷厌白整个人圈在怀里,前胸贴着后背,下巴蹭上耳廓。
“你额头上那口子不小,还撑得住吗?”穆望坤一出声,唇间的温潮热气就一股脑扑向了殷厌白的耳朵,激得人不受控地抖了抖。
跟火烧云似地从耳廓一路烧到脖颈,幸好夜色遮了羞。
“怎么发抖了?”
“就是......有点头晕。”殷厌白随口扯了谎,他总不能说是你凑得太近了,按这人的德行,定是要嘲讽他一番。
穆望坤正想说话,外面又闹哄哄了起来,豆子扶着腹部缠着白布的杜柄义,旁边人立刻搬了张太师椅让他坐下,而后,又是两个人推搡着一个个子高高瘦瘦,颧骨上有零星雀斑,被里三层外三层绑得结实的男孩走了出来。
看到那男孩的瞬间,殷厌白震惊得差点儿叫出了声。
是麻杆!
有人踢了一脚麻杆的膝盖,“跪下。”
麻杆疼得一哆嗦,却颇有骨气依旧站得直挺挺的,“我凭什么跪?就不跪。”
“嘴还挺硬!”
扬起的手刚到半空就被杜柄义的一声轻咳给止住了,那人知趣地退了回去,杜柄义看向麻杆,“先前不是说去买菜吗,怎么跑到码头上去了?”
“路过。”
“殷家离码头可不远,你当我是傻子啊?”
“知道你还问。”
杜柄义侧头朝豆子招招手,“船票是去哪儿的?”
豆子面露尴尬,“这小子一看见我们就把船票往嘴里吞了,不过今晚有开去香港的船,听说殷少爷在香港有个亲戚,恐怕是想去投靠亲戚。”
“殷家还有不嫌弃他的亲戚啊?”杜柄义冷笑一声,换了个姿势,目光灼灼地抬头看着麻杆,“可惜,今天晚上这船是上不了了,说说吧,你跟你殷厌白约好怎么联系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长着两条腿还不能去码头转悠转悠吗?”
“死鸭子嘴硬是吧?”杜柄义皮笑肉不笑,朝豆子比了个动作,云淡风轻地说,“打残了就丢野外去喂狗,打死了......我去法国人那儿赔个礼道个歉就成,兄弟们别担心。”
命令一下,一群荣帮的弟兄们便围了上来对着麻杆毫不留情地又踢又踹,麻杆身板薄,骨头却硬,被凑得口中溢出血丝,也咬紧后槽牙断断续续地闷哼,绝不吐露一个字。
殷厌白眼眶泛着疼意,气得浑身剧烈颤抖,穆望坤死死把他抱在怀里,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人就要冲出去。
“别干傻事!”穆望坤低声告诫他。
“麻杆老笑话我娇气,但我知道,他其实......比我还怕疼。”虽然努力克制,但任谁都能听出那声音里泄出一丝颤抖。
穆望坤沉默了两秒,心口倏然柔软了下来,两只手轻轻捂上了殷厌白的耳朵,好似这样就能隔绝周遭的所有声音。
殷厌白皱皱鼻子,偏过头去撞上对方的目光,感激地点了点头。
“姓杜的不敢动手,相信我。”
这句话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穆望坤不确定殷厌白听到没有,他只知道殷厌白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濒临崩溃的前兆。
院子里的暴行还在继续,麻杆已经没多少力气挣扎了,脑袋无力垂在地面上,嘴里大口大口咳出鲜血,血倒流而上染得满脸血污。
“停。”杜柄义懒洋洋地挥挥手,麻杆便像个破烂的布娃娃般被人拽着往前,押着跪倒在面向杜柄义的方向,豆子弯着身子听杜柄义吩咐了一句什么,立刻让手下兄弟拿来了一样东西。
殷厌白睁大了眼,他清楚看到那是一把黑色手枪。
“他要杀人!”殷厌白倒吸一口凉气。
杜柄义把玩着手枪,扯高了嗓门喊,“殷少爷,这位叫麻杆的小兄弟好歹也跟你一块儿长大,虽说是下人,也多多少少有点情分在吧,你就真忍心让他命丧庆喜班呐?”
拔开保险栓,枪口对准麻杆的脚下,“砰”地开了一枪,子弹扎得青石地裂了好大一片。
杜柄义笑笑,“你猜我是准备先让他脑袋开花还是肠子穿孔?”
“狗东西,光会放屁吓唬人。”麻杆虽然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不忘小声骂他。
“有力气骂我,挺能耐啊。”
殷厌白和穆望坤焦急地对望一眼,眼底燃起一片火光。
“再等等,这里是法租界,等外边儿戏一停,他们就不敢造次了。”
殷厌白也明白杜柄义肯定不敢在法租界随随便便闹出人命,但架不住这人是个疯子,做事不按常理。
犹豫的这两秒,杜柄义再次扣响了扳机,“啊——”麻杆的惨叫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殷厌白回头看去,麻杆的大腿血流如注,再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倒在地上疼得不住痉挛,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
“麻杆!”殷厌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霎时涌出眼眶。
“啧,这一枪失了准头,下一枪,可不一定了。”杜柄义遗憾地摇摇头,又一次举起枪,准星直直对准了麻杆的脑门。
“还不出来吗?”扣动扳机前,他颇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今天......你不开......杀了我......你是......鳖孙......”麻杆奄奄一息地喘着气,朝他轻啐了一口,“我呸!”
“殷厌白,我的耐心有限,我还是给你三秒钟,”杜柄义眼神冷了下去。
“三”
“我必须出去!”殷厌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肘往后猛地挣开了穆望坤,穆望坤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差点往后倒去,好在手臂撑住了地面,再一伸手,人已经滑出去了。
“殷厌白,别乱来!”穆望坤压低嗓子喊住他。
“二”
杜柄义活动活动咔咔作响的脖子,手指轻压上了扳机。
殷厌白正准备出声的时候,被穆望坤死死捂住了嘴,几乎是同一时刻,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即将跃出枪口的子弹。
“不好了!二爷,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