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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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遥远的距离，逝去的回忆
该来的，总还是逃不掉。
邱言挺直了身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有。还是老样子。”
阎丽华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年青人得多交往。你这样子，守身如玉等待天上掉下个好男人，根本就是守株待兔。身子是守住了，人也要变成石头了。”
石头虽然刺耳了点，也总比让上回见面不欢而散的橘子皮比喻，相对顺耳许多。邱言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加了冰块的甜茶，默不作声。
自从邱言离三十岁剩女的门槛越来越近，阎丽华对于女儿的恋爱问题变的越发的上心。言行举止，穿衣打扮，业余爱好，她都有意见。甚至连邱言看什么杂志，阎丽华都百般挑剔。在她看来，邱言感情问题的症结都在于邱言自己。好好一个女孩子，这般封闭，果真要变成老姑娘不成？虽然女儿和她长着极其相似的容貌，性格却是南辕北辙。阎丽华心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好容易张罗了一个她自认为身家相貌教育背景都很匹配的成功男士，结果第一回约会就被邱言病人急CALL给搅了个稀烂。可恨的是，邱言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叫阎丽华恼火异常。阎丽华指着桌子上的奇士橙，言语控制不住地尖刻：“再鲜亮的橘子，过了保鲜期，也就是片干巴巴的橘子皮。你还有几年青春，凭什么资本，好这样拿腔拿调？”情绪爆发的结果是，母女关系陷入难以逆转的冰河期。
母亲对于邱言，从小就不亲近。母亲太美丽，太聪明，太高高在上。她象一座遥远的古城堡，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贴近。十六年前的那场伤害，刀口愈合了，疤痕却还在。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遗传的密码联系无可能抹煞。邱言只有把心结深埋心底，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和母亲礼貌孝敬又疏离的关系。母亲强势参与的架势，邱言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好明显反抗，只好摆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能拖则拖。
“我上个月见过Ryan。”阎丽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餐巾丢在一边。
“哪个Ryan？”剑锋突转，邱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Ryan Teigen。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你们不熟吧？”阎丽华挑眉看着邱言。
“哦，你说的是他。你们怎么会认识？”邱言放下吸管，抬头看母亲。
“手上有个IP纠纷的Case，需要神经研究方面专家组的意见。所里找了Ryan，一聊才发现原来你们是Alumni，关系还很熟。”阎丽华神色稍缓，继续说：“很不错的男孩子，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邱言坚决摇头：“他可不是什么男孩子。我们只是纯粹朋友关系。比纯净水还纯。”
“是吗？听起来，他很关心你。”
邱言笑了：“别误会。Ryan关心过的人，多的能排到五大湖去。他爸妈是我以前的房东，对我很好。”
阎丽华盯着邱言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研究了半天，最终还是低头微叹一声：“邱言，为什么咱们总象隔着帘子一样地说话呢？有些事情你会和朋友说，你父亲说，可偏偏就是不对我讲。”
母亲垂下眼帘，双手轻轻按着太阳穴，流露出虚弱的神情，似乎不堪一击。邱言习惯了咄咄逼人的阎丽华，忽然看见母亲软弱的一面，莫名地感觉不知所措。也许应该说些什么，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长期冰封的隔阂，横亘在她们中间，一时无法消弭。邱言想了又想，把眼波调转开去：“别胡思乱想。操心太多，当心皱纹长的快。”
阎丽华双目微闭，还是沉默。半晌，邱言轻轻地开口：“过阵子不忙了，我去试试看E-harmony，说不定能碰到合适的。”
母亲睁开眼睛，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网上的东西终归不靠谱，我再给你物色物色。这次可不能再推委了。”
短短一个多小时的午餐，漫长的象一个世纪。道别时刻，阎丽华如同一个地道的美国妇人，从容地在邱言的双颊上亲了亲，又轻轻拥抱了一下，然后身姿摇曳地离开了。目送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错综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胸口，像团粘黏糊糊的瘴气包围着，分辨不清自己的内心，也找不到突围的路径。邱言软绵绵地陷坐大厅的沙发里等待泊车小弟，头脑里乱糟糟的一片，理不清楚头绪。过去的一幕幕如同回放的电影，一帧，一帧，如此清晰。
东倒西歪的家具，花瓶支离破碎，永不凋谢的绢花狼狈地倒在地上，梳妆台上的大镜子四分五裂，斑驳的碎片反射坐出床边的爸爸，紧紧揪着自己头发，关节愤怒地突出着，因为用力泛出惨白的青色，头埋得极低，像是要钻进身体里。高声地吼叫回荡在凌乱的房间：你走，你走，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回来。
妈妈提着单薄一个行李箱，站在门旁。小小的邱言蜷着身子，死死抵住大门，抽泣着，满脸泪痕。母亲放下箱子，把邱言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用力坚决地把她拉在一边。柔软修长的双手拂过邱言哭泣的脸庞，拭掉她停不住的眼泪，轻声告别：邱言，妈妈要走了。听你爸爸的话。
恐惧牢牢地占据所有的思维，邱言使出所有力气拽着妈妈的衣角，不肯松开。仿佛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了似的。“妈妈，妈妈，求求你，不要走。”妈妈慢慢抚摸着邱言的头发，微叹了一声：“你还太小，不会懂。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邱言始终无法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能让母亲那样的决然，愤怒，悲伤，绝望，仿佛都被她丢在了身后，父亲和自己得伤痛也似乎和她完全无关。在那个叫做爱情的世界里，母亲只能看见那个人，只可以听见他的声音，邱言和爸爸都被狠狠地关在了门外。泪水与哀求都没能牵绊妈妈的脚步，最终她还是走了。纤细的背影，挺得笔直，很快溶进了漆黑的楼道。深渊一般的墨黑，像是张着大口的怪兽，带着凄厉的嘶鸣，一口吞没了母亲最后的身影。消失了，再也不见。
“Ma’am? Ma’am？”泊车小弟连叫两声才把邱言从回忆里惊醒过来。
邱言接过钥匙，给了几刀小费以资感谢。又甩了甩头，想把这些纷杂的思绪清理干净。没有什么不朽可以永垂，也没有什么痛苦不能遗忘。事情过去那么久，纠缠着回忆不放，又有什么意思？邱言自嘲地笑了一下，发动了引擎，行驶远去。
回到诊所，还有些云里雾里，好在下午安排并不多。做完病人复诊后，邱言在电脑前敲着报告。只是工作效率可不怎么高，不知缘故地心烦意乱，莫名其妙总敲错字。呆坐了半刻，便起身去泡了杯柑橘茶，抱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吮着。
手机在桌上瓮瓮地震动起来，邱言拿起来一看，Ryan的来电。按下通话键，一个略带磁性，又有点沙哑的男声，懒洋洋地传来：“Hey,言，是我。”
邱言听到他的声音，多少有些意外。从国内回来以后，还未曾联系过。据说他去欧洲开完了ISDN国际神经学研讨会，紧接着飞去了巴哈马度假。果真知道讨巧，正好躲过了双子城最寒冷的时节，这会儿怕是正在巴哈马的细白沙滩上怀抱美人晒太阳吧。
电话那头的人无声地笑了：“我的中国小核桃呢？该不会忘了，所以躲着不见我吧。”
“瞎说，听说你去天堂逍遥了，打算等你回来再给你的。”邱言淡淡地回答。
那人哈哈一笑：“哪儿也没去。一个人度假，不好玩。在家里呆着呢。”
邱言心不在焉的哦了一下，说：“那行，过两天，我把小核桃还有给Dan和Renee的礼物带过去。”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出什么事情了，听起来好像很累?”
邱言定了定心神，语气平常：“没有。可能有点累。大概昨晚上没睡好。”
“你下班过来吧，一起吃晚饭。把小核桃也带上。”
这么着急要礼物，生怕有人抢了去似的。以晚饭为借口，最后还不是叫外卖。两个人都不是下厨的好手，这点自知之明早该有了吧。邱言心里一阵腹诽。
那边好像看破了她心思，语调变得有些可怜：“我都好多天没见人影了，想见见你还不行么？”
邱言对他的嬉皮笑脸大为头痛，赶紧喊停：“别给我使这招，想要礼物就直说。”
又是一串爽朗的大笑：“一个人吃饭没劲，找个人聊聊天也好。就这么说定了，下了班就过来，我来定外卖。”旋风似的说完，也不容邱言拒绝，那边就高兴地说了Bye Bye。邱言对于他的自说自话，完全没有办法，只好无奈的摇摇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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