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右》老马不识途

6、第六章

　　第六章初师未捷的约会

　　上午十点，陈铮准时出现在东林小区大门外。邱言一路小跑地上了车：“早上好，让你久等了没？”

　　“没有，刚到。”

　　城郊新开了一家辰星射击俱乐部，广告做的铺天盖地，就连邱言回家省亲没几天也难以不注意。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俱乐部是由省射击队的一些退役队员和军区几个转业干部一起合办。射击与娱乐度假村相结合，算是健身娱乐餐饮一体化。陈铮和其中一个转业干部认识，他春节来给父亲拜年的时候，还戏言邀请陈铮前去指导工作。光凭报纸上的广告和描述，很值得期待的样子。可真到了实地一看，才知道何谓耳闻不如目见。

　　全是小口径，只有两把38毫米口径的手枪，剩下的只有□□，一发子弹要价20元。还没热过身，一千大洋就要轻飘飘地拍拍着翅膀飞走了。倒不完全是价格的问题叫人肉痛，这如同曾经物廉价美的5块钱一碗牛肉面，换了个门面，调了个瓷盆，就突然涨价至百元。虽然面还是那个面，滋味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伸头挨宰搁谁心里都要觉得别扭。陈铮很后悔没有带她去部队靶场。之前，总担心带姑娘一人去部队靶场，人家心里会有想法，影响也不好。现在这种情况，真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邱言看到价目表也吓了一跳。美国打枪很便宜，瓦尔玛一盒50发9毫米子弹才十个美刀。和Dan Ryan去靶场，常常一次就打掉四百多发。在这里，面对如此高昂的价格，邱言打得缩手缩脚，完全不敢放手肆意。陈铮也是满脸的无语。

　　从射击室里出来，迎面碰见一个中年人，腆着大肚，头微禿，老远扯着嗓门热情招呼：“陈队，哈哈，你可真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给你准备着。”

　　“你这里可够黑的阿。听你吹的天花乱坠，来了一看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枪少的没法说，一发子弹就要二十，你干脆去抢得了。还青少年试训基地呢，哪个学校出得起。”陈铮笑着揶揄。

　　“哎。我们也不是没办法吗。来这儿消费的，有几个真是自己掏的腰包？再说，你也知道办射击执照有多难，不和青少年训练挂上钩，怎么办的下来? 其实我们跟学校基本都不怎么收钱。”对方也是一腔的无奈。

　　“这就饭点了，陈铮你别走。就在这儿吃，全算我帐上。我们挖了几个特好的杭帮菜厨子来，菜特别够味。卖我个面子，让我陪个不是。”说着，不由分说拖着陈铮胳膊就走，还不忘回头拉上邱言：“来，来，来。小姑娘，一起去。我们这里做的核桃羹，和外头全不一样，特补气血，对皮肤那叫一个好。”

　　不一会儿，陈铮和邱言被拉到一个包厢前面。厚重的木门缓缓向两旁打开，整面的落地玻璃墙，正对着白雾皑皑的湖泊，隐隐约约的远处矗立着假山楼阁，似真似幻，宛若蓬莱仙境。地板是一层极厚的透明玻璃，能看见下面清净明澈的水底，还有一群日本锦鲤逍遥自在地游来游去。房间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中间摆着个圆桌子，一水儿中式高背椅配着暗红色的椅垫，金色团花织锦桌布，对应墙壁上内嵌暗纹的精细壁纸，吊顶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山水画鸟，满眼的富丽堂皇。两个旗袍小姐低眉顺目地站在门口。桌面上已布满了菜，碗碟餐布都颇具心思做好了造型，摆放得很仔细。

　　陈铮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对方一眼：“原来你早在这里等着我了啊。”

　　对方哈哈大笑：“好歹也是一团侦察兵出身，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我还混个蛋。早看见你妈那辆帕萨特了。她还是在我手下学的驾驶。要说你妈也是，干吗不弄个好点的车。咱们从南方弄点宝马奔驰什么，不跟玩儿似的。”

　　陈铮摆手，站着不动，也没搭话：“她也就是赶个时髦，不能坏了纪律。”

　　对方赶紧拉开椅子，笑着说：“陈铮，今天你就在我这儿吃好玩好，什么都别操心。吃完饭，开个房间休息休息，然后就去泡温泉。咱们这儿温泉可是一流，池子里头还放养了金鱼，你泡着，它们就在脚边游，时不时啄你一下，可带劲了。”

　　邱言根本没料到这些，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嘴巴不自觉闭紧成一条线，脸上似乎也有些发烧。陈铮看了她一眼，转过脸正色道：“老徐，别给我整这些。我们原本是来打枪的，结果你这里根本是挂羊头卖狗肉，醉翁之意不在酒。”

　　中年男子原本黝黑的皮肤一下变成猪肝色，抢步上前捉着陈铮的胳膊，撑着笑脸道：“都怪我今天知道你们来，兴奋过了头，全忘了你们家的规矩。这外头不管怎么变，你父亲和你那个严于律己，梅陵军区哪个不树拇指哥。今天都是我莽撞了，哥哥跟你道歉，赔不是。不管怎么说，就算再给我个机会，今天一定留在我这儿吃，好不好？再说，咱们都准备好了，一直在等你们来呢。”说完巴巴地跑去拉开另一张椅子，满脸期盼地望着邱言。

　　邱言也不好表态，只能看着陈铮。陈铮想了想，点点头：“我们吃完饭就走，你别搞复杂了，简单点。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留几个，其他的都撤了吧。”中年男子明显松了口气，招手叫了门口的服务员来收拾，留了几个精细可口的凉菜，打着哈哈，带着人出去了。

　　房间里忽然清静了下来，陈铮看着她诚恳地解释：“不好意思，今天纯粹巧合，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是承我父亲的情。当初建办这个项目，我父亲帮了些忙。这儿是复退军人安置合作单位之一，一半的员工都是从部队复原退伍的军人。他们在这里接受培训再就业，重新走上社会。也是复退军人的出路之一。”话语间，他望向窗外，目光复杂，看不出表情。“现在办实业也不容易。。。。。。”

　　“原来你还是高干子弟。”邱言笑眯眯。

　　陈铮一怔，转而乐了：“什么高干子弟，一般干部而已。在军队多少也混了四十多年，根基总是有一点的。哪里看我有世家子弟的作派？”

　　邱言侧头研究了一会儿，他衣装打扮都很普通，气质也不似高傲。“确实看不出来。不过我也没有见过生活里真正的高干子弟，可说不准呐。”假装失望地又叹了口气：“真是遗憾，我还没有见识过活生生的高干子弟呢。”

　　陈铮反将一军：“你也不像海外归来。”

　　“为什么？”

　　“没听你说英文。”

　　邱言很不以为意：“那是我中文表达能力足够，不用搞那些半中不洋的Chinglish。太土。”

　　后来又陆续上了几道传统杭帮菜，邱言拿着勺子，舀了块面前小盅里的东坡肉。心底的好奇心再一次不可抑制地发作了：“你和你爸爸一起工作？”

　　“没有，我父亲在梅陵，我在锦城军区。驻地和锦城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

　　“那么远，干嘛非得背井离乡？”

　　“在我父亲身边，很难放开手脚。与其瞻前顾后，不如自己闯荡江湖，反倒轻松自在。”

　　“那你为什么飘洋过海，到那么远的地方？”陈铮也有好奇心。

　　“我？”邱言放下勺子，手托下巴想了想说：“那时候年纪小，总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母亲在美国，就去了。后来大学毕业，一路也就这么过来了。我不是个特别有长远计划的人，总是走一步看一步。好在我也没有很多选择，要不然我肯定昏头。” 邱言的双手在身体两侧打开，像是在迎接未知的命运。“反正上帝都有最好的安排，我只要把眼前的照顾好，就足够了。”陈铮静静地听，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饭后，陈铮送邱言回到小区大门口，简短地祝她一路顺风，此外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便告别绝尘而去了。

　　邱言没由来地一阵失落，好像落幕后的电影院，空荡荡的寂寞来地没有头绪。可是，她不愿意深究，也不愿意细想。其实这样也好，几天的偶然也只是平淡生活的调剂而已。本就没有任何耦合可能的人生，错过了又能有什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