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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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砸不醒的睡美人
后面的记忆从头至尾一片混沌，怎样离开现场去的警局，邱言如何也回想不起。印象中有个蓝色的身影一直陪伴左右，她像个濒死的溺水者紧紧抓着浮木一样，拽着那人的衣角死死不肯松开。直到分别录口供的时候，一个穿制服的中年大婶才把她带走。做证词的过程并不是特别顺利，邱言混混厄厄多少有些语无伦次，警察大婶倒是并不着急，态度和蔼很有耐心，最后好不容易结束，还把她送到楼下。邱言挥手告别，想想又停住：
“之前同我一起来的一个先生，他还在么？”
“应该早走了吧，他们录的很快。”
邱言推开警局门口厚重的隔热帘子，凛冽的北风扑面而来，邱言猝不及防打了个寒战。梅陵的冬季一向如此，阴冷潮湿冰凉刺骨，阳光却极具欺骗性的炫目，投射出梧桐树细长萧瑟的影子。邱言把手搁在头顶，眯起眼睛努力适应光线的强度。
不远处，有个蓝色身影，逆着阳光看不清楚，只能瞧见一圈光晕似的轮廓。男子身形修长，笔直地站在一辆出租车旁边，转眼看见邱言，便停下来，低头对司机说了几句话，不慌不忙朝她走过来。
又是他。
“你还好吧？腿还痛么？”他在邱秋几步远处停住，左臂弯曲搭着件淡驼色的尼子大衣。
“嗯，我还好。”邱秋前后踢了踢，“看，腿没有问题，就是头还有点晕。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他浅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唇角弯延出好看的弧度，“不用谢。”
邱言低头，发现他胳膊上的大衣溅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便有些担心地问：“你受伤了？要不要紧？要去医院么？”他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没事。主要不是我的血。”邱言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保持笑容沉默着。
僵持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你要坐车回去吗？”
邱言看了看四周，这儿离家很有一段距离，徒步回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指指不远处的出租车：“跟我走，那儿有出租车。”说完径直走在了前头。邱言有些不知所措，脚步却身不由己地跟着往前走，还在纳闷中，下一秒人已经被塞进了车里。
他却仍旧立在外面，右手扶在车门上，左臂始终保持着弯曲的动作，微微地笑着：“这里不好拦车，你先走吧。回去好好休息，再见！”说罢，门轻轻地被关上了。
车轮慢慢滑动起来，司机师傅回头问邱言要去哪里，重复了几遍她也没有听清。窗外景色不断后退，蓝毛衣高大的身影印在灰白的马路上，越变越小，直到变成细细的一粒，最后消失不见。车里的暖风轻轻地吹，吹乱了额前的发丝。忽然的疲倦席卷而来，邱言感觉累极，不由得阖上了眼睛。莫名的情绪弥漫开来，如烟如雾，慢慢荡漾远去。
闺蜜晓苏听完这她的这段经历，惊讶的是目瞪口呆，掩饰不住刨根究底的好奇：后来呢？后来呢？他年方几何尊姓大名家住何方有无妻儿？邱言耸肩摊手满脸无奈：一概不知。晓苏恨铁不成钢的扼腕痛惜：邱言，邱言，你干什么去了，桃花砸在头上都敲不醒你啊。邱言唯唯诺诺：太累了，我就回去睡觉了。她说的倒是实话。回到家里，邱爸爸早已是心急如焚，听说了邱言的遭遇，更是惊惧交加，后悔不迭不该让邱言自己出门。邱言精疲力竭，话也说不了几句，洗过澡倒在家里的旧床上，便睡得天昏地暗去了。
邱言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厨房里隐约传来酱油鸡蛋的香味。可能是疲惫到了极点，昨天晚上居然睡得很踏实，一夜到了天亮。邱言噌的跳起来，冲进厨房。邱爸爸套着围裙正在忙碌，看见邱言馋猫样的眯眨着眼睛，乐得牙不见眼，笑笑地挥了挥手里的铲子：“快去洗洗，不刷牙怎么能够吃饭？”
邱言最爱爸爸做的酱油蛋。两面煎脆，蛋白的一边盖在金黄的溏心上，小小巧巧，宛若荷包的样子。快出锅的时候，再用酱油和糖烩一烩。蛋白脆香，蛋黄软绵适当，平凡滋味，胜却人间无数美馔。邱言贪婪的一扫而光，却还是咂叭着嘴，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邱爸爸哑然失笑：不就是份酱油蛋么，能把你美成这个样子？
早饭后，邱言帮着邱爸爸收拾碗筷，顺口问说：“乘商店还没关门，上午一起去把年货给办了吧？” 邱爸爸不假思索的拒绝。“不用，你好好在家休息就行。我自己去买。“邱言嘟着嘴不同意：“爸，你别担心。出了那样的事情，巡逻的警察只会更多，更安全呢。再说，我也想去逛逛嘛。总不能整天在家不透气吧。”
邱爸爸拗不过邱言的固执和撒娇，两人一起来到离家最近的超市。不止是他们来赶最后一班车，超市里人山人海，都不要钱似的抢办年货，门口收银台排着老长的队伍。邱爸爸一个劲地往购物车里塞东西，邱言坚决反对：“就我们两个人，买那么多不浪费么？”邱爸爸置若罔闻：“我家言言难得回来，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况且，明天，还有个学生来吃饭。多买点，不浪费。”
“什么学生，春节也不回家？”
邱爸爸头也不抬，一门心思挑排骨。“我的博后，在做实验呢。”
“老爸，你也太狠了吧。春节还要压榨人家。”邱言挑眉，口气里满满的不赞同。
“哈哈，有实验要做嘛。”邱爸爸笑眯眯的模棱两可。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交完钱，挤出人群，邱言跟着邱爸爸拎着满手的袋子往外走。东西很沉，走回去也实在太辛苦。邱爸爸就让邱言在门口等着，自己去叫计程车。邱言看着爸爸有些佝偻的背影，伸长了手臂在路边拦车，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忍不住想：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爸爸是否也拎着这么沉重的袋子，一个人孤独地往家走呢？想着想着，眼眶里就有点湿，她赶紧偏过头去。报亭正在左边，便顺手买了份日报。
回到家里，邱爸爸钻进厨房忙里忙外，邱言则开始大扫除。折腾到快年夜饭的时候，两人才坐在饭桌前轻松下来。菜虽不多，却样样精致，都是邱爸爸费了心血烧的。五香熏鱼，煎蛋饺，狮子头冬笋煲，还有必不可少的什锦菜。
五香熏鱼，年年有余。蛋饺就是金元宝。狮子头肉圆象征团团圆圆，叫的就是好彩头。什锦菜别名十锦菜，是梅陵人家家过年必备的年菜。以不少于10种蔬菜分别炒制而成，香菇、豆芽、胡萝卜、木耳、水芹、野荠、莲藕、豌豆苗、冬笋、黄花菜，等等，最后再拌上香油。红黄白绿，五颜六色，取“吉祥如意、合合美美”的寓意。尽管全素菜，却滋味分明，清爽自然，颊齿留香。因为做功费时费力，往往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在梅陵，如果没有这道什锦菜，年夜饭是无论如何算不得圆满的。这也是邱家固定的春节菜式，从太奶奶起就一直坚持着，再到厨艺精湛的爸爸。一代一代，相互传承。即使是最艰难的几年，邱家的年夜饭也从不肯马虎过。邱言总是叹息，到了自己这一辈，不知还继承得下去不？
回家陪邱爸爸过春节，是邱言这两年来固定的假期安排。１６岁跟随母亲飘洋过海，如今在那里已经有１２个年头，她仍然清楚记得在美国度过的第一个春节。零下三十度，天寒地冻，公寓里的空调，吱吱呀呀，老的掉牙，偏巧在那天晚上停止了工作。她跟房东报修，人却怎么也找不到，瑟缩在被子里，听筒中传来爸爸的声音，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落。那种即使穿着羽绒服，裹着被子，牙齿还忍不住地上下打架的滋味，邱言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夜，她呆在那里，坐了一宿。只是，当时在苦水里泡多了，再苦也辨不出滋味了。大一的生活忙碌到没有时间悲伤，第二天，擦干眼泪，照常打工上学。
中国的春节，往往是美国春季学期开始不久。考试、实验、作业，永远没完没了。邱言在赚钱和读书之间，疲于奔命。除了给爸爸挂个电话，拜个年，其他的根本顾不上。不知不觉，春节变得只剩下个符号。一家人围坐在小桌子边，看春晚，吃年夜饭，吟诗作对的回忆，越来越模糊，象个遥不可及的梦。两年前，邱言加入私人诊所正式成为医生，日子才开始慢慢轻松。有次，邱爸爸随口问她能不能回来过春节。邱言总觉得爸爸为自己牺牲太多，而自己能回报的却太少，而且邱爸爸从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给女儿，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邱言无法拒绝。
从此，她每年都要飞回来陪爸爸过新年，心念念的是留守的爸爸，还有那份家的归属感。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大年夜，谁也没有说话，饭菜冒着氲氲氤氤的热气，外头炮竹声轰隆隆作响，邱言望着绚烂的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夜里，再一点点消失在无边的天际，心中充满了实实在在的平和与安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