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的早恋》半立黄昏

31、成长之殇

　　司橞坚决而不慌乱的孩子话把兰知军和肖飞叶听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不结婚，但她会生下孩子？
　　——可以告诉她父母，但不能让兰俊知道？
　　——兰俊明年先高考，她缓一年也要继续去学习和参加高考？

　　“你说什么？”肖飞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信任地问。

　　既然决定已出，司橞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只听她冷静地再次重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道：“阿姨，我不结婚，也不去做手术了，我会生下他们，还会把这件事跟自己的父母说清楚，但我确实不想让兰俊知道。”
　　又解释道：“兰俊去年因为一些原因没去参加高考，其实他心里一直难受来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信心，我不想拿这件事去凌乱他，所以，也请伯伯阿姨尊重我的决定，好吗？”

　　肖飞叶犹豫道：“这……恐怕不行吧！”
　　兰知军也肯定说：“这不行，你父母也绝不会同意的。”
　　司橞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斟酌一些事能不能说，好一会，她才道：“他们会同意的。”
　　兰知军和肖飞叶还是一脸不相信。

　　司橞却笑了笑，主动提起另一个话题：“阿姨，虽然我这样决定了，但我仍有三个困难，希望您和兰伯伯能帮忙……”
　　肖飞叶闻言着急问：“什么困难，你尽管说。”
　　司橞于是道：“首要的困难就是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熟人，没有关系，所以要想生下他们，肯定就得让阿姨您破费呢！”
　　肖飞叶尴尬一笑，说：“这是当然。”

　　司橞也跟着笑起来，然后怯怯地看了兰知军一眼，才又小声说：“第二，我一旦休学，我的父母肯定就会难过得在江城待不下去了，到时麻烦兰伯伯想想办法，帮我爸妈调动一下工作，就换个地方继续他们现在的职业就行。”
　　兰知军愣了愣，盯着司橞看了几十秒才点点头说：“这个应该没问题。”
　　司橞微红着脸连说“谢谢谢谢！”
　　“再就是第三，这个也是最重要的……”司橞说着自个儿停顿起来。

　　兰知军和肖飞叶齐齐看向司橞，发现这孩子眼睛好像红了……是啊！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呢！又怎会真的成熟稳重得那样无波无澜？
　　就她刚才自己做的那几个决定——听听都像是好几个重磅炸弹。
　　如果连雷厉风行为人民服务了大半辈子的兰知军，和久经商场圆滑世故几十年的肖飞叶都被炸到无法言语的话，那她自己呢？
　　那岂不是会“粉身碎骨”、“遍体鳞伤”？

　　“第三个困难就是孩子和兰俊，”司橞说，声音有点哽咽，“兰俊的情况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暂时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等他考上大学，如果他还会问起……伯伯阿姨你们再给他讲。”
　　“小孩的事，我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我自己还没有工作，估计暂时养不了他们……这个难题我想麻烦阿姨您来帮我拿主意并解决，您看行吗？”

　　肖飞叶：“……”
　　兰知军：“……”

　　两个年龄加在一起超过一百多岁的长辈，此刻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们从司橞的言语中听出了责任和无奈。
　　才十七岁的姑娘，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短短时间内竟像个大人似的，对孩子生出诸多责任，对所喜之人奉献许多无奈……
　　聪慧和伶俐，善良与清纯，应该就是她这个样子了吧！

　　这样的司橞令兰知军和肖飞叶敬佩的同时也很是心疼。
　　夫妻俩相视一眼，同时心有灵犀地觉得：多好的姑娘，多懂事的媳妇啊！
　　他们很满意。
　　满意到想要伸手抱抱她。

　　经历过太多世事的两位长辈心里明白，在面对未知和黑暗，没有谁是真正勇敢不胆怯，或者理智不迷茫的。
　　所以他们尤其心疼眼前怀着他们兰家两个孩子的司橞。

　　肖飞叶想到就做了，她抬手抱向比她瘦条许多的司橞，也哽咽道：“宝贝别难过，阿姨昨天就跟你讲过，我是来帮助你的，所以你不要担心，如果你真的决定了，那今后的一切费用，包括你的，阿姨都全权负责。”
　　又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兰俊被耽搁，那阿姨向你保证，只要他高考一考完，我和你兰伯伯就给你们主持婚礼，以后他读完书，就命令他好好挣钱来给你们几娘崽用好不好？”

　　轻言细语软人心，真情实感动人情。
　　虽然相处不过几次，交谈不足百句，但司橞明显感受到了兰俊妈妈的厚爱。
　　虽然，这些厚爱都是事出有因的，但此刻，司橞还是感动了……

　　罗媛妈妈是挺好，一直都好，会给她织围巾，买新衣服，做美食，也会爱她吼她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但心与心之间总有一丝空隙，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隙，就似乎，亲密不起来？
　　是的，就是亲密不起来。
　　不像现在，兰俊妈妈会抱着她，跟她一起哽咽。
　　更不像之前那些数不清的兰俊给她的拥抱，温暖又满足。
　　司橞自认不是个容易动情之人，也一直都给人稳重懂事的印象，但兰俊的语言和拥抱太诱人了，会让她在那个火热的胸膛里忍不住自由去胆怯或者撒娇。

　　她不是不怕的，她只是一直找不到地方害怕而已。

　　司兴易爸爸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也最担心她的人了。
　　司橞不知道司爸爸为什么总那么担心她，十多年来她发现了许多秘密，但关于这一点，她还没想清楚。
　　虽然四岁的孩子记忆不多，但那个雨夜，一个高大的男人破门而入，然后用他那双有力的双手，从另一个男人的手中把她抢过去，然后紧紧拥抱在怀里，还不停安慰她说“不怕不怕，爸爸来接你回家”的情景，很多年来，还是会断断续续地闪现在司橞的脑海里。

　　在司橞脆弱的模糊记忆中，原本那个经常打她的男人好像才是她的父亲吧？！

　　命运也许不同，但历史总有相似。
　　如果注定是苦命的，即使你想挣扎，也难以改变得了啊！
　　司橞此刻头有些疼，她不想去思考太多了，心上的，身上的，都令她疲惫不已，她想好好找个地方睡上一觉，等睡醒后，她相信许多情感就会钝了的。
　　于是，她跟肖飞叶说了句：“阿姨，麻烦您带我们走吧！”

　　国庆假期的第三天，酒醒了的兰俊忍着思念和冲动，从早晨熬到下午，熬得自己都忍不住刷了两张数学卷子之后，他才卡着点给司橞打电话。
　　他想在电话接通后第一句话就说：“媳妇你的学习时间到了，赶紧出来陪我吃晚饭吧！”

　　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正好八小时，这是司橞给自己定的“假期学习时间”，她还警告兰俊不准随便来信来电骚扰，不然拉黑。
　　嘿嘿！
　　明明一个漂亮秀气的姑娘，也没见得怎样发过脾气，却总喜欢板着张小脸警告她男朋友这样那样，最近，还规定不许他随随便便抱她亲她来着。
　　嘿嘿！
　　既然女朋友说了，话是要听的，但人也是要抱抱亲亲要要的……因为那就是他的快乐源泉。

　　谁叫她的脸那么好看呢？
　　手还软和。
　　腰身还苗条。
　　还有语音……关键时候会哼哼唧唧得令人热血沸腾。
　　啧！开始身不由己了啊啊啊！！！

　　身不由己了的兰俊，虽不至于白日就宣那什么，但深藏的刻骨记忆令他燥热不已。
　　爱上一个女孩，他觉得自己真是完了。
　　不过如果能拥有一辈子，完了就完了呗！挺好！好得不得了。
　　可是，这个好得不得了的人电话虽然是通的，但却没人接。

　　纳尼？
　　还在学习？
　　别啊！出来吧！陪陪男朋友，也轻松轻松自己嘛！

　　兰俊又拨了一个电话，但又响到自然停，还是无人应答。
　　有点着急地赶紧发微信消息，而且一发就发五六条，他想用连续的“嘀嘀”声成功把他的思念传过去。
　　现在他可管不了会不会影响她学习了。
　　因为他想见她，立刻，马上。

　　没有睡着的司橞一直闭着眼睛等手机响了又响，一个接一个，中途还有无数条微信短信消息“嘀嘀”乱叫……但她不敢动。
　　这是个山庄，就在江城西区，跟市中心的“兰庭大酒店”的直线距离估计不到五公里。
　　司橞不知道兰俊现在是在家里还是已经来到“西屋”等她，她不敢想，一想就掉泪。
　　但等一下她还得假装成熟稳重走出去才行啊！因为她的父母，还有兰俊的父母，四个原本没有什么交集的长辈，就因为她的一时贪欢，如今不得不四目相对……

　　兰市长和肖老板，对小学司老师和儿科罗护士。
　　不用想都能分析出大小和强弱来了。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得看她呢！
　　这让司橞有些难过，她怕看到父亲那双失望的双眼，还有他走得快了就明显有点跛的双脚。

　　父母之望儿女，皆想他们乖巧懂事成长快乐，可往往太多坏孩子了，就像现在的司橞。

　　但事已至此，除了默默保住兰俊，默默守护他给她的温情，她还能如何？
　　其实从昨天晚上她手指轻轻抚摸过还没什么变化的肚皮，从她偷偷问“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起，她自己的心就乱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那个秦医生说“最好别手术”时止，司橞的潜意识就决定了，不动，不说，不放弃。

　　天黑的时候，司橞拿起已经没有了电的手机，硬撑着情绪来到一个比较清雅的包房里，她一个人陪着两边的父母吃着味同嚼蜡的晚餐，五个人，只最后对质了一下“口供”，司橞的父母就走了。
　　司橞看见自己的父亲是红着双眼走的，那跛脚尤其明显。
　　而罗媛妈妈，直接是哭出声了的，还不舍得地紧紧抱着司橞……可坚定的司橞那一刻想的却是：妈妈，您终于抱我啦！

　　什么也没带，连她最爱的那些资料书和卷子，统统都留在那个跟余秋泽家相对的房子里了。
　　不过没关系，等明年重读高三，她司橞一定会比过去更努力，每天学习十小时如果不够的话，她就学十五个小时，那样的话，她总会把丢失的全部给补回来。

　　可是，真的补得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