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同行》望淮月

17、chapter.17

　　夜晚七点二十，再过四十分钟烟花节就要开始了。白堇和他们约好了在丰盈大厦见面，怕赶不及时间，便伸手打了辆车。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四十七分的时候到了丰盈大厦。

　　她甫一下车，江轻琼轰了个电话过来，问她在哪。

　　两人约好地方见面后，白堇看见了白羽花总是挂在嘴边的江咏戈。他个子并不是很高，却十分清瘦，脸上架着个方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十分随和。
　　被女儿挽着，江咏戈脸上尽是笑意，他朝白堇身后扫了两眼，笑意不减。

　　在那个白堇经历过的未来，白羽花离世后，葬礼上，白羽花曾见过江咏戈一面。那时候的他与现在不同，胡子拉碴，眼下乌青，整个人有种不修边幅的气质。
　　后来白堇才知道，江咏戈在2015年时破了产，不得不带着江轻琼到国外去生活，重新开始。
　　长桥工厂，也是那时候拆的。
　　而在江咏戈离开后的第一年，白羽花就被发现胃癌晚期。她有钱治，却不想治，总说太疼太累了，干脆就这么走了吧。
　　于是白羽花的一生，便在那一年结束了。

　　“发什么呆呢，走了，闲承月在那边。”
　　江轻琼拉了拉白堇冰凉的手，后者回过神来，朝江咏戈浅浅打了个招呼，便和江轻琼一起走了。

　　江轻琼说：“你刚发什么呆呢，怎么看见我爸就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白堇哪敢告诉她几年后的事，干脆默不作声地扯开话题：“你看错了，我那是感冒还没好，有点不舒服。”她扭头往四周看了看，“闲承月呢，你不是说他在这边吗？”

　　江轻琼冷哼了一声：“见色忘友是吧，跟我说了还没两句话呢就开始找你男人了？”
　　她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滔天醋意，白堇立马赔了笑脸，一副好哄才将人哄好。
　　江轻琼这仰了仰头，说：“他在天台等你。”

　　“那我们走吧。”还有五分钟就到八点整，白堇迫切想见到人，于是拉着江轻琼就往电梯里钻。
　　电梯门开之后，白堇看见闲承月的身影就在不远处，于是想要拉着江轻琼一起过去，然而江轻琼脚步停了停，拉下了白堇的手。
　　她疑惑回头，听见江轻琼道：“你自己去见他吧，我就不去了。”
　　想了想，江轻琼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又说：“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你了。他跟我说过有个喜欢的女生，可是我总觉得你们不会再见面了，便不以为意。直到高一的时候，他在操场看见了你。”
　　“我从来没见到他流露出那样的神情过，好像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高兴，眼里溢着光。所以我当时有些慌了，羡慕了，甚至是妒忌了，打心眼里并不想让你们重逢。”

　　江轻琼的眼里晶莹剔透，好似两颗明亮的玻璃珠，氤氲了一层水汽。她嗓音有些变了，顿了顿才继续道：“幸好他再次告诉了我他的决定，他喜欢的始终只有你，也只会是你。我一下子就释然了，好像那几年的爱慕只不过是建立在欣赏上的自欺欺人。”

　　远处响起了倒数声，就像新年的倒计时，人人都在欢呼呐喊着：“十——九——八——”

　　江轻琼抚了抚眼角的泪花，把白堇往前轻轻推了推：“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烟花节应该要和爱的人一起看才对。”

　　白堇回头看了一眼，她在倒数声中往前跑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只为了到闲承月身边。

　　“四——三——二——”

　　脚下打了个趔趄，白堇一时没站稳往前扑去，正好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淡淡的桂花清香袭来，那人稳稳当当地将扶着她。

　　“1——”
　　倒计时结束，四周寂静了几秒，随后“砰”的一声巨响，一颗火红的星子伴随着尖利的呼啸声冲上了云霄。
　　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白堇看着男生清隽的面容，那双眼里仿佛也藏着无数的星子。

　　“砰！”绚烂的白色花火在夜空中炸开，与此同时无数伴随着蜂鸣声的火星冲上了云霄，如同牵机之引，动一发而牵全身，高空中炸开了连绵不断的花火，如梦似幻般，一花落而众星起。

　　城市的夜空就此被点亮，欢呼声如雷鸣轰动，白堇感觉闲承月拉了拉自己，下一秒，她被彻底带入眼前人的怀抱中。
　　闲承月拥着她，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我想我没有什么遗憾了……白堇，我也喜欢你。”

　　绚烂的星火在他们身后的天空中绽放，偶像剧里的情节在这一刻实现，恍惚是梦。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在他们一起度过的未来，17年的夏天。
　　白堇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闲承月先对她表的白，搞得她激动的晚上睡不着，下地做了两百个仰卧起坐，又做了两百个蹲起。
　　全程她是一边哭一边做，最后累得不行了，就倒头一睡，躺在冰冷的地上，以至于第二天的闹钟声都听不见，活活错过了来她家门口准备接她去吃早饭的闲承月。

　　回想起那时候的事，白堇觉得既甜蜜又心酸。
　　她不知道自己又能跟闲承月像现在这样相处多久。一切都在提前，也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她又要再次失去一切。
　　明明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崩坏腐朽了，她却妄图在这偏离航道的路上能还觅得一丝新的安慰与甜蜜。

　　白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紧紧抱着他，生怕闲承月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时间明明短暂，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闲承月无奈笑了一下，说：“你是太激动了，所以想要抱死我杀人灭口吗？”

　　白堇松开手，抹了一把眼泪。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于是她板着一张认真的脸，问道：“你为什么要在银杏树上挂那么多的风铃？”

　　闲承月有些意外：“你都知道了？”他很快摸了摸嘴唇，自言自语般笑了笑，说：“也难怪。”

　　白堇不解地看着他，眼睛里还有些湿红，说话的嗓音也是又哑又闷的：“难怪什么？”

　　闲承月却不说，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我不会告诉你答案的，除非你能自己想起来。”

　　是她忘了什么事吗？

　　白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都想自己把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藏了什么。
　　闲承月见她一筹莫展的模样，戳了戳她的眉心，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就你这记忆力，等你想起猪都可以爬树了。”

　　白堇呲了呲牙，不轻不重地捶了闲承月一拳。

　　那一拳属实没什么力量，打过去就像撒娇似的，闲承月的手依旧揽着她，没松开。

　　两人看了一会儿烟花后，白堇感觉有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于是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纸，擦拭着脸上的血。

　　闲承月注意到白堇的动作，以为是她感冒还没好，又在擦鼻涕，刚想问句“感冒还没好吗”，下一刻，借着烟火的光芒他才发现那纸上都是血。

　　“白堇！”闲承月肉眼可见地慌了，抓着白堇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你是不是撞到哪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你……”

　　白堇感觉头有些晕，受不了他这样一连串的询问，于是强压下那股不适的眩晕感，她说：“我没事，最近天气太干燥了，所以多流了点鼻血。放心吧，我已经习惯了。”

　　话虽如此，她其实能够渐渐感觉得到身体不对劲的地方，除了动不动流鼻血外，她还会时不时感到眩晕，反胃，以及浑身都提不起什么力气。
　　可是她不想让闲承月担心，所以不愿意让闲承月知道。
　　反正她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相当于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真的在这边生了什么病，一旦这个世界彻底崩坏，她是可以重新回到2021年的，那么病，应该就会顺其自然的好起来吧。

　　白堇这样安慰着自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看见内容的一瞬间，那双瞳孔骤然紧缩了起来。

　　那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九点，我在庆乐街的花店前等你，不见不散。

　　庆乐街就在丰盈大厦的旁边，过去只要五分钟。可是白堇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又为什么要约自己，她只是突然想起来，高三那年烟花节的夜里，她也同样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
　　只是当时的她以为是谁输错了电话号码，导致消息错发到了她这里，因此就没有去管那条消息。

　　可是现在看来，提前的都是些不同寻常的大事，比如大桥建成，比如烟花节，比如……闲承月提前跟她表白了。
　　因此这条短信的到来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误发。

　　白堇没听清闲承月说了什么，她颤抖着手在老人机上打出几个字：你是谁？
　　很快，对方回了消息。
　　——你只要来了，就能知道我是谁。

　　一定是他！
　　白堇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发送短信的人一定就是在未来绑架她的那个男人。

　　闲承月突然抓起白堇的手就走。

　　“你要去哪！”

　　“去医院！”闲承月回过头来骂她，“你疯了吗，生病了也要瞒着！”

　　然而此刻白堇的心里只有庆乐街的花店。
　　——她要去见那个人，她要在这个世界消亡前查询到真相。

　　白堇第一次重重甩开了闲承月的手，不由分说地往电梯口跑去，然而电梯还在下降，没有要上来的趋势。
　　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栋大楼，于是转身朝楼梯跑去。

　　闲承月追了上来，将她牢牢抓住：“你突然是怎么了？”

　　就连远远观望的江轻琼发现不对劲，也及时追了过来，发现白堇活像是站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着。

　　“刚刚还在腻歪地看烟花，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江轻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白堇一副疯了的样子，明明鼻子还在流血，却要一个劲地往楼梯下冲。
　　这可是四十五楼！她难不成想用腿跑下去吗？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白堇只是说自己有事要办，但她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能让人放心的下。

　　江轻琼正要臭骂她一顿，口袋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唱起了歌。
　　她看了一眼，是老父亲江咏戈打来的电话，于是按了接听放在耳边。

　　那头的江咏戈不知说了什么，江轻琼脸色忽变，一把拽住了白堇的手：“别发疯了！你现在得去医院！”

　　白堇被她吼了一下，顿时安静了下来，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她。

　　江轻琼说：“是你妈妈，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