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雏]昭泽年间：皇子公主逸事记》桐泽玥千音

4、第二章：清夏（2）

　　“哥哥，母妃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不会不懂的。”荀清鸾抬起头来，质问荀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个字都直戳进荀泽的心窝。
　　荀泽沉默了。
　　他有太多的私心，他也太疼爱、太心疼自己的妹妹。
　　什么友好邦交，什么国家交往，什么边疆长治久安，为什么要靠一个秦国无辜女子的终身幸福来解决？为什么要用他的妹妹或许再没有回到国土的机会来换取？！
　　他的妹妹，荀清鸾，才不到十四岁啊……
　　但是，荀泽知道，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身为秦国大皇子，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与理由。
　　“哥哥，你身为秦国未来的太子，身为秦国未来的皇帝，绝不能用感情行事，没有什么比秦国的利益更重要，哪怕要牺牲你最亲近的人。这一点，父皇还是做的比你好太多了。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荀清鸾出声提醒。
　　清鸾面向她的母妃清玥皇贵妃，向她解释起来和亲的必要性和缘由，声音平静，条理清晰。
　　“母妃，我们南边的寿汐国与我大秦关系不算非常之好，相反，寿汐国与寿汐平原南方的楚国关系密切。”清鸾先是说道。
　　“寿汐国并算不强大，但是楚国可是有和我大秦一战的本事啊。若是楚国向寿汐借道攻打我大秦的话……”荀清鸾接着说。
　　清玥皇贵妃确的是个聪明的女子。
　　思索了片刻之后，她立即明白了荀清鸾话中的涵义，想清楚了和亲确实是与寿汐维持关系的最好方法。
　　当然，清玥皇贵妃虽然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却更是个伟大的女子，秦国的清玥皇贵妃柳惜朝。在这一刻，家国大义与作为秦国半个皇后的责任感压倒了她心中对女儿的不舍。
　　不，应该说，家国大义与作为秦国半个皇后的责任感，把她心中对女儿深深的不舍暂时压制了下去。
　　“鸾儿，万事都要小心些。明天开始，本宫会派老师来教你寿汐国的文化、习俗、礼节，你可要好好学着。”清玥皇贵妃柳惜朝双目空洞地说道。
　　“母妃，哥哥……”荀清鸾好似还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我回去睡了。”
　　而二天清晨，秦昭帝那道重要的的圣旨便由传旨公公送到了。或许，那道圣旨震慑了天下，直接改变了荀清鸾和殷泽子夏两个人的命运，更间接改变了秦国和寿汐国两个国家的命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玥皇贵妃柳氏惜朝诞有好女。荀氏才女，自名清鸾，贤良淑德，精通书画，能歌善舞，才华横溢，温婉大方，才华横溢，有柳絮之才，言行举止均无可挑剔，自幼深得帝心。”
　　“为促进秦、寿汐两国之友好邦交，使边疆常安，特封荀清鸾为抚南公主，于十四岁生辰南嫁于寿汐太子殷泽子夏为正妃，钦此——”
　　“儿臣荀清鸾接旨，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荀清鸾跪在地上，身体看起来平静，内心却在慢慢地颤抖着，久久不停。

　　荀清鸾知道，她是秦国最受宠的清玥皇贵妃所生的大公主、大皇子的亲妹妹，这就是为了国家，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没有选择的权力。
　　荀清鸾是秦国的公主，而且是一位深明大义的、爱国的公主。假使秦国要她为了国家去死，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她愿意为了秦国去作任何事，不管是和亲还是别的什么，甚至是死。
　　因为，她的名字叫作荀清鸾。
　　她不得不去和亲，只因她姓荀，只因她是大秦国君秦士武和大秦清玥皇贵妃柳惜朝的女儿，只因，她是抚南公主，荀清鸾。
　　荀清鸾享受了秦国公主的权利，她也应当承担相应的任务。这就是权利义务相统一吧。
　　昭泽十五年十二月，荀清鸾马上便十四岁，她在自己宫中轻轻地为自己调了杯酒，正准备月下独酌。
　　刚刚倒了酒，不知怎的，荀泽便向她飞奔过来。
　　“妹妹！”荀泽冲她大喊，“可千万不要作傻事啊。”说着，他立马把清鸾面前的那杯酒打翻，抢过了清鸾手中的杯子。
　　荀清鸾笑起来，那完美的笑容，美得让人心颤，又美得让人毛骨悚然。“哥哥说笑了，清鸾，如今还有何权利作傻事呢？”说着，荀清鸾朝一旁的婢女招了招手，又拿了一个杯子，再向里面倒了杯酒。
　　荀泽这样想着，慢慢放下了心。可是，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捂住清鸾的嘴，问道：“那，我的好妹妹，可否告诉哥哥，这酒是什么？”
　　荀清鸾平静地对荀泽说道：“听好了，哥哥。这里除了酒，我只不过又加了藏红花，麝香，一些甘蓝草，并没什么有毒的物质吧。”
　　荀泽一听，确的没什么有毒物质。他本想就此离开，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一下子把清鸾面前的酒壶打翻，然后将清鸾紧紧搂在怀里。
　　荀泽激动对清鸾的说道：“妹妹，你疯了！你怎么可以……”
　　荀清鸾颤着声音回答道：“哥哥！我真的不想要殷泽子夏的孩子！我们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关于他，我除了一个名字外，几乎什么也不知道！贤云母后没有孩子，不还是能和父皇过的很好？！”
　　荀泽顿了顿，低头想想，然后抬起头来对清鸾说：“贤云母后，是父皇的发妻，在父皇最困难的时候嫁入五皇子府。父皇尊敬她，她一生不问政事，而且深爱父皇，平瑞郡王府也不会对荀家江山造成威胁。”
　　“但是你，妹妹啊，你和贤云母后可不一样，京城荀家也和平瑞郡王家不一样。你是寿汐国未来的皇后，你是秦国最受宠的公主，你需要孩子，你也必须有孩子。未来的寿汐君主有一半的荀家血统，对秦国终究是有利。”
　　荀泽最后解释道：“妹妹，你知道贤云母后的封号‘贤云’是什么意思吗？贤云，贤惠、贤良淑德的贤，天空之中那些飘飘荡荡、不理俗事的云，寓意着贤惠而不问朝政。”
　　“而你的身份呢，鸾儿？你是秦国大公主荀清鸾！你有可能做到不问朝政吗？就算你能，他们会不把你搅和进去吗……”
　　荀泽的眼睛紧盯着清鸾，害怕这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再次情绪失控，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幸好，荀清鸾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了下来，恢复了理智，对荀泽说：“抱歉，哥哥，我现在懂了。”
　　荀泽对她笑笑：“你放心好了。我了解过，那个殷泽子夏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不失手段，才华横溢，不比你哥哥我差多少，某些方面甚至比我厉害，可以说，大秦除我之外，没有比得上他的男子。父皇并没有乱挑。”
　　荀清鸾轻轻的点了点头。
　　昭泽十七年一月一日，秦国抚南公主荀清鸾出嫁寿溪国，凤冠披霞，美不胜收。周太后、秦昭帝、清玥皇贵妃、遥贵妃、孝贤妃、龙淑妃、景妃以及秦昭帝膝下另外九个皇子公主们亲自相送，秦昭帝手上还捧着贤云皇后的遗像。
　　贤云皇后一如既往地笑着，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清鸾，一如九年前一样，仿佛在对清鸾说：“你要快乐，你要坚持。”
　　他们一直陪着清鸾走到去南边的马车前，才停了下来。
　　“皇祖母、父皇、贤云母后、母妃；遥母妃、孝母妃、龙母妃、景母妃；哥哥、潇弟弟、冬弟弟、策弟弟、景弟弟；夏妹妹、诗妹妹、遥妹妹、景妹妹……”清鸾在心中慢慢念着。
　　荀清鸾上了车，回头望向他们。他们向她慢慢挥手，她也向他们慢慢挥手。
　　上车前，荀清鸾最后一次回头望向她的父皇，对着秦昭帝，慢慢地说道：“父皇，我，荀清鸾，生，是大秦的人；死，是大秦的鬼……”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她的父皇，秦昭帝的眼里竟泛过一丝晶莹。
　　清鸾睡了一道，似是梦见了小时候的愉快时光，梦到贤云皇后去世的模样，梦到她的哥哥荀泽，昏昏沉沉，不知是梦或是现实。
　　经过了一昼夜的不停的赶路，秦国抚南公主荀清鸾的马车终于到了寿汐国边疆。
　　而寿汐国，则郑重地派出了他们的太子，荀清鸾未来的夫君，殷泽子夏，亲自策马前来边疆迎接清鸾。

　　荀清鸾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个黄昏时分，而夕阳在那时将落未落，血染残霞，天空亮洁，微风吹拂着她强装的笑颜，风干她的泪痕。
　　荀清鸾穿着秦国皇后规格的红嫁衣，戴着美丽的凤冠，披着红色的盖头，满身金碧辉煌。
　　在婢女的搀扶下，荀清鸾一步步地下了马车。
　　接着，一只有力、带着茧、一模便知道与她的哥哥一样常年习武的手，从婢女的手中将她的手接了过去。
　　接着，他轻轻地带着她上了另一辆马车。
　　眼泪慢慢在清鸾的脸上纵横流淌，绝望的眼神中透着坚强。
　　盖头外，依旧锣鼓喧天；盖头内，只剩下她的痛苦与迷茫——没有丝毫对未来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