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亡国皇后要自救》六如郡

126、崔谅与世家

　　世家如王浑、羊琇、陈蹇等人，自然在大朝后开了个小会。商议杨骏这事怎么处理。
　　杨骏当然是犯大罪，以至于皇帝都不敢直接对朝臣说，要开小会让三公级别的大臣背书，减免他的罪过。

　　可三杨恶心祸害了朝臣二三十年，如今有了大罪，这些世家自然是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羊琇作为前中领军，也负责过宫中防卫，他道：“具体什么事我不太清楚。皇帝对太极殿的消息封锁的紧。但是有人说，当天远远听到孟观喊‘杨骏弑君’。”

　　王浑道：“这怕就是真相了。今日陛下头上还包着素色丝帛。这杨骏真是辜负圣恩。我们岂有不上奏折的？”
　　他们提都没提皇后上殿的事情，哪里知道有个宾客大笑着进来，道：“你们顷刻之间将沦为布衣，尚且有时间操心杨骏吗？”

　　王浑抬眼望去，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崔郎君。”
　　来的正是因为抢劫贾南风商队，结果被打压的前尚书崔谅。他的爵位和官职都给自己族人买命了，王浑就只能以“崔郎君”称之。

　　崔谅道：“诸公呀诸公，你们一个个自以为上品世族，自以为世袭爵位，自以为高官显宦。难道这些我崔家、我崔谅没有吗？如今我如何？”
　　“当年我离开洛阳时，告诉你们，此女必定会成为齐王的敌人。如今齐王果然因此女而去死。”
　　“你们没有处理她，现在她成为你们的主人。再不有所行动，我怕你们这些人也要和我一样了。”

　　王浑看着崔谅疯疯癫癫的样子，道：“崔郎君醉了。齐王的事，和今上与皇后无关。”
　　崔谅大笑道：“我就服你，王司徒。你的嫡长子因何事抑郁而死，你不记得了来？要不是为了给太极殿那两位腾位置，先帝哪至于逼死亲兄弟？令郎君又何必怎么会遭受意外？”
　　“王司徒你连半个执政没捞到，被皇后这个妇人指着鼻子骂一顿，现在还维护皇帝皇后。哈哈哈，你真是个忠臣。”

　　是的，王浑的大儿子王济，就是经常跟羊琇一起玩的那个纨绔子弟，在齐王死了后，他也放浪形骸，最终骑马摔死了。当然，这事情他怨不着皇帝。
　　可没有当上执政，就是他心中的痛了。老皇帝选了杨骏那样的草包、荀勖那样的胆小鬼，都不肯选他。明明他资历也够，家世也够，也很配合，结果先帝就是不选他。

　　陈蹇看不得崔谅轻狂的样子，就道：“崔郎君要做恶客吗？”

　　自从贾南风做了皇后，崔谅就知道自己再不赶紧进入仕途，家族这几十年真的完蛋了。他不甘心在乡下蹉跎岁月，就来到京城。
　　他本想要趁着杨骏惹怒众人的时候，勾连群臣，一举干掉杨家。这样他也可以获得一个进身的阶梯。可是现在皇帝皇后直接出手料理了三杨，他没有发挥的余地，只能看看能否让这些士族和皇后对上。

　　崔谅这借刀杀人简直蠢到没边了，羊琇冷笑道：“司徒何必和这狂悖之徒说话？咱们说正经事，不如请他出去。”
　　是了，他们都在王浑的京陵公府聚会，要赶人也是王浑开口才行。

　　崔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得了，只笑着羊琇道：“羊琇呀羊琇，亏我以为你你敢行刺杨珧，是个敢作敢当的大丈夫，如今居然这么怕一个妇人。”
　　“你们且看看，这妇人任用的都是张华石鉴这类出身卑贱的庶人或是杜预裴頠这类的亲族。今天他能金殿称雄，往后更加可以为所欲为。”

　　崔谅拿手指一个个的指到陈、羊、卢、郑、王等人鼻子上去，道：“现在你们高官厚禄，不敢奋力一搏。到时候你们这些世卿世禄之家，几代之后还能立于朝堂吗？你们不趁现在激浊扬清，将来必为别人鱼肉！”
　　“结果呢？你们拿钱帛粮食换取她的作坊生产的杯盏药品，她把你们的钱去收买下贱的平民和军士，壮大她自己的名声！长此以往，我看你们还能再自傲于数百年世族吗？”

　　陈蹇、羊琇等人道：“王司徒，此等狂悖之人，请驱逐他。”
　　王浑道：“请崔郎君出去。”

　　府兵连忙半拖半拽的拉了崔谅出去。
　　崔谅仰天大笑道：“竖子不足与谋！今日之我，就是来日的尔等！可惜可惜！”

　　在座的各位彼此看看，半天没有说话。
　　崔谅说的是事实。司马家族说是与士大夫共富贵，可他们一直致力于约束一等士族。只不过采取的方法比较温和罢了。

　　晋武帝虽然给世家高官厚禄，但是真正信任重用的都是寒门子弟。中枢里如张邵、荀勖都是吉祥物，卫瓘算是混的可以的，却不是一流世家。三杨、王戎更是一般土豪而已。贾家，权倾朝野，也是起家也是寒微的很。
　　如今上来了司马柬和贾南风夫妇，他们更是对世家只有面子情。

　　可这又如何？难道还能因此换皇帝皇后不成？
　　是的，假如不让贾南风参与政治，或者干脆点，直接干掉她，皇帝会缺少羽翼，从而更容易和（被）世家（欺）合作（负）。

　　问题是世家不是铁板一块，我张家出头对上皇帝皇后，结果皇帝被逼无奈和李家合作了。我不是亏死？要是有人愿意出头，我也是会赞扬他的。
　　羊琇见很多人的目光投向自己，不由得气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去杀杨珧，那是为齐王报仇。我疯了去刺杀皇后？她又没得罪我。”

　　杀皇后和杀皇帝一样的罪名呀，你看景皇帝司马师没有弑君，把皇后拖出去杀了，一样的遗臭万年。
　　其他人连忙挪开视线。
　　羊琇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他冷笑道：“这种要灭族加遗臭万年的事情，你们谁爱干不干，我才不干。”

　　世界上灭族的事情有人干，遗臭万年的事情也有人干。
　　前者比如李丰，为了维护曹魏江山造司马家反，虽然近支被灭族，但是臣节所在（虽然也可能是权力斗争），被人称颂。
　　后者如贾充，当街弑君，是前无古人的超级大贱人。可他用这换来了司马家三代的重视，富贵荣华，显赫一时。

　　换句话说，你要么让人家冒着生命灭族的风险获得道德名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权力），要么让别人用名声换取实实在在的功名利禄。
　　让人家完全放弃这两样东西，只为了你的利益干既灭族又遗臭万年的事，想什么呢？

　　回到贾南风这个问题上，她只是个妇人。可她是个贤名满天下，有无数人受到她的恩德。想当初京畿明德子弟和低级军士以为杨骏要废掉她，居然来了好几千人扛着农具、武器要与之同仇。（作者：此段因为情节流畅性问题，被留到番外）
　　她丈夫是皇帝，还是个尊重信任她到不置姬妾的皇帝，她三个儿子分别是太子、君王嫡次子，嫡三子。你敢对她动手，就算成功了，那也是满族被杀的后果。

　　可你杀了她，满族被灭，能获得什么名声？比遗臭万年还要遗臭很多倍。忘记他怎么通过几册书毁掉清河崔氏的名声吗？
　　贾充为权倾天下的司马家杀掉傀儡皇帝，尚且要付出巨大的名声代价。你去杀一个贤德的皇后，皇室众人，贾家姻亲门生，还有她明德堂的心腹，哪一个会放过你？清河崔家只是抢了贾南风的商队，现在名声怎么样？

　　这就是个老鼠给猫挂铃铛的问题。只要牺牲一个世家的满门性命和千古名声，就可以干掉贾南风，让其他世家获得喘气的机会。
　　问题是谁那么大公无私，献祭自己全家族，就为别的世家少一个对头？

　　崔谅就是失去了权柄和希望，想搞事罢了。其他世家的权力虽然有损失，不主动和皇帝合作做个乖巧大臣，也会家族慢慢衰落，但是这些都是可控的。
　　比如王浑他大儿子站队齐王，后来憋屈死了。后妻所出的二儿子也搭上了明德皇后的船。
　　说白了，这些世家能够坐享富贵等待机会，谁肯孤注一掷？

　　王浑清了清嗓子，道：“稚舒不必紧张，咱们是国家的重臣，只有一心为国家效劳的（当大官），哪有做叛逆（找死）的道理？我们今天过来开会的目的，只是想为国家清除奸佞而已。”
　　“如今‘三杨’已经是过街老鼠，不加以惩戒，如何警示（恐吓）后人？我们没有必要再让稚舒你亲自杀贼啦，只要上奏折陈述观点即可。”

　　是，我们在大殿上齐声逼迫陛下是不对。那我们做臣子的给皇帝写奏折是本职工作吧？
　　皇帝居然想放过一个谋杀自己的人，你威严何在？赶紧的，人人回去写奏折，把这事闹大。那“三杨”不死也得死了。

　　这些是明面上达成的协议，他们也的确一个接一个的奏折弹劾要杀杨骏、要杀杨珧、三杨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等等。
　　自然，司马柬是把这类奏折直接扔在一边想当柴火烧的。

　　贾南风道：“还是拿去给皇太后看一看吧。”
　　杨太后杨芷虽然被供奉在崇化宫，没有权利。可作为太后，天然就有礼法优势。她明白帝后对杨家的庇护，能够让她更配合做个慈爱儿子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