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雪桑

7、第 7 章

　　梅闻桦偷偷塞给白小灰五个大洋：“拿着，别害怕，有事儿来找我。”
　　白小灰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一块大洋，冰凉的银元摸着却似烫手。
　　“不不不，二少爷我已经欠您的了，这钱不能要。”
　　“已经欠了，再欠点也无妨。”梅闻桦拍拍他瘦弱的肩膀，起身出门。
　　院里，老白弓着背靠着矮墙根抽烟袋，听见声响，立刻狗狗祟祟看过来，咧着嘴谄媚一笑：“梅二少，等会儿！”
　　“什么事？”
　　“您跟我们家小灰……嗯……额……啥情况？”
　　“啥啥情况？”
　　“他是个男娃，啧……”老白嘬牙花子，“好像不成，不好弄，要是个女娃，没准儿还行，要真喜欢吧，好像也没啥大碍，男娃……您嫌弃不？”
　　“什么意思？”
　　梅闻桦不开窍，急得老白一跺脚：“哎呀明说了吧，小灰给你做媳妇你干不干？”
　　梅闻桦脸色刷一下白了，立着眉毛看他半晌：“我敬您是长辈，但还是不得不说，您要是有病，早治！”
　　骂完人抬脚出门，头也不回，要不是白小灰，这个破地方他可不再来。
　　梅闻桦回家路上寻思那话，越想越脸红，越想越生气。
　　他正经做好人行好事，救人性命，咋引得人往娶媳妇上想呢？他很恼火，好像受了莫大的羞辱。
　　他可是要娶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传宗接代侍奉父母的。
　　要是小灰是个姑娘……倒是真不错，单纯善良，长得还漂亮。
　　既然不是，那就只能是好朋友好兄弟了，咋能往那方面寻思呢？
　　再说了，自家儿子送给人当相公，当小厮，这是亲爹能干的事儿？
　　梅闻桦啐了口唾沫，雪地上砸出一个小涡，他算是亲眼见识了，白富贵是真没脸，爹爹所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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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闻桦走了，老白一点儿都不慌。
　　白小灰是回来了，他可还有一个儿子在梅家呢。
　　梅闻桦走后，老白磕了磕烟灰，揎拳捋袖，进屋把白小灰摁在土炕上好一顿搜查，搜出五块大洋，抬手就是一巴掌，“还有没有？！”
　　白小灰捂着脸，眼泪在打转，“没有了。”突然伸手上来抢，“那是我娘的棺材本，还给我……”
　　啪！老白一挥手，又是一巴掌。
　　掂了掂，出门赌钱去了。
　　两个哥哥把着门，瞪着眼儿，瞧白小灰一身又厚又暖的棉袄，冻得发青的眼里放出贪婪的光。
　　尽管老白出门前叮嘱过不许打白小灰的主意——人家现在可是梅二少眼里的宝贝，冻死了没法交代，他们才不管那些，直接扑上去，扒掉了他的棉衣。
　　浑身只剩一件丝绸单衣，乖乖，谁也没见过这么好的质地。
　　白小灰没有办法，冻得受不了了，只好去挨着停在大门外的娘。
　　娘冷了，娘的身边也冷了，他冻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娘的身上有一件薄棉袄，他满心凄苦地蜷在娘身边，把手伸进娘的衣角。
　　娘，我要是活下来，一定把你好好葬了，我要是死了，就去九泉之下做你的棉袄——男孩……也可以做棉袄的吧？
　　他胡思乱想着，闭上眼，笑出了声，眼泪溢出眼角，冻成晶亮的冰花。
　　他希望这讨厌的冬天快点过去。以前，老白还没染上赌瘾的时候，日子还能勉强对付，如今，一年比一年难熬了。
　　这个冬天还能熬过去吗？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