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养大的崽子反咬我一口》海底捡花栀

4、干尸出没

　　风沙肆虐，空气稀薄，两人跋涉许久还未到目的地，罗南忍不住拽尘灯的袖子，“你那僧袍能不能借我挡一会儿。”

　　虽然不到正午，但沙漠的太阳也足够强烈，若非罗南是一代王爵，在全盛的时候不惧阳光，寻常吸血鬼万万不敢来这种地方。

　　加上罗南自二十多年前来到这片大陆，就断了后代的献祭供养，又不肯吸食人血，常年处于虚弱状态，阳光照射会让他极为不适。

　　尘灯并未回头，伸手从背包里取出一把纸伞，打在头顶，淡声道：“过来。”

　　罗南戳了一下伞面，上前与他同行，疑惑道：“你为何随身带伞？我记得你并不怕阳光。”

　　尘灯沉默片刻，握着伞柄的指节紧了紧，随即平静道：“这是一柄武器，伞骨锋利，可取人性命。”

　　罗南盯着伞细细打量，他对这种既可以遮挡阳光又可以用做他处的东西很感兴趣，半晌才笑道：“原来如此，那这武器还挺实用，从哪儿弄的，我也找人做一把去。”

　　尘灯垂下视线，并不看他，“你常年混迹在外，身边该有这种东西。”

　　罗南想了想，觉得尘灯说得很对，但是又嫌麻烦，随身带着包袱太累赘，“没事，你是我的后代，你都不怕阳光，我更没事……”

　　不等他说完，就见伞面猛烈一晃，尘灯举着伞转过身，漆黑的瞳孔静静盯着他，眼里有压抑的风暴，“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没事吗？”

　　罗南摸不着头脑，歪头与他对视，眼神疑惑道：“怎么了？”

　　“常年饥饿没事，伪装成奴隶被人贩卖没事，被人绑起来鞭打没事，暴晒在阳光下没事……到底什么事情在你那里才算有事？”尘灯薄而淡的嘴唇几次开合，都没能把这些话问出来。

　　体内好似有一头滚烫的猛兽，叫嚣着崩溃嘶吼，却一次次被他按回深渊。

　　尘灯沉默良久，眼神终于恢复平和，他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避开罗南的视线，提步前行。

　　两人步行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坎石堡。

　　入城时，有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拦住他们，其中一个人见尘灯僧人打扮，面孔缓和不少，行了个礼道：“大师要入城？”

　　尘灯一身皂色长袍，气质出尘，平和开口道：“有些事务要清理，烦请通融一二，让我们进城。”

　　官兵连连摆手，让出路道：“来往商人不断，我们坎石堡不做那些封城的事，大师只管进城便是……只是大师身后这个……”

　　尘灯单手握着佛珠，微微颔首道：“路上救下的奴隶，正打算进城为他找个人家。”

　　“原来是奴隶，那就不必登记，大师请慢走。”

　　言语间显然没把奴隶当成人，罗南抻了抻身上脏乱的衣袍，有些不满道：“你说我是奴隶。”

　　尘灯微嘲道：“不是吗，记得我抓到你的时候，你正被捆着用鞭子打。”

　　罗南不知他在别扭什么，直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停下脚步提要求，“十步咒解开一下，我要去买衣服。”

　　尘灯头也不回道：“不要同我说笑，不可能给你解开。”

　　罗南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那你总要给我找身衣服穿。”

　　尘灯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你要什么衣服？”

　　过了一会儿，一家布庄走出两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其中一人身穿皂袍，手里握着佛珠，一看就是僧人，而另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皮肤很白，眼眉薄秾，身形瘦削。

　　“已经给你买了衣服，”尘灯侧头看罗南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你还有何事？”

　　罗南指了指对面的牛棚，“我饿了。”

　　尘灯给他打了六个羊皮袋的牛乳，一路上，因为尘灯的僧人装扮，有不少人停下行礼，自然也引得很多人注意。

　　还没等尘灯找到坎石堡的城主府，就有人来街上接他们。

　　“我奉城主之命来请大师来府上小憩，”一个奴仆装扮的小厮拦在两人面前，“城主刚得知有僧人路过坎石堡，深感荣幸，我们城主知道僧人苦修，长途跋涉定然累了，府上开了斋饭，希望大师能来歇歇脚。”

　　尘灯犹豫片刻，回头看向罗南。

　　罗南奇怪道：“你看我干什么，人家是在请你，你想去就去。”

　　尘灯无言半晌，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对小厮有礼道：“那就多谢城主美意，贫僧叨扰。”

　　小厮连忙把两人迎上马车，送回城主府。

　　还未到大门，就遥遥望见一个身形彪悍的壮汉等在门口，身上的料子绵密厚实，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尘灯走下车，那人连忙上前作揖，笑容满面道：“大师好，在下是坎石堡的大当家，快这边请。”

　　“是贫僧叨扰。”尘灯虚扶了他一把，视线却停留在他脸上，脚步缓了下来。

　　大当家不明所以，“大师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罗南抱臂站在身后，忽然开口道：“大当家，你最近有不少烦心事吧，额头的皱纹都能夹死虫子了。”

　　大当家神色一怔，看向罗南，迟疑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尘灯侧身半步，挡住众人打量罗南的视线，轻捻佛珠慢声道：“同行友人，言语无忌惯了，诸位不要见怪。”

　　大当家连忙笑着打圆场，“不妨事不妨事，我准备了上好的斋饭，不知大师这位友人吃不吃得惯，需不需要让厨房重新做一份？”

　　尘灯迈步进门，见罗南没有跟进来，轻拽了他一把，接下了大当家的好意，“麻烦贵府。”

　　罗南跟在尘灯后面，小声道：“这人看着就有点不正常，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尘灯说，“外人在场，不要轻言。他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罗南啧啧有声，玩笑道：“真该让人听听这番话，是你一个出家人慈悲心肠能说出来的？”

　　尘灯眼里闪过一抹嘲讽，沉声警告道：“今日你若再开口戏弄我，明日便没有牛乳可喝。”

　　罗南怒了，一巴掌冲着尘灯后脑勺而去。他瞪大眼睛，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小崽子竟然要克扣他的口粮，这种威胁强迫的口气简直气得他胃疼。

　　尘灯避都不避，反手一拦，就把罗南的攻击格挡下来，顺势按住他手腕的穴位，拉在身边禁锢住，轻轻皱眉道：“老实点。”

　　罗南半句话都不想再和他说。

　　主屋里摆满了香气扑鼻的斋饭，流水席一般送上来，大当家坐在一边，神情局促，席间频频看向尘灯。

　　尘灯默不作声地吃完这场明显有所目的的饭，拿起手帕擦拭唇边的茶渍时，大当家的终于忍不住开口，“不知大师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大当家人长得魁梧有力，此时这种吞吞吐吐、凝重不自然的表情，在他脸上甚为怪异。

　　尘灯说，“自是为了清理一些妖孽。”

　　这话一出，大当家的身躯陡然一颤。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出下面的话，“可是出没在坎石堡附近的妖孽？”

　　尘灯与他对视，轻轻蹙眉道：“妖孽行踪诡异，还需仔细查探。”

　　“只是，”尘灯的语气带上一丝凝重，恳切道，“一些事情需要大当家配合。”

　　大当家立刻激动地站起来，连连保证道：“只要大师肯留在这里除妖，城主府一切人手都任由大师差遣。”

　　罗南吃完最后一筷子的菜，推碗轻笑道：“大当家这是请我们捉妖呢。”

　　大当家的动作一滞，好像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几次张口，惶恐不安道：“大师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城中来了妖怪，已经杀了十几个人，我派了几队人马连夜巡逻，连那妖怪的影子都没见到。”

　　尘灯颔首道：“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不要隐瞒。”

　　两人这才知道，坎石堡最近一月，每逢双数日晚上，街道上都会出现一具被吸干血液的尸体。

　　第一具尸体出现时就引起了巨大恐慌，因为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把活人变成干尸，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大当家派出巡逻队，一到天黑就开始巡视街道，但无论他们怎么看守，天一亮，还是会出现新的尸首。

　　尘灯沉思片刻，问道：“这些尸首现在何处，可否让我细观？”

　　大当家脸上浮现实质化的恐惧，他强行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都在后山脚下。”

　　“后山脚常年都是瘴气，无人认领的尸首都会被扔到那里。”

　　这种操作让罗南非常不解，“你们不是死者为大吗，难道这些尸体生前是谁都不知道？这些尸体凭空从哪儿来？”他二十多年前来到这片陌生大陆，一切的风俗习惯都与他之前不同，他知道这里的人极为重视“鬼神”，连搬运尸体都要上柱香，唯恐惊动了亡灵，怎么会随便就扔到后山脚。

　　大当家摇头叹息，“哪里是不知道……就算尸体被吸成了干尸，但身上穿的衣服，身上特殊的记号，加上谁家缺了人，都能一一对上生前姓名。”

　　罗南追问道：“既然知道是谁，为什么不让他们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