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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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烟和妈妈从车上走下来，迎着滚烫的热浪走进了一个临海的别墅区——爸爸有一整天的会要开，哪怕今天是周日——她们要去找夏烟的心理医生。
这一切还要从昨晚说起，夏烟理当记住这个重要的约会，只是昨晚的月亮和日落时的晚风来得太仓促——直到妈妈打电话给她下通碟，“早点回家，明天早上八点半约了徐医生，去她家会很远。”
别墅区不小，每一幢房子间的间隙很大，别院被户主们规划成了不同的风格。车开不进去，她们沿着主干道穿过别墅林，小区的绿化做的像童话里的森林，草木葳蕤又不显无序，沿途路过喷泉再途径做成了小飞象的广播器，医生的居所被鲜花簇拥。
院子里天蓝色的绣球花尽数枯萎，一片褐色打底的颓然景象，唯一例外的那一朵生向夏烟的方向，孤独又倔强的独开，是最近很火的baby蓝，夏日限定的配色。
夏烟认识这个医生已经很久，她们算半个朋友，总是相谈甚欢，夏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医生自带聊天舒适的buff。她对现在进行时的事物发展并不敏锐，说得最多的永远是往事，尽管她一直觉得“当你开始怀旧，你就开始老了”这句话很上世纪非主流而对此嗤之以鼻。
医生的名字很好听，叫扶光。
徐扶光给她们煮了咖啡，她会画漂亮的奶油勾花，和她手机壳上用奶油胶手绘的简笔玫瑰是一样的形状。她们坐在窗台边，眼前是探向窗口的玫瑰花。
天气预报说今天多云，但是云飘得很快，光线忽明忽暗。
“最近怎么样？”妈妈离开了房间，徐扶光喝了一口咖啡，然后问她。
夏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夏烟但不是夏烟。人是由回忆组成的集合吗？夏烟不知道。她当然知道夏烟最近过得怎么样，历历在目得就像亲身经历一样明晰。但她又觉得自己不过是情绪的载体，经历和感受流淌而过，它们都不属于自己，她无权也不敢随意置喙这样的一份观感。
于是她想起银河城，从天光一线行至岁聿云暮，银河城的人都是一样的鲜明，可是星河流转，他们在发展中总是如出一辙的，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行，善良的人永远不会因为背叛心寒至背弃自己，邪恶的人永远不会因为纯善感念而灼伤恶意。一切都从一而终，彼得潘永远不会长大。最近怎么样？夏烟想说很好，好得不能再好，和从前的每一天一样好，也会和今后的每一天一样好。
“就这样吧。”夏烟说。
“给我讲个故事吧夏烟。”徐扶光说，“随便说点什么。”
夏烟看向窗外，又是一大片阴云掠了过，天色晦暗下来。她斟酌无果，决定坦白，她说：“我不是夏烟。我来自一个叫银河城的地方。”
等客人结束漫长的叙事，夏莓和她都没有再说话。天上不时有比白日更亮的光闪烁，没有留下阴影。
良久，夏莓问客人：“你说过春天对你很重要，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在彩云之上，有一个叫银河城的地方......”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徐扶光问夏烟。
“在那里没有日月星辰，世界的颜色由彩虹鸟赋予。每天清晨彩虹鸟从深林出发，途径银河城去往大海，彩色的羽毛划过天际。直到世界变得真正鲜艳生动，它们就会耗尽所有的颜色变成半透明的白色，随着夜幕降临奔向大海。那里没有争端也没有苦难，天父永远不会亏待好人，人和人之间的社交由真诚铺就，每个人都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影响自己所处的一方世界，举手投足都是造物的途径，不需要要妥协更变和委曲求全。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伊甸园。”
“那天从属于落英缤纷的暮春，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我那天听完故事就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蝉鸣声惊醒，一切都像一场悠然长梦。”客人说。
“但是现在我产生了疑惑，”夏烟转头看向徐扶光，“我一开始以为我来到这个世界类似于做梦，可我现在不再这么想。这里的一切都有因果始终，人和人之间的牵系被利益和情感的双向拉锁连接，明明不像银河城里那样纯粹，但它把我和这个世界连接起来，每一天都在塑造我，我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有时候我不能分清楚梦境和现实，当我身处一些场景之下，我会觉得似曾相识，一晃觉得我梦见过很多事，只是梦醒之后就像夜雪融尽，水痕和晨露混淆，了然无迹。渐渐我不能再厘清它们的边界，我又觉得我好像经历了很多事，以梦中客的身份一晌贪欢。”
“什么样的时候，现在吗？”
也许世界本来就由数不清的隐喻组成，夏烟的思绪与流动的光影接轨，回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午。
那天也是这样明灭无序的多云天，班上刚刚换完座位，夏烟靠窗。
“晋书《博物志》记载，传说有一个住在海边的人，年年八月见有浮槎来去，可达天河。”
语文老师在讲课，说这个典故叫“八月槎”。夏烟当时正在写刚刚发下来的英语周报，没头没尾地听到这一句话，恍然间阳光破云而出，天地倏地亮了一瞬。
大概想象也会随着阳光泛上来，夏烟想，说不定是真的。
说不定是真的。
夏烟没有说话。
银河城四散的流光更亮了，客人被晃得睁不开眼。夏莓问她：“现在，你想起你叫什么了吗?”
阳光没有如记忆中的片段一样穿透层云，乌云遮天，四下更暗了几分。徐扶光问她：“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
彩虹色的鸟群从头顶掠过，天地不再白晃晃得一片。阳光终于从云层的罅隙中透了出来，手机亮度一格一格地自动爬升。
她说：“夏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