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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风还在吹,太阳再次隐没于云层。

      “银河城不存在吗?”夏烟突然问。她迫切地想要一个同谋,告诉她那些美好真的曾经存在过,告诉她她可以回家。
      可是徐扶光没有说话。

      夏烟感觉到热,温度在和太阳同步爬升,她心里很乱。然后夏烟问:“银河城存在吗?”

      徐扶光打开了空调。
      “这是哲学问题吧,”她笑了,没有出声的笑了一下,然后她说:“你如何定义存在?或许我们现在都在臆想之中,以箱中之脑的姿态。又或者你真的是异世界的来客,从银河城的维度里失所,而在三维世界银河城的故事只平铺于二维面。”
      “——所以,我想知道,夏烟,你会如何定义存在?”

      存在。好沉重的一个词语,夏烟不会解释。她想查百度,但是徐扶光看着她。她还是查了百度,百度说存在的定义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实在,内容包括物质的存在和意识的存在。夏烟看不懂,她最喜欢的一本网络小说里讨论过真实,主角说“我经历过这些,看见过这些,这就是真实”,这是在物质不存在的情况下意识存在吗?又或者像笛卡尔说的那样,“我思故我在”?夏烟不知道。那银河城存在吗?现实存在吗?或者说,我存在吗?
      夏烟说:“存在是感受。”感受所有的美与丑、善与恶,感受理智与情感的拉锯,感受每一天的风和云,感受此时此刻的不知所措。不要用眼睛去看生活,用心去感受。

      “为什么是银河城?”徐扶光问她。

      夏烟想到她很早的时候看过一句话,“地球以及地球上的所有事物,包括人类自身,都是星尘而已,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无数死亡已久的恒星灰烬的排列组合”。银河城位于彩云之上,夏日限定的火烧云。夏烟最喜欢吃草莓,夏天的阳光充沛,是草莓最好吃的季节,以至于她每次看见草莓,就好像看见了夏天,她每次咬下一口草莓尖,就好像回到了夏天。

      因为我们生于银河里,我们是宇宙的子民。或许浩瀚星空可以私有,银河城真的存在,我们的意识在时间里流浪,为爱与被爱停留。
      是爱。她想。

      “因为爱是银河里。”
      *
      离开的时候,徐扶光从桌上随意摆着的一本英文原版书里抽出一张书签,默记了一下页码,把书签递给夏烟。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硬卡纸,大小介于标准书签与明信片之间。正面映着一张照片,特写拍清了黑夜里点燃的仙女棒四溅的火星,拿着烟花的那只手修长漂亮,小拇指带着一个素圈戒指,和徐扶光常带的一样。

      照片是夏烟拍的。去年徐扶光过年前两天半夜跑到夏烟家敲门,顶着禁烟花令撺掇夏烟和她去楼梯口做一回法外狂徒。说是冷烟花,夏烟还是因为害怕触发烟雾报警器很没素质的带徐扶光去了地下车库。夏烟开手电筒,徐扶光用烟点燃了烟花。那天她们拍了很多照,夏烟最喜欢的一张照到了她和徐扶光脸以下的上半身,没有开闪光灯,烟花照亮了镜头。镜头下夏烟拿着一根爱心烟花的,生日蛋糕常见的那种,左右两边烧的不太对称,徐扶光拿的是一根普通的仙女棒,烧了三分之一,噼里啪啦燃得正旺,像是烟花表演的火树银花被缩小后捧在了手上,那是那天徐扶光带来的烟花里最后的两根。南方的冬天不是很冷,她和徐扶光都喜欢穿大衣。照片里的她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呢子大衣,白色勾花的高领毛衣从黑白格纹的羊绒围巾里透出边,徐扶光穿的是白色的,一副中看不禁脏的样子,款式和她的相近,配着黑色高领羊毛衫。夏烟在手机相册里给它加了星,徐扶光用它做过一段时间微信头像。
      书签正面的那张图片也在夏烟的手机相册,在她加星的那张照片隔壁,徐扶光手里那支烟花刚刚被点燃,是夏烟用自己的爱心烟花给她接力式点燃的。

      那天夏烟拍完这两张照片,和徐扶光保持并肩而立的姿势,手里的烟花噼啪作响,她们都没有说话。两支燃烧的烟花火光交汇,夏烟觉得那像一场人造的流星雨,她想许愿。她还没想好愿望,烟花蓦地燃尽了,火光息鼓偃旗,只有徐扶光的烟还是亮的。过了一会儿,烟也燃尽了,地上落了一阵烟灰,像小时候放完烟花之后地上的火药和余烬。夏烟想起了小学时期叫“烟花易冷”的非主流网名。
      但是后来弟弟看见了夏烟的九宫格朋友圈,闹着要妈妈网购一堆冷烟火。一收到货,他激动地在客厅就点上了,等烟花灭了,骂也挨完了,淡淡的火药味还是在客厅萦绕着,很久都没有散。

      书签背面写着几句话,钢笔笔迹,徐扶光的字,很漂亮。上面写了三行:只有理想主义者才可能变成虚无主义者/他们高尚且腐朽,与这个世界彼此唾弃/观望着日落又日升的无尽循环。

      夏烟和妈妈走到小区外找车,离车最近的一棵树很高,比那片小树林里的任何一颗书都更高,枝叶不算繁茂,但每根枝干都生气盎然像上长。
      云开了,夏烟坐在车里往外看,那棵树的两根树杈之间卡了一颗太阳。风还是很大,摇晃的树影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像是一群活泼的音符在跳舞。妈妈打开了车载广播,电台正放歌放到一半。

      “在愿望的最后一个季节,解散清晨还有黄昏。”

      夏烟听过这首歌,她轻声的哼出下一句:“在愿望的最后一个季节,记起我曾身藏利刃。”

      然后她问,她问自己,她问妈妈,她不想问谁,她问:“理想主义者在这个世界上要怎么生存?”

      妈妈说:“可能理想主义不适合社会,但有社会由人组成,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做梦,有梦的地方就会滋生出理想主义。”
      “我喜欢做蛋糕,喜欢收集餐具,喜欢花。我想开一家蛋糕店,在海边,风景很好,不管考虑租金,不考虑成本,不要商业化的街巷招徕旅行团,我只用应季的原料做蛋糕。我要用我最喜欢的盘子招待客人,连洗盘子都会变成享受,我要在店里装饰很多花,每个花瓶里的都要不一样。等我老了,就去环游世界。”
      “年轻是时候我用理想主义的泰坦尼克号去幢现实的冰山,挺义无反顾的。后来我想既然生命的结果都是死亡,那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再后来我结了婚,我好像不再是我,但我并不遗憾。或许我不能算作理想主义者。”

      夏烟想起徐扶光的个性签名,“生命是一场偶然,我在其中寻找因果”,王小波的话。夏烟不知道说什么,妈妈也没有再说话,广播里的歌快要放到结尾了。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理想主义有什么不好。”妈妈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就在一瞬间,握紧我矛盾密布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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