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和秋》暮貓人

2、第二章：原来你是我的邻居

　　於秋的初三，就是在上课和奶茶店中度过的，虽然和迟暮再也没有更深的关系，但她觉得也挺好的，起码下课后，放假时总是可以看见她，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唯一一点快乐与乐趣。

　　她的中考中规中矩，上了江云二中。江云市第二好的高中。

　　高一刚开学没多久，於秋在房间里刷着习题。
　　她特别偏科，文科样样精通，看文章跟吃饭一样信手拈来，可这数理化跟天注定的死对头一样，水火不容，这知识点它就是不进脑子啊，越想越烦躁。
　　「啊!!! 这数学题还让不让人活了，什么函数，学着函数拿来做什么啊？还有这图，怎么画？不做了不做了，烦死了。」心烦意乱的於秋索性把习题扫一旁去了。

　　但这时，於秋的母亲林欢来喊她，非常暴躁地拍门：「於秋，成天锁什么门，防贼吗？我们是你父母，赶紧给我出来，要出去吃饭。」
　　於秋以为又是要跟父亲公司的人联络感情，顺便营造家庭氛围很好，父亲的人品不错的假象。
　　结果这一次的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但根本没什么印象，以前根本没见到有人出入，也没新的人搬进去。

　　迟家。
　　一个面容和藹，带着玉镯子，朴实短发，眼角的细纹隐隐表露出年龄的女人迟疏云前来迎接：「哎唷，这是秋秋吧，你小时候阿姨还抱过你呢。进来坐进来坐，别客气，不用脱鞋。」
　　於秋十分疑惑，因为她实在不记得面前的阿姨，但还是礼貌性地笑了一下：「阿姨好！」
　　林欢和迟疏云寒暄了一番才开始吃饭，期间於秋只能观察这个家的装潢，白色简约大方的装潢映入眼帘，该有的家具样样有，就是缺少一丝家的感觉，毫无生气与人居住过的痕迹。
　　客厅的电视旁有着迟疏云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大概五六岁左右，但脸上没有属于那个年纪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只是面无表情，让yu4秋想起奶茶店的那个她。

　　饭桌上，即便有着丰富的菜餚，於秋的心思也不在那上面，因为她在烦恼高二的文理分科，在想，选什么才可以有好工作，大学实现经济自由，快点离开原生家庭。
　　另外，本来今天晚上应该去奶茶店的，但被这突如其来的饭局影响了原本的计划，也不好拒绝饭局，因为林欢和於季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而目前她要做的就是，安静、乖巧，尽量不惹他们不高兴，自己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学习，想办法上大学，然后离开他们。

　　「阿欢，你最近过得怎麽样？」迟疏云关切地问。
　　「还可以，你呢？」林欢表现出关心。
　　「哎唷，最近公司很多事情要处理，很累。为了孩子才决定定居下来，也不像年轻那会儿有那么多动力了。」迟疏云无奈地笑了笑。
　　「没事。女人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 林欢回应着。
　　「哎，羡慕你啊！ 嫁了个好老公。事业再好，能比家重要吗？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累了也没有人问候，也不能停下来。有个好老公还能帮衬点，你看我都忙到像是老了十岁，你看起来还精神焕发的。」迟疏云羡慕地说，话语间还夹杂着些许无奈。
　　之后的话於秋没心思继续听了，大概都是那些互相寒暄的话语，但於秋了解到迟疏云是林欢的好友。

　　迟疏云早年和丈夫离婚，为了把孩子拉扯大，一直忙忙碌碌，在江云市和汉陵市两地来回谈生意，根本没时间停下来，现在生活比较稳定，就决定回到江云市定居，也是为了陪伴那个快要高考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和於秋年纪相仿，既然两家交情颇深，理应很熟悉才对。
　　但於秋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印象，因为那个孩子从小就被送去了外婆家住，初中高中也是一直住宿舍，最近被迟疏云拉着回来，成了走读生，因为心有愧疚，想弥补孩子这么多年缺失的爱，但公司太忙了，即便住在一起还是聚少离多，工作回来时，孩子睡了，根本没时间沟通。

　　突然之间，迟疏云向着於秋说：「秋秋，你要找暮暮吗？她就在房间里，你们年纪相仿，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的。」迟疏云很温柔地笑了笑。
　　突然之间於秋愣了愣，心想：「暮？是那个暮吗？」
　　就在於秋呆愣的时刻，林欢以为於秋要在外人面前落自己的面子，就掐了一下她的大腿暗示她赶紧去。
　　本来也没打算拒绝的於秋立马问：「好的阿姨。她在那个房间里吗？」於秋指着那道从饭局开始到结束都没打开过的门。
　　「是，你敲门进去就可以了。这孩子打小就话不多，我很担心她没有朋友。」迟疏云的面容显得十分担忧。
　　「好的阿姨。谢谢！ 我可以成为她的朋友！ 不用担心。」於秋慢慢地向着房间走着。咚咚，於秋轻轻的敲了两下：「你好，我可以进来吗？」心脏突然之间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在想会不会是迟暮。

　　房间里一丝声响都没有。
　　就在於秋打算转头回到沙发上时，房间里一股熟悉的声音：「进。」
　　於秋懵了一下，立马反应回来：「哦！ 好，打扰了。」打开房间的同时，看见一个坐在书桌前，只剩下背影的女生，穿着无袖背心露出匀称的体型，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是她，是迟暮。
　　於秋虽然感觉到很兴奋，但还是很小心翼翼地向对方询问：「请问门需要关吗？我坐在哪里？」因为整个房间只有一张椅子，迟暮坐着，以及只有床可以坐，但於秋又不好意思直接坐下去。
　　「门关上，坐床吧。」迟暮淡淡地回答，看不出来她现在的情绪。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

　　当於秋关上门之后，坐在床上，但还是距离对方一米，只能看见后脑勺和一点侧脸。坐下来才有时间环顾四周。
　　一进门的左边是衣柜和复古书柜，右边是白色的床，床单也是白色的，连枕头也是。好在房间中间，靠窗的书桌对着郁郁葱葱的桂花树，淡淡的花香与街灯的光线穿过树荫，来到房间里，暖洋洋的颜色让房间看起来没有那么单调、冰冷，花香也让人感到安稳。
　　可这房间的主人，似乎不喜欢人间的烟火气，在这屋子也没有久留的意思，所有家具都很新，有些甚至有一层灰在上面。
　　不过，於秋想起即便自己的房间有着各种颜色，但也不代表那就是家，那是林欢喜欢的颜色，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好！ 你还记得我吗？在奶茶店你帮我处理过伤口。」於秋觉得一天顾客那么多，对方也未必记得自己，不过还是试探性地问了问。
　　「嗯。我叫迟暮。」只见迟暮缓缓转过头来，但依然面无表情。
　　於秋觉得很惊喜，因为对方居然记得她，喜上眉梢，顺便开启了话匣子：「你记得我啊！ 你刚刚为什么不出来吃饭呀？」
　　「我不喜欢和人应酬。」迟暮直言不讳，话语里看出与人的疏离感。
　　「那我进来会不会打扰到你？」於秋把自己主动区分为迟暮不喜欢应酬之人中，觉得对方可能只是因为礼貌才请她进来。
　　「不会。如果不喜欢，会说。不用想那么多。」迟暮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就多解释了几句。
　　「坐那么远干嘛？」迟暮不解，好像自己是什么吃人的野兽似的。
　　於秋一点一点挪到迟暮旁边。

　　近距离看迟暮，长长的眼睫毛，鼻梁的弧度显得很完美。
　　这大概是学校里面被人偷偷喜欢着的人，是捉摸不到的光，每一寸都像是精雕细琢。
　　但於秋却有种由心而发的自卑，悄悄地萌芽，明明就在身边，却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你那时候为什么去做兼职啊？」於秋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外婆生病了，急需用钱。」迟暮也毫不避讳地告诉了她。
　　「但迟阿姨不是有公司吗？还是那个病需要特别多的钱？」於秋不知道为什么迟暮家境还不错，却要她出去做兼职，没有学历的兼职工资其实并不高，也很辛苦。
　　「我和她不熟。」迟暮像是在说出一个事实，毫无个人感情。
　　「怎么会？那可是妈。」於秋也在阐述一个事实。
　　「嗯，母亲不代表是熟悉的。」迟暮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看着窗外。
　　「你母亲对你很好？」迟暮带着不太相信的语气询问，毕竟那天於秋身上的伤，一看就是累积已久，新旧交替，作为父母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性，是他们下的手。
　　「不是。但有时候是好的。」於秋还在为母亲狡辩着，因为她还爱着自己的母亲，所以总可以用那一点点的爱去欺骗自己，母亲是爱她的。
　　但真的可以吗？

　　迟暮听着这个回答，基本上已经肯定了施暴者是谁。
　　不给於秋回忆过去的时间，迟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陪我复习。」迟暮拿出一本化学书递给於秋。
　　「啊？」於秋不知所措，怎么刚刚还在聊家庭，现在就聊学习了？
　　「你随便翻几页，问我知识点。我要复习。」迟暮认真地说。
　　於秋想着，只是看着书问而已，应该没问题，所以就开始了帮迟暮复习：「实验室中制取氧气需要除的杂质是什么？」
　　迟暮不假思索：「水蒸气H2O。」
　　「那提纯粗盐的实验操作，按照顺序是什么？」於秋立马去找下一个知识点询问。
　　「取样、溶解、沈淀、过滤、蒸发、结晶、过滤。」迟暮依然是不用思考太久，便可以说出正确答案。

　　就这样一来一回，复习到晚上十一点。
　　「你的题呢？」迟暮打断了於秋的思考。
　　「在家，我去拿一下。很快回来。」於秋急急忙忙地跑回家，看见林欢，本以为林欢不高兴为什么她那么晚才回来，然后关心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有。
　　「妈，我来拿作业，去迟阿姨家写。可以吗？」於秋战战兢兢地问。
　　没想到林欢没有骂她，还非常支持她去迟暮家写作业：「去去去！ 赶紧去！ 别给我丢脸，跟迟暮混好一点关系。你迟阿姨和你爸爸有生意要谈，你们的关系好点，你爸爸就更容易谈生意了。你要睡那边也可以，我跟你迟阿姨说过了。」
　　原来这一次是因为，想把她当成谈生意的工具。
　　於秋落寞的关上门，又重新给自己给自己打气：「好的没事！ 於秋你可以的！ 我已经是独立的小大人了。继续努力读书！”

　　凌晨一点。
　　迟暮给於秋讲题，一道一道，即便於秋听不懂，她还是会用另外一个方式再讲一次。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也没有不耐烦。
　　於秋在听迟暮讲英文语法题，自己都没察觉到眼皮都快关上了，实际上回答迟暮的提问时，已经开始语无伦次，问非所答。

　　於秋晚上基本上没有睡好的时候，因为父母总是吵架，然后林欢就会毫无缘由地拿她来发泄，轻则不断辱骂，重则体罚。
　　於秋根本睡不着，身上的伤口让她疼痛难耐，旧的伤口结痂也很痒，不过就算父母没有吵架，她晚上也总是做恶梦，起来的时候都是满身大汗的。
　　所以她不是因为学习而睏，是因为真的很累。
　　但於秋在学习的过程中，从未提出自己要休息或者回家睡觉。

　　迟暮因为於秋的状态才察觉到时间已经那么晚了，平时自己十一点，最迟十二点就要睡觉。
　　今天居然因为一个人而破例，还是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拉着一个算是刚认识的人，复习到那么晚。
　　「回去吧，今天差不多了。」迟暮面无表情地说，连一眼都没给於秋，自顾自地收拾着桌面。
　　於秋没两分钟就收拾好桌面的作业，不想打扰到迟暮的休息，咧嘴微笑，顺便用鞠躬表示谢意：「谢谢迟老师！ 迟老师晚安！ 麻烦你了！”
　　迟暮没回复，但还是笑了一下，不过於秋没看见，就立马关门回家了。
　　回家就倒头大睡，毕竟学习还是要花很多精力的，更何况要「听课」。
　　迟暮也很快入睡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人陪伴的感觉，於秋没有不耐烦，没有抗拒她话少，也不害怕。

　　不过，今天晚上的两个人都有疑惑。
　　「为什么看上去迟阿姨也很关心迟暮，但迟暮却说自己和母亲不熟呢？是因为她到了叛逆期吗？可是她会为了外婆的病而去努力打工，看上去也不像是纨绔子弟，也不像是有叛逆的感觉。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为什么她看上去那麽乖，也很听话，但被自己的父母打成这样？是因为她里外不一还是什么？可是，一晚上下来她也没有埋怨过父母对自己做的事，是因为她藏的太深了吗？算了，也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