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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渡江远嫁 ...

  •   绯衣从来都不喜欢贺云潇这样侵略性强且锋芒刺人的人,但这个人即将成为她的夫君,无论为了她自己日后的生活还是为了尚江王府,她都打算尝试着接纳他。
      首先要从心里不那么排斥。
      她穿上华美隆重的嫁衣,由乐尧率领着黑甲军护送,登上了行往承阳的船,数条大船上是尚江王府为她准备的丰厚嫁妆,足以羡煞所有的大雍女子。
      出嫁前一天,她面对王府里的人都还是带着笑的,那是不想有人为她担心,尤其是哥哥,当然她也不希望王府里的氛围太过压抑。
      可是当红色的盖头压在发髻上的那一刻,她的唇角就再也弯不起来了,心里升起密密麻麻的难过,她不想嫁去承阳,她想永远留在尚江,她想永远都是被人宠爱着的小郡主,而不是远离故土的他人妇。
      哥哥把她送到了渡口,对她说:“绯衣,多加珍重。”
      又道:“尚江是你的后盾。”
      他一贯不喜赘言,近些日子却把叮嘱时时挂在了嘴边。
      “绯衣明白。”绯衣点头道,心中的难过更深。
      她知道慕寒若就站在哥哥身边,他们没有说任何话。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宁王尽管放心,绯衣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是贺云潇。
      绯衣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神经,身体控制不住的僵硬。
      明明就只是几年前匆匆见过一面,贺云潇也没有对她做出过十分过分的事,她却不知为何总是害怕他。
      她努力把这种怯意压了下去。
      岸上起了风,熟悉的江浪之声让她稍稍心安了一些。
      告别之后,如梦和另一名侍女扶着她上船,脚刚在甲板上站定,贺云潇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郡主,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从三年前就非常喜欢你了。”
      绯衣愣住。
      贺云潇继续道:“今天我很高兴,真的,郡主,你成为我的妻子我很高兴。”
      绯衣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的确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喜意,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只轻轻“嗯”了一声。
      “此处风冷,你们快扶郡主到舱室房间里休息。”他又体贴道。
      如梦几个人应了声“是”,便小心的扶着绯衣进了舱室。
      承阳王府迎亲的船都非常大,一行人走了好一阵儿才到里头为绯衣准备的房间,一进屋里如梦便挥退了其他侍女,绯衣掀开盖头快步走到窗口处,果然还能看到岸上尚江王府众人的身影,哥哥今日为显郑重特意穿了黑金王袍,身形挺拔如松,看不出半丝病气,但是绯衣知道他近日病情又发作,毒医刚给他行了一次针、今早又灌了许多药,他原本是连走动都不该的。
      鼻子一酸,眼泪便再也压不住了。
      既是要哭,那便哭个痛快。
      如梦在一旁默默陪着她,不忍打扰。
      等到船有了动静,岸上风景远去,再也看不到人影之后绯衣才离开了窗口。
      如梦拿出帕子给她擦脸,绯衣红着眼睛道:“我很丢脸吧。”
      “怎么会?”如梦安慰她,“新娘子离家都是要哭一哭的,哭完了,往后的日子就都是笑了。”
      “真的吗?”娇美的容颜在精致华贵的嫁衣映衬下更添丽色,宛若盛时绽放的海棠,眼角哭红的那一点就是盘桓在花瓣上最吸引人的一抹艳。
      不要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了也会心生怜惜。
      “真的啊,”如梦想了想,又道,“奴婢方才瞧仔细了,承王世子当真是一等一的人才,长得甚是俊俏,他又对郡主有情,往后肯定会对郡主好的。”
      在她的劝说下,绯衣总算止了伤心,想起贺云潇之前的话,在徘徊犹疑中生出一丝希冀……也许贺云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
      过往的感情不得不放下,也许她是该去做新的打算了。
      她总是这样,喜欢去幻想,也总是希望事情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即使这场婚事伴随着暗流涌动,她也会忍不住的希冀未来的日子可以顺遂和美。
      ……
      傍晚时分,风声渐弱,浪潮拍打船身的势头也小了一些,绯衣扒着帘子看了会儿外头的风景,心情渐渐平复。
      如梦端来一个食盒,摆出几样小菜,又取了春茶来沏,青绿的茶水衬在白玉茶盏里,说不出的剔透好看,绯衣低眉叹了口气,却没有饮茶的心思。
      “郡主,多少吃一点吧。”
      绯衣勉强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却又放下,道:“除了去梁州那次,这是我头一回离家那么远。”
      承阳距尚江数百里之遥,在她心里有如隔了天涯海角,离广垣府越远,便越觉得没有着落。
      “郡主以后若是想家了,还可以再回去。”
      绯衣摇了摇头,心知不会有那么容易。
      吃过东西,侍女们进来伺候她梳洗,刚刚换好安寝的衣服,门外便来了承王世子的人,送来一匣特制的机巧玩具,说是世子特意从西域货商手里买来的,供郡主闲暇时赏玩。
      如梦打开给她来看,俱是一些玲珑可爱的小玩意儿,比如说会动的木制小狗、造型别致的胡琴和刷着琉璃彩的陶瓷风铃……的确都是绯衣会喜欢的东西,她虽是王府贵女,对外时端庄娴静,却本是天真好玩的性子,喜欢一些新奇古怪的东西。
      “世子有心了。”
      绯衣忍不住摸了摸那木制小狗的脑袋,展颜笑了一下。
      ……
      船只渐渐驶离尚江五府的地界,江水分流,已大致能看到承阳北界的孤鸣山了。
      这日下午,送嫁的乐尧过来拜见,隔着帘子对绯衣道:“郡主,黑甲军只能护送到这里了,再往前就是承阳,按承阳王府的规矩,我们不能再送。”
      绯衣不舍的看着他:“你们现在就要回去吗?”
      乐尧道:“只是我和黑甲军返程,郡主放心,照顾您的人都在。”
      礼官、侍女、还有宁王府精挑细选的数名高手,乐尧都一一安排妥当了,本来他应该护送郡主到承王府、待大婚典礼之后再回去,可广垣府来了急报,夷沆贼寇似乎又有了动静,乐尧便不得不首先考虑广垣府的境况,回去辅佐宁王。
      “那路上小心,”绯衣道,“你们要多劝着些哥哥,让他多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了。”
      “王爷对诸事向来有分寸,他不会再让自己倒下的,”乐尧说着向她眨了下眼睛,就像小时候他每次有了胡闹的鬼主意或者要调侃谁一样,“他连要喜欢谁、喜欢的程度有几分都能拿捏的恰到好处,往后……你就不要担心了。”
      绯衣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乐尧也没有再解释,随口调侃完之后,他又皱起了眉头,道:“郡主,有些话王爷不说,你心里应当清楚的。”
      “什么?”
      “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他叹了口气,“现在来说这些太晚了。”
      此事宁王未曾言于口,但臣属们都看的出来,他始终都在后悔没有尽力阻止这场婚事。
      “不过,”乐尧道,“那贺云潇,你若觉得还行宁王府也就不多说什么,你若哪天受了他的欺负或是想家了,宁王府会接你回去。”
      “嗯,好。”绯衣动容不已,眼里含着泪,可心里也知道,凡事皆没有那么简单,天子赐的婚,哪里会容她想走就走?
      乐尧同样没有多解释,又将一枚玉牌塞到帘子下头递给她:“承阳毕竟不同于尚江,很多地方我们鞭长莫及、周全不了,王爷有一些江湖朋友在这边,凭这个玉牌可以使唤他们,郡主收着吧。”
      绯衣便收下了那白玉牌,样式极为简单,只有几抹云纹和一道剑痕,云纹中间雕着“归茫”二字,剑痕则从“归茫”的间隙里穿过,绯衣虽不通江湖事,但归茫山庄的大名还是记得的,心里顿时一阵酸涩……即使远离故土,宁王府的保护也依然在她身边。
      乐尧交待完所有事情便匆匆带人回了尚江。
      傍晚时分贺云潇的人又送来了新鲜的茶点,都是承阳的特色,做的十分精致,意外的合绯衣的口味,配着春茶吃恰是正好。
      经过这么几日,绯衣身边侍候的人都已知道了承王世子的体贴和细心,和传闻中的狡诈酷戾完全不一样,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他从很早之前便心属绯衣了,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耐心去事先了解绯衣的喜好。
      贺云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今夜恐怕会有一场雨,我叫人给郡主多加一床被褥,免得夜里冷。”
      绯衣道:“多谢。”
      贺云潇又道:“明日便可到孤鸣山了,啊,郡主若觉得无聊,可以找我聊天,船上准备的有歌舞和杂耍,郡主想看吗?”
      绯衣迟疑了一下,如梦帮她道:“回世子,我们尚江的习俗,新人礼成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贺云潇歉意笑道:“是我唐突了。”
      夜里果然下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扑在窗户上,极为扰梦,绯衣拥着被寝坐起来,脑袋一阵一阵的发闷。
      雨声、风声、江浪声交融到一起,汇成一场难以调节的喧嚣,而就在这纷乱的喧嚣之中,似乎还掺杂了旁的声音。
      绯衣揉了揉额头,又觉喉咙也干,便唤守夜的侍女帮忙倒水。
      如梦掌了灯过来,拿了炉子烧热水,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绯衣敏感的注意到了:“怎么了?”
      如梦抬头望向她,欲言又止。
      这时绯衣头脑不似方才迷糊了,隐约听出了掺杂在风雨江浪声中的另一种声音——歌乐笑闹之声。
      承王府迎亲的船上,谁能不顾场合不顾时间肆意欢饮赏乐?
      绯衣不由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外面……在做什么?”
      如梦脸色难看,有些难以启齿,在绯衣的追问下只好道:“世子召了……歌姬舞女……”
      亏她以为承王世子是个好男人,还帮着说了不少好话,哪想到代表尚江王府的乐尧和黑甲军一走他就开始放纵起来,成亲在即、在迎娶世子妃的船上都能如此荒诞行事!
      听那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声音……必不只是单纯的在听歌赏舞。
      绯衣的哥哥和父王都不是纵情声/色、三心二意的人,哥哥就连纳一个侧妃都是被皇帝逼的,所以她一时无法理解贺云潇的行为。
      前一刻还在对她温柔体贴,转眼就去跟别人寻欢作乐?马上就要举行大婚了,竟还能去怀抱别的女人?
      最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的是,他偏偏要在迎亲的这条船上,并且要让他未来的世子妃听到。
      如梦怒道:“贺世子太不尊重您了,奴婢去说说他!”
      绯衣拦住了她:“随他去吧。”
      又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人从前的名声,只是万不该心中做了美好的期许,一厢情愿的以为传言皆是谣言。
      如果没有期许,那也就不会失落了。
      她大约能猜到,如果她真的派了人去质问,对方定然有一套说辞来让她更难堪。
      果不其然,她这边没有动静,外头的歌乐之声便渐渐的散了。
      至于贺云潇今夜所为是有心而为还是无意放肆,绯衣一时还没有想明白。
      喝了热水,喉咙好了一些,头脑却渐渐发胀,翻来覆去睡不着,绯衣静静的听着雨声,说不清心底究竟有几种难过。
      近四更天的时候绯衣才稍稍合眼,刚有了睡意便听到外头一阵惊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骂,还有兵器相交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郡主,有水寇来劫船!”如梦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尚江王府所派的高手们纷纷守在了绯衣的门前。
      不一会儿,又有人惊叫:“有人凿船,漏水了!”
      “郡主,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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