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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荣安郡主 ...


  •   她没有想到慕寒若在面对这种事情时也能如此理智,仿佛他们不是两情相悦一般。
      或许爱情在谋士的心中根本不占多少份量,男人的心也总是比女人更硬一些。
      她也没有理由去自怜自伤,由宁王府保护着长大的郡主,也应该为宁王府去做点什么,她自己早就想明白了。
      这是她的事,她不能总是把压力给哥哥。
      她只是……很害怕。
      无论是那道圣旨还是陌生的贺云潇,都让她感到害怕。
      ……
      那天清晨的雨有些凉,细细密密的刮在身上,刺的皮肤很不舒服。
      绯衣新学了一道药粥,练了好几天才终于做出了一点样子,她迫不及待想送去给哥哥尝一尝,便匆匆忙忙的往哥哥那里赶,如梦举着伞跟在后面,不停的念叨:“郡主你慢一点,当心滑倒啊。”
      绯衣偶尔会调皮一些,回头对她笑道:“你是不是跟不上我啦?如梦你胖了。”
      “奴婢才没有胖。”如梦无奈的辩解。
      绯衣虽嘴上跟她贫,脚步到底是慢了一些,因为她怕手里端的药粥撒了。
      走到哥哥的院子门口,先看到哥哥房门前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慕寒若和宁王府的内务主使乐尧,绯衣本想出声跟他们打个招呼,可不知怎么的却没有说出口。
      她默默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没有动。
      乐尧道:“昨日总共醒了有半个时辰,今日还未见醒。”
      “这样下去不行,”慕寒若皱着眉,“归茫山庄来信说找到了毒医的踪迹,此人性情古怪,轻易不出山,我打算亲自去请他到尚江。”
      “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慕寒若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放心,要麻烦你盯着。”
      “什么事?”
      “皇帝给郡主赐婚的事,王爷当下受不得刺激,此事先不要告诉他,你看好府里的人,谁都不要乱说。”
      乐尧却沉默了,沉默了片刻,他不满道:“你应该知道对王爷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郡主,他如果不是病倒了他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会拿剑串了楼胤和贺云潇,谁会管那个破圣旨……”
      “慎言,”慕寒若冷冷的打断他,又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做臣属的才更应该冷静,且不说尚江五府经过这几年战事损耗严重、已不是曾经的尚江五府,就说王爷的病情便容不得半点波折,不仅我们要冷静,等日后王爷知道了详情你我也要劝他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近日得到风声,朝堂上有人提了削藩,尚江一脉又一直是帝都的肉中刺,必然首当其冲,楼胤是个虚伪之徒,他们都在等着拿尚江的把柄,要压着王爷让王爷永远都起不来,难道你也想看到那种情况?”
      “我……”乐尧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任由他们欺辱啊,贺云潇那种烂人……忍忍忍要忍到什么时候?难道为了保全宁王府就要牺牲掉郡主吗?”
      慕寒若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感,一侧首便看到了立在院门口的荣安郡主。
      乐尧也注意到了,顿时慌张:“郡、郡主。”
      绯衣脸上没有血色,如果不是如梦扶着她,她几乎站不稳,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她从小喜欢到大的寒若哥哥对她竟是如此冷漠,句句为了宁王府却没有一句为她考虑。
      更让她揪心的,是宁王府处境的不妙,一直宠她疼她的哥哥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不仅要守边抗敌还要应付帝王的猜疑,而且这猜疑不同于对别人,而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埋下了祸根,因为父王是大雍太/祖、也即是他们的皇爷爷在世时最喜欢的儿子,曾有机会继承帝位,正如先帝忌惮父王一样,当今天子也忌惮着哥哥,而先帝尚且顾念着兄弟之情……说是顾念兄弟之情,可哥哥少时入帝都那几年名为在天子手下受教其实是被当作了质子。
      那么当今天子又是怎么想的呢?
      病弱的宁王不仅没有被折损去锋芒,还渐渐能把尚江治理的如同先宁王在世时一般繁盛,所以他们需要握在手中一个人用来牵制宁王。
      宁王最重视的人是荣安郡主,而承王是天子当下最宠信的臣子,把宁王的妹妹握在宠臣的手里,他便能稍稍得一些心安了。
      这回她没有哭,尽管难过的快要窒息了她也拼命的把眼泪忍了回去,然后当作若无其事的走到他们面前:“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么愁眉苦脸的?”
      “郡主,我们……”乐尧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开口。
      绯衣笑道:“哥哥的病不是有转机了吗?听说找到了一个好大夫?”
      乐尧:“是啊,慕先生正要去请。”
      “那就快去啊,”绯衣看了一眼慕寒若,又转向乐尧道,“对我就更没什么好愁的了,那贺云潇能跟我哥哥齐名,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嫁到承阳或许会很好呢。”
      “郡主,你真的这样想啊?”乐尧没看慕寒若难看的脸色,担忧的问。
      他们都是自小在宁王府一起长大的,郡主于他来说也像是妹妹一般。
      “当然啦,”绯衣努力的在笑,“你们快去忙自己的事吧,别在这里挡着我找哥哥。”
      等两人都走了,她端着那盅粥却站在细雨里愣住。
      “郡主……”如梦轻轻的唤着她。
      绯衣回过神,想对她笑一笑,却没能笑出来,她说:“粥都凉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

      绯衣丢掉了身边所有跟慕寒若有关的东西,这份感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同时一边看着王府上下为她准备嫁妆一边陪伴在病情反复的哥哥身边,和其他人一起隐瞒,在他好转之前尽力不让他知道赐婚的消息。
      她好似是在这种种变故之后慢慢长大成熟了起来,学会了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在人们看来,郡主仍然是美好天真的模样,完全没有因婚事受到影响。
      明媚娇艳的花朵,呈现在人前的就应该是美丽得体。
      贴身伺候她的如梦却知道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安然,只能从其他角度努力的安慰她、想让她开心一些:“郡主,奴婢去专门打听了一遍,那承阳世子跟咱们王爷一样,也是自小就文武兼修,十几岁就披甲上过战场的,听说他长的甚是英武,虽说肯定没有咱们王爷出众,却也是一顶一的美男子,将来还会继承爵位,日后郡主就是承王妃了。”
      才能、相貌、身份皆是一等的,对于女子来说该是没什么好挑剔了。
      绯衣勉强笑了笑:“他名声似乎不大好。”
      不仅如此,如梦心想:承阳世子虽样样都是一等,却样样不如未重伤前的尚江宁王,不,就算宁王伤了他也比不上,二人虽被一些人并称为“大雍双璧”,可那也仅能算牵强的戏言,在天下人心中,有尚江宁王的地方,从来不会提及承阳世子,有承阳世子的地方,却永远都有尚江宁王的影子。
      但是这些绯衣并不在意,从前她不求一个样样都好的意中人,今后也不会。
      何况这场婚事掺杂了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本就不能苛求什么。
      如梦尽力替她往好的方面想:“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人?而且名声这种东西都是外人在传,承阳世子也可能是个很好的人呢?”
      绯衣道:“但愿如此。”
      ……
      整个尚江王府里大概只有母妃对这桩婚事有些满意,在她眼里贺云潇不管怎么说都是王公贵族之子,嫁给他比喜欢一个家臣强多了。
      但在稍稍欢喜之余,更多的却是对女儿的不舍之情,最后还是伤感占了上风。

      宁王最终还是知道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尽管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他却还是能从细微处发现端倪。
      这时慕寒若请的毒医已经到了,其人果然有手段,他到府不过三日,宁王便从危险中暂时脱离了出来,只是离痊愈还有很长的距离。
      等宁王知道的时候,诸事已定,一切都晚了。
      或者就算他一早就知道也挽救不了什么,圣意不可逆,除非公然与朝廷对着干。
      可他不能那么做,他曾在老宁王面前立过誓言。
      另外有些无奈的是,在他昏昏沉沉的这段时间,皇帝除了给绯衣赐婚,也赏赐给他来自各部族的美人共十二个,环肥燕瘦,各色皆有,说是体恤他身边无人照顾,又希望他早日成家。
      但宁王不想把王妃之位留给随便的一个人,只是选了其中的一个为侧妃,他绝对不会去亲近的侧妃,算作对皇帝的妥协。
      乐尧则提醒绯衣,让她小心侧妃和另外十一个美人,因为她们之中至少有一半都是眼线。
      天子的眼线。
      年轻的男人坐在窗边,雪色衣袍似藏霜寒之意,衣袍下皮肤苍白,透着虚弱,沉静的眼眸中则隐着复杂莫测的情绪。
      绯衣咬了咬嘴唇,慢慢挪到他面前,很小声的唤他:“哥哥。”
      宁王移来目光,神色和缓了一些:“绯衣。”
      绯衣笑了一下,这是个很甜美的笑容,以前总是能给人们带来美好的心情。
      宁王道:“我会上书向皇帝陈情,言明你已订有婚约。”
      “不要!”绯衣摇头,上书陈情或许能求得皇帝撤回旨意,却也会给尚江招来无穷猜忌,最终酿成祸端,哥哥知道最明智的做法是什么,现在竟也不明智了。
      宁王说:“我有办法让他撤回旨意,承王那里也有我来应付……”说着说着他咳嗽起来,气力似乎不支,掌心里也落了点点血腥。
      绯衣看着,心疼不已,上前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关好了方才透风的窗子,然后默默深呼吸了一下,道:“哥哥,绯衣觉得这桩婚事没什么不好……”
      宁王看着她。
      “先不说家世身份那些,”绯衣故作羞涩,“我……曾经见过承王世子一面,他品貌不俗,为人潇洒,绯衣觉得、觉得若以他为夫君也是可以的。”
      宁王:“你何时见过他?”
      “就……就是几年前陪母妃去梁州那一次,偶然遇见了……”这当然是她编的,她想说服哥哥忍下这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就算知道赐婚之事有诸多牵扯,但如果她能够幸福那么哥哥也就能忍下了。
      可是宁王怎么会看不透她那些小心思?
      “绯衣,不要勉强。”
      绯衣却仍要勉强着自己笑出来:“哥哥……我不想因为我而给大家带来麻烦,不要让我有负罪感,好吗?”
      宁王便沉默了,他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些。
      ……
      弘嘉三年春,承王世子来尚江迎亲。
      绯衣没有想到,她真的偶遇过这个人。
      那年她与母妃乘船从梁州回尚江广垣府,在会绫江上见过他一面,之所以对这仅一面之缘的人有印象,是因为这人虎狼般的目光令人心悸,她从小到大从未在别人那里得到过这样的目光,如今知道那个人就是承王世子,久违的心悸便又涌了上来。
      她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人。
      宁王府中,锦衣玉冠、眉峰锐利的承王世子先对尚江宁王假模假样的行了一个礼:“宁王安好。”
      紧接着他又打量宁王清瘦病弱的身体,已看不见往日半分的英气神勇,不禁微微笑道:“楼羲玄,我会照顾好你妹妹的。”
      此时的荣安郡主还不知道,贺云潇之所以那么想娶她,不仅因为她国色天香之容貌,还因为她是尚江宁王唯一的妹妹。
      贺云潇此生最厌恶的人就是楼羲玄,就像厌恶人们戏言的“大雍双璧”这个名号一样。
      尚江宁王楼羲玄身上昔日的飒然英气已变成了尊贵清雅之气度,并不因病弱而减去分毫,从他的神色间看不出对贺云潇的喜怒,只声音冷然迫人:“你最好可以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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