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相见》木生林

11、决定

　　王慧知道他已经醒来，她没有出门一直等着他，她已经做好决定......

　　她要搬走。

　　王慧想了一晚上，她必须搬走。刘勇还是下意识的对她好，而她也更加依赖他，这样下去他们俩该怎么相处，就这样一直糊涂着，一直摇摆不定吗？
　　她不想。也不能。

　　那天从刘勇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胆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自己，他开始动摇。人只要动摇一次，就会无数次。与其在以后痛苦，不如现在，王慧提前离开，把他们俩的相遇停在最好的时候。
　　终于等到他出来。

　　他低着头没有看她，还有些害羞，给她道歉，说昨天晚上喝多了，并不是故意吵醒她的。王慧没有回他，她低头笑出来。

　　男人看见她笑松了一口气，坐到她旁边，“但是，螺蛳粉我真的是特意给你买的，就是想让你尝一尝，怎么样。以后你还想吃什么，我买回来。”他微微侧头，眼神认真又温柔。

　　接着，王慧听见自己说话，她说，“我打算搬走，去我舅妈那里。已经说好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明天就走。和你说一声，谢谢你这么多的照顾。”

　　她不愿意给男人说话的机会，她要快速斩断这个孽缘，“你确定能忍受以后的大家的偏见和冷眼吗？你能保证你会一直对我好吗？你会娶我吗？”一连串问题，横亘在二人之间。

　　王慧喘不上气，这些问题化作细线丝丝缕缕缠着她，紧紧勒着她，这不单单是她和刘勇之间的问题，这是她和无数个刘勇的问题，她躲不开。

　　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王慧不敢转头，她不敢看男人的表情。

　　“我都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你，怎么可以确定我会娶你。”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炸开。

　　那么多问题。他偏偏回答这个，那么多人，他偏偏对我好。

　　王慧还是转过去，她想看他的脸。二人离的很近，她可以清晰看见他眼下的黑眼圈，眼角还有几条细纹，应该是笑出来的，很亮很亮的眼珠，里面映着她的脸。

　　王慧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男人的回答很对，他们俩才认识多久，自己就问这样的问题，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来，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的话。

　　“你想搬走我没有权利干涉，但是现在这个时期，你要搬去你舅妈那里，不会危险吗？你舅妈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他盯着王慧的脸，想要探个究竟，想要在她脸上看出一丝表情来。

　　就在他还在看的时候，王慧突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她真的决定好了，“我自己会注意的，没关系。”说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段时间我都非常谢谢你。你是我回来以后第一个对我好的陌生人。我希望你可以找个普通人谈一场恋爱，简简单单的活。”

　　刘勇知道她是认真的，她打定主意要搬走。

　　“那我帮你搬东西吧。”他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话语，他连挽留她的立场都没有，他只能作为一个朋友送她离开。
　　“好。”王慧不想拒绝他，她想着走之前要一直一直见面。

　　不光是刘勇，甚至她还约了王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们需要见一面。

　　那天她先到的，王慧特意早去了半个小时，她不想再次被他看见自己奇怪的走路姿势，即使他已经见过，即使他们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王慧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看见男人出现在视线里，他脸上表情严肃，紧皱的眉头可以夹死一直苍蝇吧。渐渐走近，突然停住，他还没有注意到店里的人，自顾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练习打招呼，他举起手又放下，举起又放下，似乎一直不满意。

　　王慧看了许久，慢慢靠近玻璃，“咚咚。”敲醒外面的男人。
　　意料之外的动作出现，他猛地朝后躲去，下一刻双手便捂住自己的肚子，和以前一样，王慧问过他很多次，为什么要捂肚子。

　　他说因为肚子最软，最容易受伤。

　　想起来以前的事，王慧总是不自觉的笑出来，她在里面想着以前的事情发笑，那男人在外面因为她笑而笑。

　　其实不用说什么，真正坐在一起的时候，王慧发现他们俩可以面对面的看着对方，老朋友般的调侃，她笑着问他为什么没有等她回来，骂他是一个渣男。

　　他反驳道，等了一年，等不下去了，他就是渣男，他移情别恋了。

　　他们还说了什么，说了他的婚礼，说了他的老婆，说了他的工作，一直都是他的事情，王鹏在不停的说着自己的点点滴滴，却绝口不问她的过往。

　　王慧想，这样就够了，他们俩还可以像老朋友一样侃侃大天，说说笑笑。她不再纠结过去的事情，他也不问，这样最好。

　　况且她也没有勇气把这些事情再讲给其他人听，刘勇已经算是特例。

　　出来之后，他们沿着这条道往回去走，这是他们高中时候回家的路，到了傍晚，沿途摆摊的商家已经出来，王慧认真的盯着每一处看，她想找到高中的时候，他们每次放学吃的烧烤，老板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说话很温柔，他老婆脾气很急躁，每次都会骂他。挨骂的时候他也不回嘴，就是憨憨的笑几声。

　　直到走出这片，她也没有看见这家店，王慧问他，那家烧烤店去哪了。

　　“老板死了。”王鹏的声音忽远忽近，在一阵嘈杂声中准确的传到她的耳朵里，“前年的时候，老板病了，就开始住院。病来得急，还没查出来是什么的时候，人已经撑不住走了。打发他之后，他老婆带着孩子回老家了。”

　　“死了？”王慧喃喃道。“怎么连他也死了......”
　　王慧沉默下来，低着头自顾的走着，似乎忘了身边的人。

　　他们逐渐偏离家的方向，王鹏没有出声，他能做的就是跟在身后，在必要的时候伸出手。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街边的路灯已经完全亮起来，行人越来越少，王慧才停下。

　　裤兜里的手机不停的震动，她的手似乎有些发麻，王慧缓慢的眨了眨眼，接着看向身边的男人，有些惊讶他竟然还在。

　　手机有恢复安静，王慧的神思也彻底回来，她掏出手机，是刘勇的电话。

　　屏幕一明一灭，已经八点，怪不得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喂”刚拨过去，就接通，男人很着急，声音有些哑，问她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和王鹏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知道自己去见王鹏，她本来不想说的，可是男人拦着她，不说干什么就不许出门，像孩子一样耍赖可偏偏让人拒绝不了。

　　“没事儿，我们在外面说了会话，没有打架，现在就回去。”她耐心的解释着。

　　王鹏听不见电话那边的声音，但他觉得那男人在撒娇，因为王慧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
　　那个男人......对她是什么心思。

　　犹豫，纠结，担心着……

　　直到临近小区门口的时候，他斟酌着说出口，问她了解这个男人吗，让她小心男人，还说他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吗？王慧细细回想他，确实是，监狱的长相，早出晚归的工作，不和周围人打交道的性格，也难怪会被这样认为。

　　王慧也没有注意到，可是旁边的男人看的清楚，她在想的时候，整个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

　　王鹏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在经历那么多之后她还是可以信任喜欢上一个人，这应该是好的，但他不确定，这个男人又会给她带来什么。

　　“你......你自己小心一些。”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走到楼下的时候，那男人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外套，看见王慧走过去，他把外套递过去，然后问她要不要穿。

　　“这还要问，直接披上啊。”王鹏忍不住吐槽，这男人有些直呀。

　　他说完，男人回头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她又不是小孩子，需要别人照顾。她是一个成年人，冷热完全可以自己感受，我只是把衣服拿出来就可以，至于穿不穿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管。”

　　王鹏不理解他，他只是单纯的想，冷就应该穿上。
　　可是，王慧听懂了。

　　他正在把最大的尊重给予她，哪怕是一件衣服，他也要让她自己决定。

　　他可真好。王慧已经想不出其他的词汇来形容他，她的大脑停滞很久，只能想到这样的词语。

　　他这么好，自己却要走了......

　　走的那天在下雨，舅妈说让她等着，她马上就从医院赶过去，让她等一等。

　　电话那头很吵，喊着舅妈去干什么，王慧知道她忙，连忙说不用她过来，刘勇会送她。

　　那头在犹豫，似乎还在考虑，直到第二次的呼喊传来，舅妈才松口，说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发现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

　　“我刚才......”她正打算解释刚才的说辞，男人有些着急的插嘴，“我送你。”

　　“好”由着他把东西提起来。

　　她没有什么行李，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这里里面没有她的东西，只有一堆已经穿不下的衣服，她没有拿，因为那些不合身的衣服一遍一遍的提醒着她，那五年是怎么过的，她已经回不去了。

　　肚子又开始疼，王慧想起来桌子上面的药，她塞进包里，跟着男人往楼下走。

　　刘勇没有骑他的电动车，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执意要把她送到舅妈家，王慧拦不住，就这样两个人坐上车。

　　司机很好奇，后座的两个人看上去很像情侣，他们离的很近，两个人的腿互相挨着，但是他们的脸又各自望向车窗外面，还一言不发。

　　又是吵架的情侣，司机下定结论。

　　“你，你舅妈在家吗？”那个男人终于说话，头也扭过来看着女人，表情平淡。看来是下定决心分手了，司机又想。

　　“不在。我妹妹在家。我已经联系她了。”那女人也转过来，脸上表情柔和看着他，接着又听见那女人说：“找个正常人谈恋爱，不要因为可怜别人就冲动。”

　　听这话，是要断的干干净净了，司机摇摇头，有些可惜。

　　到了目的地，是一个更老的小区，但属于学区房，所以学生很多，来来往往的看着车上下来的两个人。

　　刘勇陪着她等在门口，等她妹妹出来，他马上就走。

　　大概几分钟，一个有些瘦弱的女生穿着拖鞋从里面跑出来，正是她的表妹小乐，刘勇见过她，所以一眼就看见她。

　　她有些着急，一喘一喘环绕四周，刘勇心里发酸，因为他们一家过的好像都不好，因为她妹妹没有认出她，明明站在他们旁边，却没有认出。

　　刘勇看向王慧，她好像不是很在意，反而笑着走到身边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说“我在这。”

　　“姐~”她扑过来，拉住王慧的胳膊，有些拘谨又有些高兴。

　　这会是她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