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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遇险 ...

  •   玄琰所驭的马乃番邦贡品,名唤绝尘,生性暴烈难驯,枣红鬃髯顺滑光亮,腿蹄异常有力健硕。马厩中好马不计其数,他偏偏看中这匹,再三央求玄玘,才将其讨了来,又费时日磨合,终究将它驯服。

      林中茂密枝桠不时划过脸侧,双腿夹紧马肚,再一用力,仿若利箭脱弦,直破长空。玄琰微微俯身,一马当先,将诸位皇子甩在身后,目光在林中搜寻,偶有野兔小鹿逃窜,他丝毫不放在眼里,只埋头往密林深处奔去。

      玄玘见他渐行渐远,身形飘散在纷落树叶中,心下惴惴,忙大声呼喊,

      “玄琰!你别跑远了!”

      “五哥放心吧!”玄琰回头遥望,艳阳穿透林间,一片碧绿轻漾,只觉道不出的洒脱畅快,似乎他天生就该驭马踏沙,仗剑而行。

      一路狂奔数里,玄琰握紧缰绳,放慢了步伐,身畔竟空无一人,他那些哥哥们大概都落在后头了,就连自视甚高的赫连宇亦不见了踪影。心头阴霾渐扫,松了缰绳,拧开腰间牛皮水壶,仰头灌进口中。

      “小六骑术不错,竟跑了这么远,”一声调笑自身后响起,玄琰一口水喷了出来,急急咳嗽几声,回头望去,那王八蛋真是阴魂不散,见他一人悠然俯在马背上,不握缰绳便能保持身体平衡,只靠两脚踩紧马镫来控制速度,不由眉心皱了起来,这家伙有两把刷子。

      “谁是小六!!!”玄琰摇了摇头,眼下岂能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握弓的手稍稍用力,

      “不就是你么,六指王爷,”这话在赫连宇说来不像玩笑,倒似嘲弄,自打在倚春阁看见他的丑态,对此人便再无好感,得知他竟是堂堂瑞王之子,更是心叹得此佞子,实乃家门不幸。

      瑞王玄琰,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纨绔子弟。

      玄琰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涨红的脸霎时泛白,眉梢微动,却再不道粗口,只狠狠望着他,胸口一起一伏,压抑的怒气倒冲头顶,咬紧下颚,默立良久。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尴尬,赫连宇以为这家伙会像之前那样口出狂言,却不想他竟动也不动,凝视自己的眸光似利剑,纵是辱字当头,亦不肯退缩。便觉逗这不过十五的顽童实在没意思,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储君,怎能跟个孩子置气,当下轻笑出声,转眸望向远山脚下,

      “六指便六指,有何好气的?你既然敢生,还不敢让人说了?”抬手轻握放在唇畔轻咳,又道,“你这骑术最近才偷练的吧,有这番本事也算不错,不如咱们比试一番?”

      “谁怕谁,”玄琰冷冷掷出三字,话音刚落,忽闻远处传来一声虎啸,啸声震天,连周遭一干鸟兽皆纷纷散去,惊起落叶纷飞。

      马上二人却都眼前一亮,相视一顾,霎时握紧缰绳,凌空狠狠一挥鞭子,朝那声音响起的方向奔去。

      果然不是俗物,玄琰大惊,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三丈开外,一只白额大虎龇牙低吼,踏过林中枯叶,背对玄琰和赫连宇,缓缓前行。

      马上二人亦不敢轻心,一手轻拍马背,不作任何声响,一面凝视那虎的动静,这般巨物,毛皮甚厚,若不能一箭封喉,惹恼了它,只怕会做殊死搏杀,纵是两人联手亦不敢保证能将其制服。

      赫连宇趁一阵鸟群哄散,跃马而下,回头朝玄琰使了个眼色,上下挥手,示意他驾在马上别乱动,谁知那家伙会错了意,竟也跟着轻跃下来,当即横他一眼,那人只当未见,勾着身子,半蹲下去,拉弓瞄准,眼看就要射杀。

      “别——”话脱口间,利箭已脱弦,赫连宇暗骂不妙,看他那姿势便知是生手,这般轻举妄动,只怕有苦头吃了。

      嗷的一声,白额大虎腰间中箭,登时大怒,扭身张开大口,朝树丛后的两人扑将过来。赫连宇来不及多想,一手紧攥玄琰衣领,用力一扯二人便双双滚到冷杉巨树背后,避开了白虎攻击。那虎扑空在先,更为恼怒,使足了力气也不管腰上淋漓鲜血,又朝两人奋力猛扑。

      且不说赫连宇一手还拖着玄琰,那小子怕是吓傻了,瘫在树下竟动也不动,赫连宇见避闪不及,弓箭就在手畔,如此近的距离只怕再去拉弓已晚,当下拔出腰间弯刀,迎着那虎腾空跃来的方向用力戳上前去,忽觉手上一股热流涌下,却并未承受多大力气。

      待赫连宇避开刺眼阳光,细细看去,才发现玄琰竟用手牢牢扣住白虎脖颈,而自己手中弯刀亦直直插入其颈间,白虎瞪着双目,已然气绝,至死不瞑目。

      “......咳咳,”赫连宇这才松了口气,身子顿时瘫软,急涌的血脉渐缓下来,那虎口迎面大张,若再低几寸,只怕封喉的便是自己了,方才觉得身旁这家伙也不尽是个废物,至少力气不小,

      “没想到你这六指还能钳住老虎脖子,”扭头看他,却觉脸色不对,低头一看,前襟竟有鲜血涌出,赫连宇一惊,忙扯开他前胸衣襟,原来那虎扑将过来时,玄琰胸前挨了一爪,伤口虽不深,却血肉模糊,只怕伤到了皮肉。

      赫连宇忙将他身子放平,见他紧皱眉头,一声也不哼,这小子不会挨不住了吧,忙大呼道,

      “小六,小六醒醒!”

      “......你小点儿声,”玄琰双手方才用力过猛,眼下秫秫发颤,胸口鲜血不住溢出,又痛又麻,再加上耳边聒噪声音,还是那恼人的外号,只想堵住他的嘴。

      赫连宇见他还有力气说话,松了口气,要是大周瑞王死在这荒郊野外,他纵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先别动,我看下伤口,”赫连宇将压在腿上的白虎拖曳到一旁,用弯刀一寸寸隔开玄琰衣衫,五道爪痕划过白嫩肌肤,刺眼的血染红了双目,他自小便是刀光剑影下活过来的人,什么杀戮血腥不曾见过,眼下心却无端端的乱了。

      “疼不疼?”用指腹轻压伤口周围,若伤及筋骨便难办了,赫连宇屏息凝神,敛袖拭去玄琰额头落下的汗珠,

      “废...话,你让它挠一爪子试试......”玄琰咬唇闷哼,指尖死死抠入地上,不让自己叫出声。

      赫连宇气极反笑,都到这份上了他还不忘斗嘴,忙解开玄琰腰间水壶,又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衫,沾湿了水,轻轻擦拭伤口。

      “忍着点,”赫连宇紧闭双唇,面色凝重,一抹心乱却在须臾不见,目色澄净,一丝波澜也无。

      爪痕周围的肉微微翻起,幸好不过多会儿血便凝固了,只是触碰到冰凉清水时,隐隐觉得刺痛,玄琰微闭双眼,透过羽睫,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清眼前的人。

      剑眉如锋,墨瞳深邃,年纪和五哥差不多,同为太子,那股张扬傲气却比玄玿哥哥强了不知多少。

      时而轻狂,时而孤傲,笑起来时,又似玄玧哥哥那般,让人琢磨不透。

      “你为何去青楼?”玄琰忽地冒出一句,那人鼻息喷在脸上,带着淡淡龙涎香。

      赫连宇闻言,手上动作不见停顿,眸光却微微一转,轻笑道,“男人去那儿除了寻欢作乐,还能做什么,”

      偶有蝴蝶蹁跹飞过,春风拨乱草痕,也拨乱了那人鬓角青丝。

      “是么?”玄琰眸光阴冷,勾起唇角戏笑道,“我看没那么简单,”

      “呵,不然瑞王以为如何?”赫连宇的手倏忽停下,逼近玄琰脸颊,直迫他的目光,那股威严傲气登时压在玄琰心头,紊乱了鼻尖气息。

      午后日头正烈,深山老林却透着幽寒,沉寂许久,玄琰轻咳一声,缓缓道,

      “我不管你夜闯瑞王府所为何事,也不管你处心积虑要娶洛熙姐姐有何阴谋,”一口气说下来,玄琰脸色又白了几分,按捺胸口剧痛,顿了一顿,

      “只是,若你妄图染指我大周国土,纵是天王老子我亦要了你的命,”

      落叶无声摇下,林中隐隐可闻莺啼雀鸣。清风朗日,艳阳密密麻麻洒在玄琰脸上,不知为何,这受伤之人略显无力的威吓之词,却让赫连宇指尖凉了三分。

      注目玄琰良久,一缕尘埃自眸底轻扫而过,渐深的笑意却柔柔浮上面容。手稍一轻抬,拧干血渍,赫连宇又俯下身去,细细擦拭,不动声色道,

      “那你可知,我夜闯瑞王府那日你差点命丧黄泉,”见玄琰眉目微皱,又兀自开口,“大周朝中并非你以为那般祥和,很多事,也未必如你所见那般,”

      “信口雌黄......”玄琰暗暗恼怒,稍一动身便扯到伤口,不由吸一口冷气,咬紧牙关,不敢再动。

      赫连宇见他这般模样,甚觉好笑,只是念及别的事,又不免哀叹,“你是瑞王之子,光有雄心只会招来祸端,”

      听他提及父亲,玄琰目光一亮,将要开口,却被他打断,

      “不过你若能学学你那五哥,也未尝不可安稳一世,”

      “什么意思?”玄琰再等不住,这人说话毫无头绪,“你为何知道我的父亲?”

      “瑞王承泰声威,并非只有你大周臣民知晓,”赫连宇随手拿起扔在一旁的刺金弯刀,凝眸道,

      “这把刀便是你父亲随身之物,当年父皇与瑞王结盟,瑞王将它赠与父皇,我束发那年,父皇又将它赠与我,”

      玄琰一时不敢相信,父亲生前之物,竟经这般曲折方式呈于眼前。身上伤痛已丝毫无觉,只是眼眶胀疼难受,他自小便当做英雄崇拜的父亲,虽不曾亲眼见过,却能从史书和坊间传言中,感受到那身傲视天下的雄姿。

      赫连宇见他百般动容,便将刀放于他的手中,斑驳暖日深浅交横,错落于面颊上。赫连宇轻启薄唇,话音虽缓,却掷地有声,

      “他日我赫连宇君临天下,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

      注:男子年过十五也称束发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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