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亲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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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延三十一年正月初七，大夏第三任国君赫连旻驾崩，于正月初十安葬皇陵。太子赫连宇与灵前继位，改元天和，并未行登基大典。
轻抚冰冷灼目的帝座，站在一尺镶玉丹墀之上，他终于成为一代帝王。手握万千生杀大权，这世上再无人能让他低头。
堂皇大殿，百官齐跪，山呼吾皇万岁声震长空。九龙皇袍繁复披身，厚重如山压在身上。原来是这般感觉，左右无依，孤高寡寒，一语一行势必三思。从前是被父亲一步步逼着走近这里，如今他已甘愿，生生死死，一切皆是注定。
左明郡王叛国通敌，治谋逆之罪处以凌迟，郡府上下百余口通通问斩。饶是如此，也平息不了滔天民愤。
先帝入殓半月后，一道诏令颁下，一夜之间传遍大夏国土。
新皇将于十日后率军亲征突厥。
幽寒夜露微微沾湿了青丝，赫连宇于一豆灯火下轻拭利剑，眉宇森冷决然，如刻薄唇透出几丝艰涩。身后有风掠过，脚步声纷沓而至，火光蓦地摇了一下，那人气息虽轻，却也听出其中的紊乱。
“这么晚了还不睡？”玄琰轻笑，把急促的语调强掩下来，身边已无旁人，一双僵硬的手迟疑片刻，终缓缓搭上他的肩，
赫连宇一语不发，猛然转身将玄琰扣进怀里，双肩微颤。月光洒进窗棂，二人的身影悄悄重合，凝成亘古不离的一抹深色。
“一定要亲征么......”玄琰指尖寒透，他不想赫连宇去冒险，大夏能征善战的大将众多，便是自己，亦可为他一句号令上天入地。说出口才觉这话多余，他自然是要亲征的，这天下还需他去担当，去守护，怎能说不。
赫连宇抬头，眸底隐有湿意，扯开一抹笑，“这仗不知打到什么时候，你忍心留我一人在皇宫，自己跑去杀敌，”
“有何不忍，”玄琰仰头一笑，万般酸楚只能吞回腹中，抬眸深深凝望着他，“赫连宇，你我定要平安归来，”
此去长风万里，狼烟浊尘无尽，倾国之战，剑指天下，成王败寇，都待横刀立马，慰一腔豪情。
天和二月，夏帝赫连宇亲率三十万王师征伐突厥。
遣前锋虎贲将军朔旸率军十万连夜疾驰，开赴突厥境内。
南中将军贺兰羲率军二十万赶往突厥王庭西侧三座王部，以牵制其左翼。
骠骑将军玄琰率骑兵二十万沿澜河北上，攻其右翼。
车骑将军曹翎率战车部队十万朝王庭正面进发，用以攻破最为坚韧的壁垒。
镇军将军魏光领兵二十万押后，留军十万驻守大夏南面边防，有备无患。
卫将军宋康及中领军江临业统禁军十万留守皇城，拱卫京师，督办粮草军饷。
清平王坐镇朝堂，辅理政务。
六路大军齐发，宛若破空利剑即将直插突厥心脏，煌煌天威霎时震彻九州，蛰伏二十余年的雄狮咆哮而起，惊骇四方。
前路迢递，大军跃过黄河向西北挺进，深冬肃寒，满目茫茫雪色大漠，飞鸟散尽，人烟也无。
分离逾十日，却未觉半点疲累，玄琰回头眺望，玄黑刺金帅旗高高擎起，将士们士气高昂，披霜掠雾，沿着结了冰的澜河马不停蹄疾驰北上。如此日夜加鞭，每日只歇息三个时辰，不过短短二十日，玄琰麾下便已逼近突厥重镇渠犁、龟兹。
千里之外的御驾帐营内，一幅广袤舆图摊开在面前，赫连宇凝眸巡视，突厥疆域辽阔，分部散乱，惟王庭位于虎眦关直入九百里处，其余王部便如星火游移于大漠之上。突厥擅长闪电般的突袭和运动战，来去灵活自如，易攻却难灭。
朔旸先锋军前去探路还未回报，眼下只等左右两路大军成包围之势将突厥两翼城池攻下，而他亲率的三十万兵马及车骑将军十万战车部队再从正面强攻。如此一来北面有天山为障，其余三面皆被大夏王师围困，突厥王庭纵是无坚不摧，谅其中困兽插翅也难飞。
赫连宇踱出帐营，遥望天际东面的天狼，繁星点点，却有一颗耀着绛红的光。
容禄拿一壶烈酒走到赫连宇身侧，唤道，“皇上，喝酒暖暖身子，骠骑将军说就剩这么一壶了，让属下替他收着，待时机一到再拿给你，”
赫连宇侧目，伸手接过酒壶，已经煮过的琼浆透着温热，疑道，“什么时机？”这小子也会跟他打哑谜了。
容禄但笑不语，眼珠转了几圈才神秘道，“将军说皇上知道的，酒在人在，”
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已无需太多言语，一言一颦皆了然于心。那人用极轻柔的力道一寸寸将他心上冰冷硬甲剥落，然后贴近那里，终于融为一体。
赫连宇抿唇浅笑，仰头喝了一口手中的酒，火辣热烈滑过喉咙，是毕生难忘的温度。却也只肯浅酌一口，又将壶盖拧紧，递给容禄，
“替朕收着，别洒了，”
十日后，东面战线传来捷报，骠骑将军亲率三千精骑佯攻渠犁，引守城兵马尽数出动，却未觉后方已被五万大夏将士围剿，城破只在须臾，短短两日渠犁城灭。最后俘获敌军三万，杀敌九千，城守跪降，愿归顺大夏。
龟兹闻讯加紧备防，趁夜遣使逃离城中向突厥王庭求援，于半路遇截，信未送到先丢了条命。
此时赫连宇还在帐中静待消息，手持战报，敛袍坐下，不由粲然一笑，对遛马归来的容禄道，“他又胜了，两日灭渠犁，三日灭龟兹，”
“皇上，您这话倒像夸自家孩子，”容禄含笑揶揄，难得见赫连宇如此畅怀，嘴上也不大把得牢。
其余四路大军闻讯亦是热血沸腾，向来沉稳内敛的贺兰羲狠狠抽出利刃，当下对已列阵待发的将士们高喝，“子时进攻鄯善！都给我冲上去！！！”
临城五日，各番部署皆已完备，贺兰羲策马扶缰，一声号令，十万铁甲巍巍的战士如天幕一般涌向鄯善城，这座屹立百年的古老城池于天明后只剩一片血骨横尸，在寒冬骄阳下更显苍凉。
杀戮不息，铁骑不止。滚滚狼烟自南向北一路熊熊燃去，血染城墙的刺目艳红镂刻进每一个将士眼底，手中剑刃愈发森寒冰凉。马蹄溅起血珠似浪，浓稠腥味携着死亡的气息萦绕周围。
天苍地茫，目及处只见一片血海。那个称霸北方数十载的国度终于一步步走向衰亡，，贪婪曾使他们忘掉人性，不断扩张的版图和永远填不满的征服欲最后将其反噬得疮痍累累。
突厥虎狼之师遭遇立国来最为无力的溃败，左右王部连番遭袭，败的败，降的降。数月前还在为夺得大周十六州欢欣不已的王族们宛若落入冰火两重天，连下诏集结兵马粮草的使官亦说不清能征得多少士兵和军饷。
突厥可汗斛律祁震怒之下一剑杀了前来送报的信使，左眼疮口隐隐作痛，壮硕的男人已显老态，猛地踱下朝堂，站在大殿中央沉声道，“谁愿领兵迎战，”
血水蔓延到脚下，突厥年轻的将军们大步上前，跪拜领命，其中一人便是当年于虎眦关被赫连宇一剑封喉的狄元烈小侄狄国逸。
“好，”斛律祁微一沉吟，森寒目光望定大殿外一片天光，“狄将军统领四十万大军出征大夏，务必将其阻截于关外，梁将军率军二十万驰援东王部，胡将军率军二十万驰援西王部，戊时出发！”
连年征伐突厥军队已大幅锐减，除去留守王庭的二十万驻军，最盛时曾逾一百五十万的骁勇猛将如今只余百万。
待众臣离殿后，这位身经百战的可汗才缓步踱回寝宫，一路上如履薄冰，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深深袭来，袍袖下的双手轻颤。
突厥世代威名赫赫，如今却让那个神魔一般的人紧逼至此。斛律祁回眸对身旁随侍淡淡道，“方才堂上信使如何说大夏出征缘由的？”
“禀可汗，信使说突厥与大夏左明郡王密谋毒杀大夏国君，此仇必报，”随侍低眉应声，
斛律祁冷笑一声，咬牙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怪信错了人啊，”
大周皇城，战火蔓延的消息传至这里时候，幽深宫闱便似抹上一片暗褐色的浓稠。
摄政王玄玧独对一盘棋子，俊逸面容薄凉中透着几分黠意，他等了这么些年，忍了这么些年，一颗炙热的心早已被九重冰寒困住，事到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脚步。
微微眯起双眸望向那座明黄雄浑的宫阙，一生梦寐所求都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亲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