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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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在印象里应该和突厥一样，作为游牧民族分散于朔北草原，以部为盟，春夏北上，秋冬南下，常年迁徙。
在踏上那片疆土的刹那，玄琰却惊住了。
这里和长安城竟然所差无机，有雄浑耸立的城楼，有繁华热闹的集市，茶楼酒肆开遍了王都。若非那些百姓脚着兽皮筒靴，衣饰亦以兽纹皮具为主，玄琰几乎误以为身在大周。
此次随玄琰出征的大周军队皆已受命返回雁南城，惟剩李寒及十余名将士作为和亲卫队，护送硕宁公主来夏。
好在赫连宇安排妥当，大队人马还未行至王都，便派了九凤鸾驾出城迎候公主。否则大周公主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模样让人看去，还不有损国威。
踏过青城古道，赫连宇同玄琰一人一骑，并驾齐驱。两旁百姓见是储君归朝，纷纷默然静立，单手抚胸，以示敬意。
曾听哥哥们说过，大夏与大周交好数十年，通商联姻，文化礼乐交往愈发频繁，许多习惯已趋相似。如今亲临其境，当真和传言一般，丝毫不见蛮疆荒野的苍凉。
“一路张望什么？”赫连宇淡淡问了一句，“可是在找青楼？”
玄琰胸口一窒，差点儿喘不上气，“你血口喷人！”
“当真不是？”赫连宇转眸，唇角含笑，“即便是也无需紧张，你从前不也逛过，”
“......好汉不提当年勇，”
“似乎还调戏姑娘来着，”
“赫连宇！！！”玄琰僵直了背，却见那人仰首大笑，不尽张狂的眼底浮起一层浅浅温脉，眸间春色摇曳，风华流年镌刻出一张傲气凌天的脸。
心下扑通扑通乱蹦，玄琰慌了神，倏忽忆起三年前那次狩猎，这人替自己上药时，也如这般神迷意乱。
大夏王城，使臣偏殿。
李寒卸了盔甲，换上便服，手捧一袭月白长衫送到玄琰房内，却见房门敞开着，轻叩两下，探身进去，
“王爷？”
眼前一亮，房内陈设布置竟和瑞王府如出一辙，沿途走来，满苑铃兰紫藤，还有几株月桂，都是瑞王平日里喜欢赏玩的花草。
“进来，”玄琰勾头伏案，离家半月有余，除了临走时留下一封书信，还未向母亲报平安，现在安定下来方才想起，忙找了纸笔仔细书写。
“王爷，三日后公主大婚，这是大夏储君差奴才给您送来的宴服，”李寒手托金盘，长衫呈于其中，素雅自然，
玄琰抬眸扫了一眼，低声道，“放下吧，”
待李寒走后，玄琰才轻轻握起衣衫，绢丝布料掠过指尖，冰凉如斯。底纹以金线描绣九龙腾云图案，腰间配以镶金玉带，淡雅却又不失威仪。
玄琰盯着衣衫默立半晌，忽觉手心一阵滚烫，那身宴服火一般刺痛了双眸，拂袖扔在一旁，再也不愿去碰。
烦乱的心绪找不到出口，堵在胸前不知如何发泄。
太子寝宫，夜渐深沉，几盏灯火却熠熠轻摇，照亮了大殿。
赫连宇端坐灯下，握着那把刺金弯刀细细擦拭，凛冽寒光投射在脸上，一闪而过。自小到大，他从不信命，和玄琰相识，却又似冥冥注定。上一辈的渊源经年流逝，似早已为这场相遇埋下伏笔，如今他们二人的重逢，是不是也预示着什么......
将刀收进鞘中，赫连宇缓缓踱至窗前，一抹冷月流泻，清风过处，千花散落。
“太子，宴服已送到瑞王殿内，”侍从容禄踏进大殿，步伐轻快，几步行至赫连宇身后。
自小追随太子，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落寞的神色。三年前自大周归朝便下令在大夏王城中修葺一座偏殿，摆设装饰皆是按照大周风俗建造，那些花树亦是千里迢迢从洛阳运来，差花匠悉心照料。
然而偏殿建好后，却又不允任何人进出，直至今日，那扇绛红巍峨的殿门才得以开启，入住者却是大周瑞王。
容禄年长赫连宇四岁，对男女情事早已谙熟于心，太子弱冠已逾两年，除了偶尔传召几名侍妾，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真正倾心过，太子妃一位，至今空缺。
如今眼见太子这番动作神色，容禄已是了然几分，试探道，“属下听偏殿的侍卫说，瑞王这几日脾气不大好，公主大婚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偏生沉着个脸？”
“你想说什么？”赫连宇双肩动了一下，并未回头，
“属下想说......为何太子也一样？”容禄轻抬眉梢，扫过赫连宇侧脸，阴冷面容似有淡淡的怅惘蔓延，
“江山与弱水，安能两全，”赫连宇淡淡道，“若果真为他着想，便不是造一座牢笼将他困住，雄鹰当翱翔苍穹，猛虎也当傲视百川，”
“那座偏殿，待瑞王离开便命人封了它，”
容禄应声退下，瞥眉看了一眼，殿中那袭孤寂身影被月色拉长，多少年了，谁也走不近，谁也碰不了。
三日后，婚宴于王城正殿举行，华光异彩，盛况空前。
大夏群臣齐聚殿内，王族妃嫔列位入席，大殿两侧美酒佳肴布满桌案，龙凤红烛两步一盏，喜气非凡。
大夏国君赫连旻端坐于王座之上，拢袖正身，面容略显憔悴，经不住岁月流逝，到底年老了。
玄琰着一身月白长衫步上殿前玉阶，衣袂扫过台上白霜，掠一抹皓月清辉于眉间。
步若流星行至赫连旻跟前，拱手一拜，听不清四周繁乱嘈杂的声音，玄琰抬首，却见赫连旻深深看着自己，似看一个故人，慈笑道，
“瑞王不必多礼，”
再不多言，玄琰旋身入席，衣带当风，狠狠执起九龙杯仰首痛饮，烈酒入喉，灼痛胸前一片。
李寒坐在一旁心下惴惴，从未见过瑞王如此失态，不免心忧起来，这儿不比大周，若他这王爷再像从前那样任意妄为，喝高了酒满口胡言可怎么办。
“王爷，王爷，少喝点儿，”李寒贴身凑过去轻声劝道，
“倒酒，”玄琰丝毫不理，侧首凝视杯中渐渐盛满佳酿，耳畔丝竹不绝于耳，只觉聒噪恼人。
“吉时到——”亥时一刻，礼乐声起，内侍立于丹墀之上，正色长呼。
双眸已然模糊，隐隐可见一袭娇红身影缓缓踱来，凤冠霞帔火一般迫得玄琰不忍直视，忙垂下眸去。
洛熙姐姐大婚，应当笑着祝福她才是，可心中为何泛起酸楚。
到底是因何人不舍？
大殿左侧，另一袭红衫自幔帐后踱出，朝硕宁公主迎去。身影掠过玄琰眉角，余光不曾移开，目色却停在执杯的指尖，流光浸透了琼浆，始终不敢看一眼，只怕一眼成错。
“一拜——”天地为证，
“二拜——”尊上齐悦，
“三拜——”夫妻礼成。
“砰”地一声，玄琰将九龙杯狠狠掷在桌上，满杯佳酿洒了一地，不顾众人投来的目光，玄琰拂袖起身，飞奔离席。
不该来这里，更不该认识那人！
到底什么时候，迎着风月，再忘不掉那人的脸。混乱的感情什么时候走向失控，若非亲眼面对这一场盛宴，那份早已深藏的情愫，什么时候才会察觉。
玄琰跨上绝尘的背一路飞驰过王都古道，朝那座城门奔去，只想逃离，逃得远远的......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饮下的琼浆化作苦水，烧得喉咙生疼。
“小六！！！”
玄琰垂眸苦笑，连耳朵亦要跟他作对，身后呼唤却越来越近，终于在他奔出城门那刻在耳畔响起。
“好端端的你跑什么！”赫连宇驭马狂奔，终是追上了这不知礼数的家伙，大婚宴席竟然拂袖离席，怕只有这六指王爷做得出来。
玄琰紧咬下颚，缄默不语，狠狠踢打绝尘马肚，一刻也不肯慢下来，疾风一般朝浓墨浸染的草原奔腾而去。
“停下来！”赫连宇气极，厉声呵斥，再这么跑下去还不出了疆域，他知道这家伙的性子，那股劲儿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见他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一怒之下跃身扑过去，须臾间两人从马上双双坠下。赫连宇双手牢牢扣住他的肩，虽摔在草地上，做肉垫子的滋味却不怎么好过。
“赫连宇你疯了！！！”玄琰推搡开他想要站起来，好好的大婚之夜跟着自己跑出来算什么，
“你不也疯了，”手上一用力，将这蛮小子一把按在身下，赫连宇瞪着他的眸，
“......”玄琰呆滞，下一瞬浓烈鼻息却排山倒海般压了上来，霸道的撬开双唇，所有堤防终于在那刻溃不成军。
月下清风拂过二人鬓角，相拥时的灼热烧着了万千繁华，身后亘古城楼上的大红灯笼已成虚空。
天涯何远，咫尺相依。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大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