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鹤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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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本想去找黑川伊佐那道别，但奈何膝盖上的伤走动起来真的很痛，不得以便只能在入口处的楼梯处坐下来暂时歇歇。好在这边似乎都没什么人经过，所以也不会妨碍到别人。
脸上眼泪流过的地方泪痕已经渐渐干掉，所以能感觉到皮肤似乎有些紧绷起来，你抬手随意抹了抹，又将裙摆掀开来查看伤口的情况。因为摔倒时的冲击力太大，整个膝盖都有些血肉模糊的，一点青草和泥土粘在上面，但更多的还是略微外翻的皮肉和鲜红的血。
从口袋内摸出一张纸巾来，本想要擦一擦伤口却没料到刚刚触碰就疼的不行，你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脚趾都痛的蜷缩了起来。但是不把粘在伤口上的脏东西擦掉的话也不行，可惜你现在真的不方便走动，不然去找福利院的老师们稍作处理也好。
“你…没事吧？”
忍着将伤口面上那层泥和一点草叶擦掉，你痛的都有些牙咬切齿的，却突然听到草叶被踩的响声，而在你抬眸的瞬间，男孩稚嫩的声音也一同落进耳里。此刻有些厚重的云层渐渐破开一点缝隙，一道光束轻轻穿过半空落在你最开始走进的那栋楼上，透明的玻璃浅浅晕开一层有点刺目的光晕，而你望着眼前的男孩，将他的模样与记忆中相对应。
黑色的发丝柔软而浅浅一层的盖在额前，略微到眼的长度似乎是刻意留的，一双饱和度稍低中又宛若是用亮色单单给瞳孔着了墨一样的眼睛有一侧因为被那让人惊惧的恐怖疤痕从中穿过而导致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彻底沦为无用的装饰品，此刻空气中的光线将周遭的光景映射而进，从那完好的眼瞳里能够让人清楚的察觉到眼底流过的生机的痕迹，而另一侧的眼睛却只是个无机质的玻璃体，连落进眼中的光影都只是转瞬即逝。于是在那眼睛中，一明一暗，仿佛就是在昭示着生命的延续与死亡同在。
即使眼前男孩不是记忆中成熟稳重的模样，可你仍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小鹤…”
鹤蝶本在疑惑着你为何没有回复他，可转瞬听见你如此亲昵的称呼着他的名字，不由就愣住了，还以为你是他在进福利院之前就或许认识的人，便认真的打量起来——金色的微卷发很随意的松散着，额发看起来有些凌乱的撇在两边，白皙的脸蛋上无论是眉眼亦或者嘴唇都十分精致。穿的是秋日渐凉的天气里很合适的薄款针织裙，袖子从手肘以下的部分便从贴合肌肤渐渐变得宽松起来，过长几分的袖口边缘并不整齐，胸口处是波浪的花边式，而腰腹处收束的设计让人一眼就能看见那纤细平坦的弧度，往下的裙摆长度大约快到膝盖处，与袖口一样，裙摆的边沿也并不平整，而针织裙的整体配色以白为主，袖子的下三分之一和从腰部往下开始就渐变成橙红，直到裙摆的最下端，便已经是那样灼目的颜色。
仿佛这秋季的红枫，映衬着你哭红的眼尾和白嫩的脸蛋，明艳又大方到让人都有些移不开视线。
鹤蝶很确定不认识你，但这样反而让他更疑惑了，毕竟你叫他的名字时，琉璃般明亮的眼瞳中仿佛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下意识轻弯起的眉梢和眼角也都昭示着不一样的亲昵，可奇怪的是，他这才与你第一次相见。
“不好意思，你认识我吗？”
带着疑惑的话语让你嘴角的笑意变得僵硬，这时你方才想起不仅是曾经逝去的恋人，就连这位陪同着你度过失去了黑川伊佐那后最难熬的那段时间的友人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在这个年龄里，也并不认识你。
仿佛心里的缝隙越发蔓延，曾经温暖的回忆也变得支离破碎，你不由压下嘴角，却又下意识稍稍低头，不让鹤蝶看清你眼里的情绪变化。只是垂眸盯着他脚边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的草叶，几秒后便调整好情绪笑道：“认识哦，很久之前，我就认识你了。”
鹤蝶不知道你所谓的很久之前到底是多久，他也没有怀疑你说的话，只是以为或许是当初那场车祸导致了他一点的记忆缺损，而在进入福利院之后便被迫学会察言观色的温柔男孩发觉了你语气里的细微变化，约莫猜出你或许因为他的陌生而导致了心情的变化，便像是有些歉意的在你面前蹲下来。
“很抱歉，我不记得你了。”轻柔的语调中你抬起头来，与鹤蝶四目相对时，你发现他眼中似乎有着自责的情绪。随后，便见他将中午老师发放给大家的、留下来准备给黑川伊佐那的饼干递给你，用坚定又带着几分哄人的语气道：“请原谅我，然后我们再重新认识吧。相信我，这次，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绝对。”
两个绝对似乎在显示着决心，你望着鹤蝶如同记忆中哄你的模样，又仿佛觉得心里的裂缝也在他青涩的面庞和笑容里愈合了一点。鼻尖泛酸，你有些想哭，或许是小孩子泪腺更发达吧，你觉得回到小时候的自己似乎变得更加爱哭了。可你知道，眼前这个因为伤疤看起来有点可怕实际很温柔的男孩可一点也不擅长应付眼泪，就像在黑川伊佐那死后你不时就会躲在被子里悄悄哭着想他，但鹤蝶却想不到能够安慰你的办法，就连一个最简单的拥抱也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而无法干脆的伸出来手，所以他只能站在你的房间外，安静的陪着你到天明。
抿着嘴将眼泪憋回去，你接过饼干后反握住鹤蝶的手。
“我是小鹿惠月。”掌心贴合的温度仿佛将心间都温暖，你望着鹤蝶的脸，好似又看见那个总是用温柔又略带无奈的眼神看着你的青年：“以后请多指教，小鹤。”
“嗯，请多指教。”
02.
见你重新露出笑容，鹤蝶这才又关心起你的伤来。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需要好好处理的，根本不需要多想，他便干脆的转身背朝着你，道：“我背你去找老师处理一下膝盖，上来吧。”
你听话的扑到他的背上。
说起来鹤蝶明明比你年龄小更小，但是现在他就已经稍稍比你高出个头了，此时背着你走得挺快的也不见有多费力，而抱着他脖颈的手轻轻收紧一点，你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后，又稍稍偏一点的跟他脑袋靠在一起。
鹤蝶背着你走的这截路并不长，但你的胸口贴在他的背脊上感受着熟悉的安心感的同时，却又会不由的回忆起跟他最初相识的往事。
黑川伊佐和鹤蝶，这互为家人的两人，一个前脚刚离开，一个后脚就走进了你的生活。没办法啊，拖着重伤的身体不去想着医治，却偏偏死脑筋的在躲过追杀后的第一时间就来将重要的遗物交给你，并且还一个劲儿的低头跟你道歉说是他的错、是他没能保护好黑川伊佐那，就这样的人，因为重伤晕倒在你面前，怎么可能放着不管？所以哪怕知道留下他或许会惹上大麻烦，可你仍旧费劲巴拉的把他拖进了家里。
至于为什么是拖而不是背…嗯，伊佐那比较轻你算是能背的起，但鹤蝶这大高个、身体又结实，你能拖的动都很不错了。
反正把人弄进屋里后你第一时间就拿着拖把去将鹤蝶在门外走廊上留下的血滴全部处理掉，然后赶紧顶着风雪去诊所买了消毒用品和包扎的纱布，连带着还买了消炎药和止血药以及葡萄糖。说来好笑，在得知了亲密恋人的死讯后，你却根本没有时间来大哭一场，反而是绷紧着神经、跟时间赛跑一样的去拯救另外一条生命。
也不敢把人带去医院，所以你只能自己替鹤蝶处理伤口。
将衣服剪开，身上都是刀伤和一些子弹的擦伤，甚至在一只手臂上还有被子弹穿过的贯穿伤，而这些伤口看着都痛，可鹤蝶站在你面前时却一声没吭，甚至就连站姿都很标准，不曾弯下脊背。
你想他或许跟黑川伊佐一样有着独属于他的骄傲。
伤口的消毒、上药、包扎，这一系列的流程下来让你累了个半死，可也只单单把是身上的处理完，然而还有腿上的。一只裤腿都被血染湿透了，可因为是黑色所以压根看不出异常，若非是摸到了黏腻的感觉，你还不知道。也顾不上随便脱人家裤子行不行，你三下两除二给弄的只剩下最后的防线，这才发觉他腿上的伤比手上更严重，并且好似子弹嵌在了肉里没有取出来，而血也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你想给鹤蝶取子弹，又怕他受不住，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简单消毒处理又上点药后加压包扎，等着他醒过来再做决定。总之把他全身的伤都处理完，你又去端了水来给他擦身体，以免身上不干净导致伤口更容易感染，又因为冬天温度低，怕四肢循环不好导致伤口不好愈合坏死，所以你给他整了一堆的暖手宝来扔被窝里，当然是避开了大伤口以防血管扩张后导致出血更多。最后的最后，你又把葡萄糖兑水给他喂下去，以补充一下能量。
而做完这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
整整三天，鹤蝶才终于醒过来，而他醒过来时，你已经守了他三天三夜。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困得不行，但见他醒了之后第一时间却是跟他说子弹遗留的问题，于是他道谢的话都被憋回去，然后没有多加考虑就说麻烦你替他取出来。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取子弹可是能够痛死人的，可他看着你，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又凝视你的耳饰，说他已经经历过比这更痛的事情，所以没问题。
于是你答应了他。
一切准备就绪，便开始动手。
如同鹤蝶说的那样，他的确忍住了，哪怕痛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用来咬的毛巾都好像要被扯烂一样，他仍旧一声不吭。子弹取出来后他已经近乎虚脱，冷汗打湿了床单，你给他又重新上药包扎，最后去整了点吃的来补充一下体力。
生命力顽强的人就是不一样，又是三天后，鹤蝶觉得自己身体好多了，便立刻说要走。其实你知道他是怕牵累你，所以也没有挽留，只是去买了一堆他可能会需要的东西让他带走，然后临别前，你对他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和请求。
「是我救了你，那你的命就是我的。所以，你绝对不准死了」
「…好」
白雪皑皑的季节还没结束，短暂出现在你生命里的鹤蝶离开了，望着他消失在雪中的身影，你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独自一人的黑川伊佐那一般。
因为都被染上了那般孤寂的颜色。
03.
鹤蝶把你背到了一间看起来就像是学校医务室的房间里，但这里却并没有人在。环顾四周确实没见到人，他便又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找出医疗箱，然后开始给你处理膝盖上的伤。
棉签蘸了碘伏，却没有落在伤口上，鹤蝶看你咬着牙一副已经准备好的架势，思索一秒钟后把左手伸到你的面前来：“怕痛的话，待会儿就咬住我的手吧。”
啊这…不用吧？
虽然你的确怕痛，但因为自己怕痛所以去咬别人什么的你还真的干不出来，总之你把鹤蝶的手推回去，再晃了晃自己的：“没事，我不怕，真痛就咬自己的。”
鹤蝶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你，随后便点点头下手了。
说真的，棉签滚过伤口的感觉真是酸爽到爆炸，虽然逞强的说着自己不怕，但是痛又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消失了，可既然自己都说了那种话，自然也只有忍着，甚至有那么几分掩耳盗铃的架势，你干脆都闭上了眼睛。
可当视野变黑后，你又感觉到棉签离开了，随后有温暖的指尖触碰到你的手，下意识的睁眼，便见蹲在你面前的鹤蝶正抬头看你。此时他没拿棉签的那只手轻柔的握住你的手，对你露出了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别怕。”
这一瞬间，男孩的笑颜和温柔目光似乎将你拉回与他重逢时。
鹤蝶离开后，你重新变成了一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所以你的生活好像又变回了曾经的平淡无趣。而他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是在一个月后的夜晚，从遇见黑川伊佐那的那个公园穿行而过的你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所以很害怕。说起来你以前从来不怕走夜路，但因为差点被那个流浪汉侵犯的缘故，晚上没人陪着都不太敢一个人走偏僻的地方，而黑川伊佐那还在时每天都会准时接送你，但他离开后你只能一个人，其实也可以不走那条近道，可你总觉从那里走过的时候仍旧能够看到他坐在长椅上的身影。
总之那晚的确有人跟着你，你察觉不妙所以加快脚步，却没料到对方也跟着跑，你害怕到心脏狂跳，可就像黑川伊佐那及时的出现一样，这次是鹤蝶。他将你护在身后，也不动手，仅仅只是一句话和一个眼神就将对方逼退。安全后你心有余悸的同时询问着他怎么在这里，而他并没有犹豫，只是说——
「伊佐那说你一个人走夜路会怕，让我记得替他接你回家」
那个瞬间，望着他在路灯下安静流淌着月色的眼睛，你仿佛错觉的看到了黑川伊佐那。但你又清楚的知道，他是鹤蝶，而非那死去的恋人。
而见你呆愣愣的望着他不说话，鹤蝶还以为你仍旧在害怕，犹豫了一下便走上前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握住你的手，用坚定的眼神和宽厚掌心里的温度来安慰你。
「以后我会替伊佐那保护你，所以，别怕」
自那之后，鹤蝶便每天都会准时准点的接你上下学，风吹雨打都不缺席。
有时候你觉得他很傻，为了黑川伊佐那的一句嘱托就这样风雨无阻的保护着你这个不相干的人，可你更多的还是觉得高兴。不是为自己，是为黑川伊佐那。他曾经说自己没有家人只有你，可现在来看，他明明就有一个十分重视他的家人。
只是你不知道，在死前他是否明白了这件事。
“好了。”
鹤蝶的话将你从回忆中拉回来，处理好了伤口后他就松开了你的手，掌心里骤然消失的温度令你下意识的做出回应，等看清眼前男孩疑惑的目光，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拉着他不放。
有些不好意思，你赶紧松开。
可下一秒，鹤蝶却又主动握住你的双手，他仍旧是最开始那蹲着的姿势，看起来蹲了那么久也好像没有很累。此时他仰头望着你，询问道：“怎么了，是还痛吗？”
其实伤口消毒的疼痛早就在回忆往事中被你忽略了，但此时被提起后好像又有了那么一点的感觉，而你也不好说拉着他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于是只能顺着话点点头。得了回应的鹤蝶没有犹豫，反手又从另外的衣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来递给你：“那吃糖吧，吃点甜的就不会痛了。”
你听说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没有什么零食，有些经营不善的甚至连饭都只能勉强填饱肚子，而这家福利院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可你也不知道孩子们到底有多少的零食，而且之前已经收了鹤蝶的饼干，那你现在可不好意思再拿他的棒棒糖了。
虽说按你们之前的关系来说就一根棒棒糖也不用太计较。
总之婉拒了棒棒糖，你想起来自己带的礼物还放在车上，于是跳下凳子，朝着鹤蝶道：“小鹤，你陪我去取一下东西吧。”
鹤蝶没问去哪儿就点头应下，又转身示意背你过去。
走出这栋楼，阴翳的云层似乎散去不少，你仍旧将脑袋搭在鹤蝶的肩膀上，但这次却又更加亲昵的把脸贴在他的耳朵处。能够感觉脸颊触碰到的地方似乎有些发烫起来，你觉得心情似乎变好，便轻轻的勾起嘴角。
“对啦小鹤，待会儿我可以弹吉他给你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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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鹤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