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2012》十七场风

4、第 4 章

　　4.
　　简文的药大概是失效了，他觉察到自己在哭。

　　眼泪从闭合的眼角一颗接一颗的滑落，顺着脸颊渗入代泽的枕头里。

　　热毛巾轻按在脸上，代泽顿了顿，微凉的手指抹掉简文掉下的水痕。

　　他的家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床上冰冷冷的，简文明明身体很烫，却止不住的发抖。他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昏昏沉沉的小声呜咽。

　　代泽冲了个暖水袋，把它塞进被子里。

　　简文似乎感觉不到热度，脚贴着，烫疼了也不缩。
　　代泽年轻的时候没有后来细心，那么烫的热水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简文的脚心已经被烫出了水泡。

　　他皱着眉替简文处理水泡，又找了创可贴贴上。
　　弄完发现简文睁着一双烧红的眼睛出神地盯着他看。

　　简文很慢得把脚收进被子里。
　　代泽上来摸他的额头，说：“对不起，把你的脚烫伤了。”

　　简文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被宠惯了，养出不少小性子。上一任和他年龄相仿，相处过程中俩人分寸不让，以至于分手后连简文的妈妈都说他的脾气变得很差很差。

　　可在代泽面前不是这样。
　　简文收敛了所有的任性与骄纵，对代泽百依百顺，任他予取予求。

　　他对代泽毫无办法，没有半点脾气。
　　代泽以前总爱说简文黏人，简文也只会不高兴的撅撅嘴，然后再满心欢喜地扑到代泽怀里。

　　他太喜欢代泽了，不明缘由的喜欢。

　　简文撑着床坐起来，十五岁那年他还没有开始长个子，小小的一只，又生了病，是个讨人疼的小孩子。

　　“哥哥。”简文的嗓子太哑了，“我想喝水。”

　　代泽起身去倒水，爱喝柠檬水的习惯是多年前就养成，代泽家中的柜子里囤放了许多盒柠檬片，简文一直以为是代泽喜欢。

　　可现在代泽告诉他：“我女朋友很爱柠檬，家里只有柠檬水，希望你不会介意。”

　　简文吸了吸鼻子，捧着水，不太想喝了。

　　代泽又坐过来，看着简文。
　　简文是对代泽一见钟情，大概是磁场反应比较强烈，简文觉得代泽对他也并非没有兴趣。

　　所以从简文见到代泽的第一面开始，代泽看他的每一种眼神他都记得。
　　从最初的好奇、探究，再到后来的好感、喜欢，甚至是欲望和占有，简文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出车祸前，代泽的决绝。

　　但是简文没见过代泽现在的眼神。
　　陌生，完全的陌生。

　　这比决绝的代泽更让简文难过。

　　决绝至少还裹杂情绪，可陌生就是陌生，代泽看他是个陌生人，是个不认识的少年。

　　“你和家里吵架了吗？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流浪，妈妈找不到你会着急的。”代泽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简文，“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简文无法确定这个世界的自己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存在，或许平行世界还有一个他在家乡好好生活。
　　他没办法打这个电话，只能装作一副不想沟通的样子。

　　代泽叹了口气：“你家住在这附近吗？”
　　简文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你家在哪？”
　　简文的家根本不在这个城市。

　　他回答不了代泽的问题，只好逃避地躲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

　　代泽扯了两下没扯开，于是隔着被子说：“你是看我长得像个好人才赖上我的吗？但是我只能收留你一个晚上哦，你也看到我家很小，我不能一直让我女朋友住宾馆。”

　　简文不想听这些，蒙着头还捂住了耳朵。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了。
　　这个房间没有卫生间，代泽出门去洗漱了。

　　家里只有一张床，代泽势必要和简文挤在一起。
　　事实上，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什么事也不做，单纯的睡在一起。

　　他们第一次约会，简文就跟代泽回了家，当晚他们在代泽家沙发上接了吻，简文被代泽咬着耳朵/Mo到She。第二次他们就上了床。

　　事后代泽从后抱着简文，亲昵地吻他的脖子，问他爽不爽。
　　简文害羞的不肯回答，后来被代泽说烦了，就拉着他的手，玩他食指上那枚戒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要是再问我，我就把你的戒指拽下来扔掉。”

　　简文从没有正面问过关于这枚戒指的种种，却明白它对代泽意义非凡。
　　他无比的尊重代泽，尊重他的过去，尊重他十年的感情。他愿意陪着代泽慢慢忘记，但他毕竟不是圣人，无法做到对那枚戒指视而不见。

　　简文很介意，但他没有说。
　　代泽在分手时提到了这件事，同时表达了对简文的感激和愧疚。

　　他的爱并不纯粹，正如他自己所说，我喜欢你，但还不够爱。

　　清醒的代泽总是这么残忍。
　　代泽把清醒给了简文，把沉沦留给了丁晴。

　　简文侧身躺着，黑暗中用目光描绘代泽的面颊。
　　他们之间隔着距离，在二十五岁的代泽眼里，十五岁的简文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不会对简文有任何兴趣。

　　简文忍不住向代泽靠近一点点，他想多看看十年前的代泽，想记住代泽热爱一个人时候的眼睛。
　　它们太漂亮了，让简文发疯般嫉妒。

　　简文一直没有退烧，他半夜醒了两次，两次都是被代泽抱在怀里。

　　代泽半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搂着简文，怀里的小人不停地冒虚汗，代泽把他用被子裹紧了，抱在身上轻轻地拍。

　　那一刻简文几乎以为身边抱着他的人是十年后的代泽。

　　他和代泽在一起一年，也生过病，当时代泽也是这么搂着他，抱着哄他，一个晚上没有合眼。

　　可是现在的简文不敢再自作多情了。
　　后来代泽所有的习惯，都是来自丁晴。

　　简文烧糊涂了，又难受地哭起来。
　　他其实是有满腹委屈的，可是从没有对代泽讲过一句难过。

　　“哥哥……”简文伤心极了，哽咽着问，“你现在抱着的人是谁啊？
　　代泽原来没有睡着，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了停，并没有回答简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