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冰上圆舞曲·十一】 ...
-
如同池小池的预料，一直到青年组男单短节目准备结束，裴念迟仍然以89.92的高分稳坐第一名，在比赛结束后与第二名更是拉开了整整10分的距离，成功拿下青年组男单短节目第一，首战告捷。
比赛结束后，一帮人在休息室汇合。
“小念迟今天表现真的太棒了！呐，这是姐姐特意为你准备的！”一见到裴念迟，殷妍立马把早早准备好的大白玩偶塞到他怀里。“咱们念迟可真帅气，isu那些评委嘴巴张得老大了。”柯杰把手上拿着的队服外套给裴念迟披上，就连一旁性格略腼腆些的宋柳也冲他笑弯了眼：“真棒。”
作为看着裴念迟长大的前辈们，殷妍他们对于这孩子一向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而明希凉作为成年组进队最晚的那个，碍于场面也得强撑着一张笑脸夸道：“很厉害。”
回来后的裴念迟脸上恢复平时的面无表情，只是在接过玩偶和得到夸奖时，眼神认真的冲他们点头说声谢谢，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让殷妍他们都想揉揉他的头发。
跟教练聊了下青年组男单自由滑的赛程安排后，沈遇和安见阳也回到休息室。
一见到沈遇回来殷妍立刻起哄道：“真正的大佬回来了，过来评价一下咱们小念迟今天的短节目怎么样？不过事先说好啊遇哥，这可是小念迟第一次参加A级赛，要真有什么错咱说话也委婉点行不？”
“我有你说的那么严厉吗？可别乱歪我风评啊。”沈遇笑着应下她的玩笑话，走到池小池身旁拍了下他的头：“我怎么觉得不重要，关键得看咱们念迟的小师哥觉得怎么样。”
说完笑眯眯看向裴念迟：“我猜念迟肯定也好奇。”裴念迟被这么一问，立刻眼里满是期待的看向池小池。
“感觉嘛很简单，”池小池也笑了，“当初让阿迟来学花滑，果然是我做过最明智的选择！”
他的选择或许会让这世上少了一对优秀的钢琴双子星组合，但不可否认的是，花样滑冰迎来了一个新的天才。
池小池一说完所有人都笑了，裴念迟看上去比刚才赢了短节目还要开心，以至于沈遇点出他短节目里的一些问题时，这孩子眼里也全是肉眼可见的开心，看得沈遇都忍不住笑着调侃：“得第一的时候没见你有这么高兴，被小师哥夸了一句就笑成这样。”
说完便示意他去找池小池，裴念迟语气轻快的应了声好。“不用提点他几句?”一旁的安见阳问道。
对于取到成绩的后辈，前帮们除了认同还有提点，主要就是担心后辈因为骄傲自满而安于现状。“不用，”沈遇摇头，“念迟这孩子眼里有野心，不会安于现状的，况且……他的目标可不只是拿冠军。”
比起拿冠军，他或许更想得到那个人的认同。
回去的时候殷妍跟宋柳还在聊着刚才的比赛，走在最前面的沈遇在和柯杰说赛程上的事情，领着两个少年的安见阳陪他们聊天，时不时还能听到沈迟的笑声。
而这一切都与明希明无关。
走在最后边的明希凉看向众人背影时，眼里满是阴毒与憎恨，明希凉第一次产生这么重的恨意——恨沈遇一个人垄断成年组男单冠军，让旁人无出头之日；恨裴念迟小小年纪就有此资质，有望成为继沈遇之后的最强新人；恨老天爷不公让他夹在这两个人之间，难有出头之日。
更是恨自己生在花滑盛世，却又生不逢时。
浓烈恨意让他不由得看向安见阳。
都是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破事！自己也不会因为他的事情出神在自由滑上失误，也就不会失去参加冬奥会的资格！
正当明希在心中怒骂安见阳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垂眸查看消息看到内容的那一刻，明希凉脸色微变。
【枫华高价买通了发布过安见阳绯闻的媒体大V，应该是在找照片出处，安见阳的公关团队是业内顶配，对方若是打算追究到底，你可能有些麻烦了。】
这是他之前联系过的一个记者发来的，当时为了以防万一他用重金收买对方，一旦听到什么关于这件事的风声要马上通知他。
看完消息后明希凉缓缓攥紧手机，之前在对安见阳下手前他就有了解过，安见阳目前所在的经纪公司枫华娱乐当家老总是沈家人，按照辈份沈遇还得喊对方表哥。安见阳是枫华的台柱子，又跟沈遇是发小，光是这两层关系摆在这儿，枫华那边对这件事决不会善罢甘休。
万一真的查到自己身上……明希凉立刻打断这个设想：不行，安家家大业大，要是姓安的想报复我，我到时候怎么被整死的都不知道。
绝不能让安见阳知道！
就在思考对策时，昨晚的梦境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明希凉顿时想到了什么，眼神意味深长看了眼前面安见阳的背影，眼底神情阴冷。
忘却一件事最快的方式不是抹杀，而是覆盖
只要现在能发生一件比绯闻事件还要严重百倍的事情，严重到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那自己就有机会了。
比如说……影帝坠楼身亡。
然而就在明希凉盯着安见阳背影盘算着什么时，原先与安见阳并肩走着的沈迟突然回头，明希凉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
两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明希凉脑子里再次浮现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瞬间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可沈迟只是淡淡扫了明希凉一眼便转过头去，那一眼却让明希凉感受到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有那么一瞬间明希凉开始怀疑，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十六岁的沈迟，还是他梦里那个二十岁的沈迟。
那个梦，到底是真是假……
池小池可不管自己那一眼把明希凉吓成了什么样，还在跟娄影聊着事情：“安见阳公司那边什么情况？”“枫华已经找到最开始爆出照片的大V本人，保守估计两天内必出结果。”娄影道，“枫华这回找人下了血本，看这样子是不可能善了。”“安见阳是枫华的台柱子，出道十多年没出过任何绯闻，这次的事情对他事业多少是有了影响，他就算自己不在意也得为自个儿的东家在意，枫华也不可能愿意让自家的门面艺人被别人当热度炒。”
同为资深影帝的池小池在这方面极有发言权，闻言娄影问道：“那要帮他们一把吗？”
“不用，咱们顺其自然就好。”看着从仓库里取出的一张表面有着紫蓝流光花纹样式的卡片，池小池似笑非笑：“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这回咱们不做黄雀。”
“咱们做猎人。”
想要收拾明希凉，除了池小池自己的计划还需要沈遇的协助，池小池需要沈遇对明希凉彻底失望，甚至是厌恶。
想让沈遇这样的正人君子对一个人产生厌恶情绪，那就只能去触及他心中的底线，而沈遇的底线就是唯一的弟弟。
“最好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才能出奇制胜，”池小池拢了拢围巾，“网已经布好，就等他走进来了。”
他要让沈遇自己看清明希凉的真面目。
回到酒店后，沈遇单独叫了池小池到自己房间里。
昨天刚做过针灸和药酒推拿的原因，池遇房间里还有一股药酒味，闻到这味道的那一刻才真正让人感觉到，这位花滑大魔王并非神明之躯。
他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感觉到疼。
沈遇给弟弟和自己都倒了杯热茶，兄弟两人坐在落地窗前，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池小池一边双手捧着茶杯暖手一边等沈遇先开口。
“阿迟的短节目你感觉怎么样?”直到手上的茶水变温后沈遇终于开口了，池小池如实回答：“很惊艳，哥觉得呢？”
“阿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基本功扎实，身体协调度高，对于花滑艺术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在同龄人中算是非常优秀，心性上不骄不躁。如果真要挑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喜欢挑战一些高难度编舞，不过事实也证明他是有挑战高难度编舞的资本。”
裴念迟可以说从入门起就是跟着沈遇来的，三岁接触花滑之后光基本功就练了好几年，看着他成长起来的沈遇也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未来华国男单花滑的希望。
沈遇说完自己对裴念迟整个人的评价，垂眸喝了口温热茶水后，微笑着看向池小池温声道：“那小迟觉得四年后的本州冬奥会上，阿迟有没有登顶的可能?”
这句话直接问住了池小池。
池小池知道沈遇口中的本州冬奥会，四年后的本州冬奥会将在月国举办，而上一世沈遇出事之前准备参加的就是这场。当时华国花滑男单前有沈遇这位老将，后有裴念迟这样一位能与沈遇旗鼓相当的新锐，本州冬奥会一度被称为花滑男单的双王之战。
只可惜到最后双王一疯一死，华国男单在本州直接无人出战，更是可能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
这次的华国冬奥会裴念迟因为年龄无缘参赛，而四年后沈遇三十他十七，如果那天真的到来了，绝对会是一场巅峰之役。
可池小池却从沈遇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整个人微微坐直身子看向他：“哥……你不打算参加本州冬奥会吗?”
沈遇为人不争不抢，对于谁能当上第一这种事情也向来不会轻易问出口，能让他开口这么问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打算离开了，而他离开的方式只有一个。
退役。
自己深思熟虑这么久的决定就这么直接被挑明，沈遇也有些意外的笑道：“我的语气有那么明显吗?”
池小池摇了摇头：“为什么？”池小池不做过多询问，既是沈遇自己做出的决定，那便是他自己愿意走的路，而自己只负责替沈迟问个理由。
被这么一问的沈遇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微微抬头望着远处大雪，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是四岁那年接触的花滑，看的第一个花滑视频就是云升晗的《天与地》，即使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二年，我都还能回忆起初见时的震撼。那时我连花样滑冰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单纯觉得他好好看好厉害啊，我要是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该多好，后来我就跟爸妈说想去练花滑。”
沈家父母都是军人出身，对孩子的未来想来也是希望他们能子承父业，但沈遇成为举世闻名的著名运动员，沈迟弹着自己最喜欢的钢琴，足见沈家父母有多尊重孩子的选择。
“说出来怕你生我气，”只见沈遇轻拍了下自己左腿，声音轻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我这条腿之前受过伤，今年缺席大奖赛的一半原因就是在墨尔本休养，按照医生的建议我本不应该参加这次四大洲，应该好好调整状态迎接冬奥会，才能在保证腿伤不恶化的情况下发挥最好的状态。”
“ 可你还是参加了四大洲，”池小池声音有些嘶哑，“你还跳了4A。”
能让沈遇露出这种表情的腿伤，不可能只是需要休养而已。
“因为……”沈遇此时整个人都透着几分颓丧，这是他从未在弟弟面前露出过的神态：“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退役。我想走到再也跳不起来的那天，赌上满身荣耀倒在冰场上，于我而言也不失是一个结局，用尽一切去换一场属于我自己的失败。”
说着池遇自己也笑了，有些自嘲道：“是不是觉得我不仅腿伤了，脑子也出了问题？不想赢居然输……”池小池打断他：“高处不胜寒，我明白。”
“……对啊高处不胜寒……赢得多了我居然开始问我自己，当年练花滑是为了成为像云升晗那样的人，现在我练花滑是为了什么？说句自负点的话，现在花滑男单的所有冠军我都有了，我就差一场失败。”
“在四大洲开始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沈遇抬手在池小池后脑勺轻轻拍了下，看向他的眼神是兄长才有的温和：“当我看到从前还没我腿高的小家伙一下子长成这么高的小帅哥，以前连乐谱都看不懂的小朋友现在已经是能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开独奏会的天才钢琴家时，我突然还想赢下去。”
他的声音不高，一字一句都透着温柔。
“就连我的小弟弟都这么优秀了，我这做哥哥也总不能给弟弟拖后腿。”
“我弟弟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当然也想成为小迟心中能为了骄傲的兄长。”
沈遇说的这些话，别说是沈迟从未知晓，就连看完了沈遇前世整整一世经历的池小池也没发现过。
“当年isu改动花滑规则后，云升晗在退役之前的采访里说过，那种只要做了高难度跳跃就能万事大吉的花滑，他并不想去从事。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理解为什么，现在才知道，”沈遇轻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会变，那时候的花滑不再是云升晗心中的花滑，而现在的我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心里只有花滑的沈遇，心态已经变了的我在训练上不会再有多大进展。”
“所以退役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或许是更好的未来。我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了自己，也总该为自己而活了。”
池小池沉默着不说话，片刻后开口道：“什么时候下的决定?”“看完阿迟的比赛后。”沈遇放下已经冷透的茶杯，修长手指轻扣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一贯动作：“原先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先等到阿迟长大一点再退役，但看完他今天比赛后我基本确定能放心离开了。”
有裴念迟在，华国男单不会后继无人。
池小池点头：“那打算什么时候走?”
“冬奥结束后吧，再拿最后一次金牌就休息。”沈遇闭眼轻声道，“我想把在役生涯的最后一次4A留在帝都，留在我梦想开始的地方。今天一早的时候我已经联系了国内的一家官媒，他们今天下午就会放出两天后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我到时候会宣布这件事。”
“……”
池小池突然起身去翻自已放在床上的背包，在包里拿出一本五线谱本子，哗啦哔啦翻了一会儿后把一张线谱放在沈遇手上，眼神认真与他对视：“《神明》。”
沈遇一怔，看着手上的曲谱：“《神明》？”
“对，”池小池点头，“我给哥写的，只属于哥一个人。”
这是横跨两世迟来的约定。
明白了他的用意之后沈遇失笑，眉眼笑得弯弯：“谢谢弟弟。”
“不用谢，哥哥。”
收好曲谱后池小池又问：“那见阳哥知道吗?”沈遇摇头：“他只知道我要开发布会，我没告诉他要说什么事。”
池小池知道沈遇不愿意直接告诉安见阳是为什么，他担心安见阳会认为自己是因为绯闻事件而选择的退役。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优息吧。”沈遇送他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后池小池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低语道：“娄哥，你说上一世要是没有姓明的小兔崽子，走上本州冬奥会的沈遇，他的落幕得有的辉煌。”
四届冬奥元老，唯一一位无败绩的超级大满贯选手，这是能被载入史册的成绩。
走过那么多世界见过那么多人，池小池第一次为一个人感到惋惜。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比起迷茫不知所求的走下去，倒不如回头看走过的路，或许那才是现在最适合沈遇的结局。”娄影柔声道，“在巅峰之时离升，对沈遇自己而言也需要勇气。”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