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司》妖都某腐

7、七

　　又过了十年，天有异象，阿修罗族打开了两界通道，从缝隙中侵入人间。一时间，生灵涂炭。各宗门修士纷纷出手抵抗，战况惨烈。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所有修士在九霄派的引领下，开始了有组织的对抗，渐渐和阿修罗族形成对峙。阿修罗族个体实力强悍，但群体协作能力较弱，经过一年多摸索，九霄派找到了克制阿修罗族的办法，终于使得阿修罗族退回缝隙那一边。
　　目前三大裂缝、七小缝隙都有高手轮流把守，防止阿修罗族再入侵，接下来就该想办法把缝隙补上，再次隔绝两界。有人从古籍中找到补天之法，于是除了看守缝隙的人，其他修士都开始四处寻找补天的材料。
　　阿修罗入侵一年多，给人间造成了极大伤害，冤魂死鬼数不胜数。一位得道高僧，慈悲为怀，奉献出毕生修为，开辟轮回大法，使得众多魂灵得以早日投胎，再为人身。
　　历时三年多，又牺牲了一些人，补天所需的材料才全部找齐。开始炼化材料时，才发现火也是个问题，凡火没有用，修士以灵力化火虽可以，但效果比较差，而且慢。有人提出，或许该用元火。
　　元火有阴阳两种，都非常难得。有一个门派修炼的是阳刚之气，特点是十八人一起施法可以模拟出阳火。让人来尝试一番，果然比普通修士的灵力之火更好。可是阴火怎么办？九霄派就有人想起了萧潇，此人就是阴火之体！一提起来，其他人也有了印象。看来是老天不绝人间，早早降下这个人，就是为了此刻。
　　那么此人现在何处？为何二十几年来毫无消息？原来是和叛徒结为道侣，给人守墓去了。
　　有识得方向的人，就自告奋勇，领着人去找。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但是情况不太妙，那人竟是傻了一般，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回来一说，有人骂，有人叹。可是没有阴火怎么办？得，还是再去看看，怎么都得给弄回来。
　　萧潇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这回直接把人给抬了回来。心急如焚的修士一个一个来试了，都没用。这人的师门呢？清源真人在二十几年前和云多长老同归于尽，青峰真人几年前和阿修罗族打斗中死了，门人死的死散的散，长卢山已经不存在了。唉。
　　萧潇起来除草了，修士们还以为有希望，又努力劝说了一番，结果萧潇还是什么都感应不到，只管在那里“除草”。
　　得道高僧听说了萧潇的故事，再看他这心死的模样，知道只有一个人可以唤醒他。把其他人都赶出去后，高僧就在萧潇的耳边反反复复地说：“曲初阳已经转世投胎了。”说了两三百遍，萧潇的眼睛才略微动了动。高僧知道起作用了，又继续在他耳边说：“曲初阳已经转世投胎了，现在已经三岁多了，就在一个小村子里，你想去看看他吗？”又说好几十遍，就见萧潇突然掉了泪。
　　萧潇想开口问话，可是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不过高僧知道他已经醒过来，反而不着急了。“我没有骗你，曲初阳确实转世了。你太久没有说话，身体也太差，先养一养，养好了，再给天下人帮个忙，然后我就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不要急，先好好休息。”
　　高僧离开后，有人给萧潇端来了一碗药，他喝下之后，终于睡了二十几年来的第一个好觉。过了两天，他开始恢复说话的能力，才又见到了高僧。
　　“大师，大师……”萧潇攥紧了高僧的袖子，高僧也不恼，只是怜悯地看着他，缓缓地说：“不要急，不要急。”
　　萧潇摇摇头，“求大师告诉我，他在哪里。”
　　高僧说：“寻求转世之人有违天道，不可轻易为之。你想知道他的转世，需先立功。现在两界缝隙急需堵上，正是你立功的机会。”
　　萧潇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现在就去。”
　　高僧拦住了他，“你身体太弱，需先修养。”见萧潇摇头，高僧又说，“就算你知道了他在哪里，难道你想以现在的样子去见他吗？”
　　现在的样子？萧潇愣了一下，才去找了面镜子来照，然后就愣住了。镜子里这个又瘦又干又苍白又邋遢的人是谁？不不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讨初阳喜欢。他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对，要好好休养。
　　高僧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告诉人可以准备开始炼石了。萧潇果然十分配合，一面吃着各种补药，勤加修炼，把十几年没有运转的经脉重新疏通，一面和十八修士一起提供元火炼熔各种材料。
　　萧潇一开始的情况让修士们有些担忧，等到真的开始炼制，才发现萧潇一个人的能量比十八个人的都大，为了保持阴阳火协调，他还得克制着输出火力。
　　各种天材地宝被熔于一炉，煅烧了十日后，第一炉天土出来了。一队修士护着这天土，成功地把第一条小裂缝补上。事情的顺利进展，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等到第二条缝隙也补上之后，阿修罗界又鼓噪起来，想要阻拦修士们的补天行动。平静了许久两界斗争，一时间又白热化了起来。
　　萧潇没有多少战斗能力，他只需要负责提供阴火。别人也不需要他来战斗，反而要护着他不被伤到，毕竟会阴火的就这一个。但是萧潇看到那么多人在为这个世界战斗，也渐渐从自己的世界里探出头来。
　　如果初阳还活着，他也会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吧。自己呢，大概会和他并肩作战。这才是他们该有的青春啊。可惜，天意弄人。
　　随着补上的缝隙越多，战斗就越激烈，反过来对天土炼制的要求就越急迫。终于，历时百日，所有材料都炼完了，最后一道也是最大的一道缝隙，和着两界的鲜血，也完全弥合。一切都结束了。
　　在修士们的相互庆贺声中，萧潇终于可以迎来他的重新开始。
　　高僧盘腿坐在地上，萧潇跪坐在对面。
　　高僧道：“知道他已经转世了还不够吗？何必一定要苦苦纠缠，用前世羁绊今生？”
　　萧潇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看着他。
　　高僧叹了口气：“也罢，老衲做下的承诺，出家人不打诳语，自该兑现。”说完随手捡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又运转心法，心血上涌，喷出一口血来。
　　萧潇惊了一下，“大师！”
　　高僧淡定地轻轻擦去嘴唇上的血，报出一个地方：“此地往西南六百里，有个小村子名为阜上庄，有个叫狗娃的孤儿，今年四岁。”
　　萧潇知道这就是曲初阳的转世了，又是惊喜又是心疼，孤儿啊……
　　高僧怜悯地看着萧潇，说：“老衲最后奉劝施主一句：轮回台上走一遭，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莫要错认。”
　　萧潇听了这话，脸上的欣喜顿时暗淡下来，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的。”然后给高僧磕了个头，就往西南去了。
　　高僧坐在原地没有动，呼吸却越来越轻，直至消失。探求转世之人有违天道，岂可轻易为之，自然是有代价的。几年前他以大奉献开启轮回大法，所以知道曲初阳也一起投了胎，却是不知道具体投了何处何身，如今动用禁术，于是早已残破的身体就更加支撑不住了。

　　萧潇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阜上庄。就要到地方了，他又想起来收拾自己。在小河边洗脸，重新梳头发，整了整衣服。弄完之后又朝河面照了照，外表已经恢复到过去的七分，但是眼神和气质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时间感叹，初阳就在村子里等着他呢。萧潇怀着紧张的心情走上村中的小道。走到半道，就听到附近的田地边传来小孩的声音。
　　“打他，打他。”几个小孩抢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手里的东西，还合起来打人。萧潇也不知道曲初阳的转世在不在这群小孩里，赶紧上去喝住：“住手！”
　　小孩们看到有大人来，也不怕，其中一个看起来像头领的问道：“你是谁？”
　　萧潇的目光从这群小孩脸上一一扫过，没有熟悉的感觉。刚刚被欺负的那个，还趴在地上没有动。萧潇走过去想要扶起他，他却瑟缩了一下。“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孩头领又问：“你是狗娃的什么人？”
　　萧潇手抖了一下，“狗娃”不正是初阳的转世吗？这时，那个小孩已经被他扶坐起来，脏兮兮的小脸半抬，确实有几分像曲初阳。萧潇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他？”萧潇咬牙切齿，那群小孩被吓了一跳，小孩头领虽然发着抖，但还是犟嘴：“他娘是娼妓，他没爹，他娘也不要他了，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欺负他？”
　　萧潇气得一甩手把旁边一棵树给打折了，小孩们都惊叫着跑开。狗娃也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这个人。萧潇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睛虽然还是红红的，语气却很温柔：“不要怕，以后我来保护你，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萧潇把狗娃带到河边，给他洗干净手脸。这一来，更看出和曲初阳像了。萧潇问了狗娃一些问题，但狗娃都愣愣的，不懂回答，连会说的话都比正常小孩少。
　　一群村民在小孩的带领下来到河边，气势汹汹地问：“你这外乡人是谁？来我们这里做什么？”狗娃看到那些人，吓得往萧潇的身后躲。萧潇于是明白，那些小孩会欺负狗娃，怕也是大人们纵容的。
　　萧潇也不答话，抱着狗娃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腾飞到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啊！神仙！”偏僻小村的人没见识，被这一招给吓傻了，纷纷跪下磕头。被萧潇抱在怀里的狗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个爱红眼睛的大人很厉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萧潇降下来，却悬停在水面，先是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一顿，然后把狗娃的身世都套个明白。村民战战兢兢，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倒了出来。
　　原来狗娃的娘也是这村里的，之前遭了灾，家里就剩下她一个，刚好有个富商经过，就和富商好上了。富商说是要去远处贩货，等回程再来带上她，却再也没来过。狗娃的娘苦等了好几年，知道是被骗了，生下狗娃后对他也不好。去年有个货郎经过，狗娃的娘又跟人勾搭上，这回跟着走了，留下狗娃一个小不点在村里自生自灭。村里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谁还会去可怜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还是个私生子。除了有个老人偶尔会给狗娃一点吃的，其他时候狗娃要么饿着肚子，要么自己捡点果子吃，竟然也一直没死。不过因为一直没有人教，狗娃到现在都还不怎么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