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复学 ...
-
初七的时候,林惊蛰打扫了屋里的卫生,把房子干干净净地还给了占英莲,然后穿上学校统一发的校服去了蓉城三中。
她本来年纪和复读班的同学差的就不大,穿上校服,看上去就更显小了。
王震球提议她搬到自己房子那边,被林惊蛰拒绝了。
“你那离学校也很远,通勤时间长,我还不如住校。”
“那你周六周天呢?”
“周六高三不放假,周天也只放半天,我还不如呆在学校里。”
王震球撤了笑,冷着脸,真心实意地说:“那你别去上学了。”
林惊蛰背着书包转过身,见王震球支在行李箱上,不愿意走了。
“不上学,那我还考不考试了啊?”
“随便找个人去考吧。”
“……”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可是高考舞弊啊,”林惊蛰无语,“请不要给我惨不忍睹的履历雪上加霜,好吗?”
“我不明白你兜一大圈为什么还要去参加一场错过的考试。”
“我以前也不明白,”她望着学校那头,用怀念的口吻,说,“可是有好多人都在跟我说好好活着,我想回到学校可能是普通人眼里好好活着最重要的一步。”
学历毕竟是大多数普通人进入社会的准入券,会拥有更多选择。
“惊蛰,那你以后不做异人了吗?”
“这是什么标准呢?”林惊蛰笑道,“异人,普通人不都是人嘛,干嘛把他们划得那么清楚,我不认为这是只能二选一的事。”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难处,异人也有异人的苦难。”
“我啊,不想分的那么清楚,就是好好做个人,不混日子,如果能做点于别人来说有意义的事就更好了。”
“如果考上大学,有什么想选的专业呢?”
“你呢?”
“什么?”
“你大学念的什么专业?”
王震球淡笑道:“不记得了,那时候忙别的事,没心思在这上面,大概是随便选了个当时热门的专业吧。”
“是这样啊,我以前想去学算命来着,不过我已经是个术士了,好像再学这个就没必要了,想了想就选个跟道术有点关系的专业吧,”她笑道,“我应该会去学中医吧。”
她伸出手,让消极怠工的王震球交出行李。
王震球把行李推到身后,不肯交,林惊蛰无奈:“复学第一天,你不要给我捣蛋啊。”
王震球抱怨道:“我早说要去种同心蛊的。”
……这家伙,到底是对同心蛊有多钟情啊。
“同生同死,二者为一,效果确实很显著,可我不是说过嘛,”林惊蛰叹道,“我是人,不是你的玩具。”
“王震球,”林惊蛰皱着眉,指着那头的学校和莫名其妙闹别扭的王震球,强调道,“这是我的人生,我有我该走的路。”
王震球看着林惊蛰头一回对过去以外的事情这么执着,心中难免不快,他抿着嘴,不发一言。
两人僵持着,但林惊蛰最终叹了口气,还是缴械投降,转而哄劝道:“我要上学,你不是也得去公司吗?啊对了,郝意给我打电话了,他让我提醒你,做事别那么恶劣,对公司影响不好。”
王震球其实也不算骗她,他还真是公司的人,只是对当时的他来说还只是将来时,除夕过后,王震球才算正式成为公司的临时工。
这不,才刚完成一个任务就给上级留下了深刻印象,郝意了解他,知道跟他说也没用,只能寄希望于他身边的林惊蛰。
只是这种话由她这个违纪违规的全性来说还挺奇怪的,也不知道郝意是怎么想的。
反正林惊蛰完全没有添油加醋转述了,有没有按照郝意的意思,她就不管了。
毕竟她也和王震球一样,是个除了在意的事以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恶人,指望她教化王震球,简直是奢望。
“郝意怎么会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说了这么多,就只关心这个吗?
林惊蛰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这得问你,他给我打的是你给的号码。”
“哦。”
林惊蛰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去干坏事了。
她伸出手催促道:“把行李还我。”
王震球拿着行李,跟她交涉:“放学必须回来。”
那问题来了,她房子都还给占英莲了。
“我住哪啊?”
“我家啊。”
服了,绕一大圈就是等着这个吧?
“都说你家太远了。”
“那就换个房子吧,”说着他环视一圈,定眼一瞧,瞧中学校对面的一栋房子,“就那吧。”
……他这楼盘看的够随意的。
林惊蛰已经佛了,走读的话连行李也不用拿了,她索性不要行李,让它继续呆在王震球手里,说:“随便你吧。”
反正他以前做什么也几乎没有问过林惊蛰的意见。
两人走到校门口,穿着校服的学生已经陆续返校了。
林惊蛰的学籍是直接补到复读班的,她属于插班生,在上课之前还得去教务处报个到,时间紧,就没在跟王震球扯皮,摆摆手就跟他拜拜。
王震球道:“有事电话联系啊。”
他这话提醒了林惊蛰,她从兜里掏出手机,交给王震球。
王震球疑惑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听她说:“中学生守则不让携带电子产品,手机我就不带了,晚上放学你再还给我。”
她警告王震球:“在校期间,有事也别联系我。”
“……”
说真的,别念了。
*
林惊蛰的同桌是个非主流酷哥。
他违背校规,在左耳耳垂上打了两串耳钉,顶着一头炫酷的蓝头发,在平庸且统一的校园里独领风骚,在抬头率百分百的复读班也能睡得安详。
林惊蛰上课时经常嫌弃地竖起一本课本挡着他那张蠢脸。
酷哥有个雅名,叫赵明轩,谐音照明轩,同学们亲切地叫他灯哥。
灯哥去年因为看破红尘睡过高考,今年被家人用苦肉计,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到学校里继续作死,蝉联三中校霸第一名半年。
他长得好看,性格臭屁,颇受学校里无知少女的喜爱,以至于林惊蛰被分到他身边做同桌,引发众怒,一群不学好的不良少女把林惊蛰堵到厕所里,进行了一场老套的霸凌。
老实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过这么新鲜的体验。
少女们学着电视剧的套路,把林惊蛰堵在厕所里,在春日将过的谷雨天泼了她一头冷水。
林惊蛰穿着湿透了的冬季校服,面无表情地把正在教室里,四十五度望天装逼的赵明轩提溜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打了他一顿。
而且就只对着脸打。
灯哥愤怒、委屈又懵逼,林惊蛰甩了甩打麻了手腕,在一片喧哗声中,捂着嘴打了个喷嚏,顺便和他解释:“对不住,我这是从源头解决问题。”
当天,灯哥和林惊蛰都受到了全校通报批评,并要求他俩周五在升旗台前,做自我检讨。
灯哥何等的逼格,就算在威胁他留校察看,他也不会为此折腰。
于是,在周五的升旗台,伴着欢快的第二套广播体操的背景音乐,林惊蛰独自一人做自我检讨。
她也不尴尬,拿了两篇王震球敷衍上级写的检讨书,从头到尾,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喷嚏。
校园诺大的一个广场上回荡着她的喷嚏声。
校长嫌弃地捂住嘴,并表示不会再用林惊蛰用过的话筒。
“……以上,是我作的深刻反省,恳请各位领导相信我能够吸取教训、改正错误,把今后的事情加倍努力办好。”
“检讨人:王震球。”
“2015年4月24日。”
王震球是谁啊?
这是她自己写的吗?
场下一片哗然,质疑声不绝于耳。
林惊蛰充耳不闻,捂着嘴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把话筒放回话筒架子上,拿着手里几张薄纸就下台回到了自己班级。
灯哥无比愤怒,林惊蛰不仅把他拉下水,还敷衍地脱身,把他推进水深火热的境地,自个儿却悠哉游哉,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跟林惊蛰比了个中指,表示要跟她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
林惊蛰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跟看二傻子一样,瞟了他一眼,然后张了张嘴隔着口罩,无声地骂了句:[蠢货。]
自此以后,赵明轩单方面决定和林惊蛰势不两立。
他如何想,林惊蛰不管,这事之后,她确实从根源解决了问题。
除了赵明轩本人,再没有多余的人跑到她面前。
赵明轩转变策略,每日必睡的觉也不睡了,紧盯着她,心生总刁民要害朕的被害妄想症。
然而,林惊蛰只是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他手里的卷子都被她吹起来了。
数学老师正在讲二模考试试卷,他完全没有一点认真听的意思,拿出一只粉笔在本就有严格分割线的位置又狠狠画了一道以表和林惊蛰割席的决心。
林惊蛰拿着笔,听老师的话,修改错题,见状,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是傻逼的心思更强烈了。
上晚自习之前,沉寂一天的教室开始闹哄哄的,唯二安静的两人开始了拉锯战。
不,准确的说,是赵明轩一个人的战斗。
林惊蛰拿着一张红的吓人的英语卷子,唉声叹气,认命地拿出英语单词本,边背边忘。
才背了十几个单词,班里便传来一阵骚动,教室前门被一个陌生人敲响了。
陌生人一头金发,莞尔一笑,当着全班人的面喊林惊蛰的名字:“惊蛰。”
林惊蛰懒怠地抬起头,越过喧闹的人群,看清了王震球的脸。
他这一阵子去昆明出差,林惊蛰已经有一周多没看到他了,看到他,下意识放下单词本站起来。
王震球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他唤了,林惊蛰即便有所迟疑,最终也会毫无理由地过去。
同学们因为王震球过于出众的外貌,而窃窃私语,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林惊蛰没理,走到王震球身边,拉着他走到教室外。
“你来干什么?”
“你打架了啊,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来着,”说着他颇为骄傲地昂着头,自我介绍,“毕竟我是你家长嘛。”
为防麻烦,发下来的联系人那一栏,林惊蛰摒弃了一开始填占英莲的打算,填的是王震球的联系方式。
“老师说什么了?”
“哦,没说什么,她让我劝你好好学习,不要……”王震球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沾、花、惹、草。”
林惊蛰保证王震球把后面那句话改了。
她耷拉着眼皮,隔着口罩又打了喷嚏,然后无语地拆穿他:“老师说的是寻衅滋事吧?”
王震球笑了笑,被拆穿也不尴尬。
他望向林惊蛰身后,教室里她原本坐着的位置,瞧见了警惕的赵明轩。
赵明轩克制自己窥探的欲望,可还是忍不住往林惊蛰那边瞅。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在意一个人。
王震球虽在笑,但眼底并无笑意,轻飘飘地隔空看了他一眼,酒红色的眼睛颜色纯粹,如同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炯炯有神,仿佛某种冷血动物,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赵明轩吓得一抖,后背开始冒起虚汗。
他心想,怎么会是个异人?
林惊蛰拍了王震球的手,问他:“看什么?”
王震球没答,反倒感叹道:“惊蛰,你真是非常喜欢蓝色呢。”
?
发什么神经?
王震球牵起她的手,和她商量:“今晚先回去吧。”
林惊蛰想着明天本来就要放假了,就点点头,跟他说:“那你等一下。”
她回到教室,收拾书包,同学们时不时瞅过来,眼中发光,枯燥无趣的学习生涯,天降一个大八卦,谁都遮掩不住想要窥探的心思。
但鉴于林惊蛰恐怖的战斗力,也没人敢开口问。
只有灯哥一如既往稳定输出,他双手抱胸,神情高傲,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打量着林惊蛰毫无灵炁波动的身体,笃定她是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他在林惊蛰收拾行李的时候,低声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惊蛰顿了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又要作什么死呢?
见林惊蛰毫不动容,不当回事的样子,赵明轩心里沉了沉,语气严肃了些:“林惊蛰你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是你可以接触的人。”
要是林惊蛰还是十四岁的小丫头,估计就真的听不懂他云里雾里的话。
她还是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边收拾边说:“赵明轩,你醒醒,这世上不只你一个长眼睛了。”
“你不过是个异人,就以为就可以俯瞰众生了吗?”
她戳破了赵明轩一直以来懈怠人生的真相,他不过是觉得自己与艰难生存的芸芸众生不同,自觉高人一等,不屑与之为伍,又自觉无人能明白他的心思,顾影自怜罢了。
赵明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见着林惊蛰背起书包,冷漠地看着他,说道:“我的人还轮不着你随意置喙。”
他眼见着林惊蛰背着书包,跟着那个奇怪的陌生人走了,走前,那个人转过头嘲笑似的瞟了他一眼。
他猛地站起来,在同学们惊异的眼光中,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将整张课桌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