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漂泊之人》木晨

2、醒来

　　史蒂夫醒来的时候，敏锐地感知到身旁有一个陌生的气息，他本能地想拿起盾盘做好防御，却摸了个空，身体也只是半坐起来，无法按照他的想法形成防御体式。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就在他的身边很近的地方。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队长，肌肉反射跟不上你的思维。”
　　他侧转头，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单背椅上，手里拿着报纸，‘我们胜利了’几个放大的字样占据了半个版面，突兀得让他心底发颤，为这奇怪的战争的胜利，也为他或许错过的惶恐。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声带太久没用过造成的正常现象。
　　他看向这位陌生的女士，她有一张年轻的、不曾经历生活困苦的面容，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发丝飘荡在耳旁，缀在白色的脖颈上，黑棕色的眼睛正看着他，带着温柔的意味。
　　他看到女人放下手中的报纸，将它折叠好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才回答他：“看来熟悉的环境并不能让你放松。”
　　“如果你坦白告诉我现在的情况的话，或许会的。”他直视尤西，礼貌地回答。
　　她看向史蒂夫，温声说：“队长，请允许我给你放好靠枕，我们还有很长的话要说。”
　　史蒂夫看到她站在那里，好似在等待他的许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凌厉的眉眼放松了许多，他说：“谢谢，不必了，现在请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圈所在的房间，眉头皱了起来。
　　“当然。”尤西坐回椅子，喝了一口水说：“现在是2012年，队长，你沉睡了快要70年了。”
　　无言的静默蔓延在两个人之间，向着四周攀爬，爬上滴答的时钟，越过脱漆的椅子，覆盖浅色的地板，最后，攀上了史蒂夫的指尖、手腕、臂膀、头颈和思想。他抬起头看着她，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温和：“女士，你说的是事实吗？”
　　“我本来是想要通过一些技术手段让你慢慢了解这个世界的，等你身体恢复后，再出去。”尤西接着说，“但我现在想，你或许更想要亲自去看看事实，这个新世界。”
　　他眉头皱着，审视着她，说道：“如果你允许的话。”
　　“不需要试探我，队长。我没有囚禁你，我只是负责你的复苏工作，在不伤害你的健康的前提下，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尤西向他伸出手，又很快地放下，因为这个士兵很快地站了起来，步伐稳健，漫长的沉睡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躯体。
　　史蒂夫转动圆柱形的门把手，打开了门，闯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人和建筑，15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分散在大厅周围，他们腰间别着枪，在见到他出来的一霎那，肌肉绷紧了，却又很快放松，用一种熟悉的目光盯着他，这种目光，他在自己的队伍中那些年轻的士兵眼中经常看到，崇拜图腾的样子。
　　尤西随后就出来了，她站在队长身侧，对前面眼睛冒光、红头发的年轻人说：“比利，队长我就带走了。”
　　“啊？”年轻人愣了一下，快速说：“抱歉，尤西女士，我没有收到这项通知。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队长，不能离开神盾局。”
　　“我知道了。”
　　史蒂夫看到这位叫做尤西的女士侧身向他笑了下，然后对着左前方的摄像头说：“上午好，安吉拉，请帮我呼叫尼克弗瑞。”
　　然后，他就听到诺大的大厅里，响起了柔和的女性声音，却并未见到任何人。
　　”上午好，尤西女士，已呼叫弗瑞局长。”
　　话音刚落，在他和尤西的身前2米的灰色地板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等身像，悬浮在半空中。
　　“队长，欢迎来到21世纪，我是尼克弗瑞。”这个说话的男人很明显是一个黑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带着眼罩，一副上位者的样子。在观察他的同时，他礼貌地回道：”你好，弗瑞局长。”
　　“尤西，队长还没有做全面的身体检查和精神评估，对现在的世界也缺乏基本的知识普及，你现在就让他出去，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既然是我来负责队长的复苏，一切由我说了算。”
　　史蒂夫看着身侧的女人，挑挑眉。如果说对她的第一印象的话，柔弱的美丽女性，是十分贴切的外表形容，脚步虚浮无力、下盘不稳，他一个擒拿便能将人锁住，但现在这位女士在武装的男人们中间、在面对上位者弗瑞，能够如此强硬，依仗是什么呢。
　　弗瑞沉着了会儿说：“我们还没有对外公布队长的回来，你这样做，我们要面对的舆论风险很大。”他朝史蒂夫看了一眼，“而且你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变化太多了，这对队长来说有些危险。”
　　对我有危险？史蒂夫想，我打九头蛇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呢。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还有这所有的一切新新世界，让他情绪不是很好，仿佛他是个史前的老古董老化石，需要多么精心的维护，这一切都糟透了，他皱着眉头看着两个人。
　　尤西感受到了起了波澜的精神海，海水拍打着礁石，在上面留下了一层浅淡的痕迹。不能在这里呆着了，这里对她、对罗杰斯队长都不太好，“尼克，我们要走了，至于其他的由你来解决。作为回报，我会每月向你提交报告的。”
　　“好吧，好吧，你就是不会照章办事。”他说着，下达了最新指令，“安吉尔，在队长复苏事项上，将尤西女士的命令等同于十级，并传达到每个人。”
　　“好的，弗瑞局长，已将尤西女士等级改为局限性十级特工。”随后，柔和的提示音便在大楼响起。
　　“尤西，记得每周向我报告。”弗瑞转向队长：“希望你在新世界玩的愉快，罗杰斯队长。”
　　“借你吉言，长官。”
　　他们走在安静的林荫道上，道路两旁的樟树、梧桐郁郁葱葱，在空中相互交叉形成一道绿色的穹顶，温暖的阳光覆盖在上面，莫名地晕染出一股温柔的景致。史蒂夫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种充满生机和凉意的气息让他心中的急躁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脚下的水泥路面，脚踏过去，会扬起些微的尘土，近旁的香樟树叶在风中颤动，贴在上面的阳光变成细碎的光芒，天空是深远的、蔚蓝的，雪白的云朵在上面静静地呆着，好似它已经度过了很悠久的时光。
　　一切都没变，与他生活的时代一样，这些环境。
　　他看着走在身侧的女士，一切又都变了。至少70年前，不会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小姐走在他旁边，他的身边大部分时候都是武装的军人或者敌人，时刻都充满着紧张的战斗气息，而这里，却是较为和平的世界，身侧的尤西女士穿着白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仿佛郊游一样悠闲、轻松，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他们所有人憧憬的未来。
　　“女士，我该怎么称呼你？”
　　“尤西就好。”
　　“你是特工吗？”
　　“不是。”
　　”事实上，我只负责你的复苏工作，算是尼克请来的顾问吧。”尤西补充说。
　　“你们是朋友吗？”
　　“算是，但对于尼克弗瑞，你得留个心眼，他喜欢坑朋友。”
　　史蒂夫笑了下，问道：“就像这次？”
　　“的确，我是被坑来的，队长，本来这个时候，我该在北极看极光的。”
　　“我很抱歉。”史蒂夫说完，便看到尤西转过身来，黑棕色的眼睛带着笑意。
　　“你不需要道歉，队长，能够与你相遇是我的荣幸，我很高兴。”尤西咽下了后面的话，因为男人的耳尖红了，眼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周围。
　　“这个世界变得很多，你可能会目不暇接，也可能会愤怒、失望，但我想你能够适应的。”
　　“为什么愤怒？”史蒂夫直视她。
　　”你自己去看、去观察、去寻找吧。”她看着他说：“我的眼睛不会成为你观察这个世界的窗口，谁都不能。”
　　史蒂夫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向远处，前面是流动的人群和繁华的街道，他已经能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和纷乱的人声。
　　”在我的年代，黑人在洋基队比赛的时候，要找一个非常边缘的台阶才能坐下，他们工作的时候，不能用办公室的卫生间，要跑到几里外的专用卫生间。但现在，我看到尼克弗瑞成为了长官，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可以和大家坐在同样的看台欣赏比赛了，能够专心地自在地在办公室和白人喝咖啡、谈论新闻了。”
　　“可以了，虽然他们要比白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价，但至少他们有这个可能了。”尤西说，“你们的战斗和牺牲并没有白费，你带领咆哮突击队击溃了纳粹的战线，打败了九头蛇，为后面一切的平权斗争打下了基础。”
　　“这是新世界吗？”
　　呈现在史蒂夫眼前的，是色彩缤纷的电子屏幕、川流不息的汽车和人群、形式多样的标志牌和各种各样的语言，“互联网”“推特”“电影”“钢铁侠”，短短时间，他多次听到了这些词汇，他站在那里，仿佛淹没在了新世界的时代广场。
　　“不是。”尤西上前牵住了男人的手指，说道：“请允许我，队长，我需要掩盖我们的踪迹。”
　　史蒂夫感觉到一种柔软碰触到了他的手指，那是一种非常有礼貌的碰触，仅仅是两人的皮肤的相互接触。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他们身上起了某种变化，仿佛周边多了一层防护层，周围的人群从这里经过，却毫无所觉。
　　“这是你的能力？”
　　“空间套层。我发明的叫法，虽然我们和周围人在一个地方，但却身处不同的层级，他们在外层，我们在里层，里层能看到外面的一切，而外面永远不能触及里层。”
　　“在这里也该是很罕见的能力。”他审视着尤西，气场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不再像是大街上友好打招呼的英俊帅哥，他像一个正在踏上未知领域的军人，“这便是你能从神盾局带走我的原因吗？”
　　“不全是。”尤西领着他横穿过人流、车流，他们就像是空气一般从中而过，“我们有很长的时间相互了解，但现在，你想吃些东西吗？”
　　“芝士热狗？”史蒂夫挑眉看向尤西，但声音带了笑意和熟稔。
　　“那是他们的招牌，还有其他的饭菜。”尤西将手伸向旁边，从空气中拿出了一顶棕色休闲帽，递给了他，“鉴于你优秀的恢复能力，我认为我们不必局限于流食。戴好这个，你现在还是名没恢复姓名的历史人物。”
　　“这个我知道，隔空取物？”史蒂夫接过帽子戴上，“我们突兀地出现在这里，不会有人注意吗？”
　　“不是隔空取物，是我的独有空间，你可以理解为，有一个巨大的空间，不属于我们现在的三维世界，只属于我个人的，能够储藏秘宝的好地方。”她领着他来到餐厅的后面，那是一处无人的小巷，只有垃圾桶的气味飘荡其间。在那里，她撤去了两人的空间套层。
　　“我现在是在什么奇幻电影里吗？”
　　“不是，你只是有幸遇到了一名正在旅行的奇幻魔法师。”
　　史蒂夫笑出了声，他将拳头抵在嘴间，好不容易才将笑意压了下去。他感觉到尤西从他的左手指上拿回了她自己的手，那种柔软的触碰收了回去。
　　他们点了芝士热狗、金枪鱼三明治、凉拌沙拉和两杯咖啡，坐在餐厅角落里，能够观察别人，却不易被发现的好位置。
　　“味道还是一样的好，我想死了这个味道。”史蒂夫大口咬着热狗，发出赞叹。
　　“就是价格贵了几倍。”
　　“的确，以前5美分就能买一个。”他瞧着尤西吃着三明治，十口或许才抵得上他一口，手指拿着三明治，圆润的指甲在灯光下，反射着莹润的光泽，真的是一个没经历苦难的姑娘，他为她感到高兴。“你不喜欢吃吗？三明治？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地方，不必迁就我的爱好。”
　　“不是。我的胃口不是很好。以前做实验的时候，饮食不规律，久而久之，胃就坏了，消化食物非常慢。”
　　“那不是个好习惯。”他看着眼前的姑娘，“你太瘦了，现在饮食规律了吗？”
　　“还好吧。”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源于主人的不在意，史蒂夫放下汉堡，语重心长地说：“或许你会觉得我是个话多的老人家，但你该更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是一切的基础。”
　　“你这样英俊帅气老人家的话，我很爱听，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尤西喝了一口咖啡，又说：“你有什么打算吗？明天？”
　　史蒂夫停下了进餐，他看着手中的热狗陷入了沉默，打算吗？他想见一见故人，却不知道还有几个故人还活在世上，能否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对他说’嗨，史蒂夫，你回来了’，这句话或许是一种奢望。
　　最终，他重新看向对方，问她：“我曾经有过一个约会，我还能见到她吗？”
　　“她还在，也只有她了。”尤西温柔的嗓音传递到他的耳中，仿佛隔了一层薄膜，发出空荡荡的回音。他听到自己说：“她还好吗？”
　　“卡特女士的年龄很大了，她的精神还不错。”尤西看着男人恍惚的神态，安慰地说：“她的一生不错，神盾局就是她和霍华德创建的，后来她有了爱人，结婚生子了。”
　　史蒂夫从未在此刻感受到时间的残酷，70年的岁月横亘在他和佩姬之间，斩断了所有朦胧的感情和期待，剩下的只是活生生的现实。
　　他坐在那把棕色的餐椅上，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仿佛看到了他错过的世界，他们所有人都向前走了，徒留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与这缤纷多彩的新世界格格不入。
　　尤西坐在那里，看着这个陷入孤独的男人，周边是烟火人间，而他穿着浅色T恤，梳着中分头，眼睛沉寂得看向众生，只是旁观，像一个不被接受的异客。
　　这样品行高洁的战士不该得到如此悲凉的境遇，无论何时，尤西都无法对这样的人遭受的事袖手旁观，她将手轻轻地放在男人的手背上，程度之轻，只是彼此皮肤的触碰，却传递出温柔的意味。
　　“要回家吗？队长？”
　　触碰，将他从孤独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低头看着两人相碰的双手，然后抬头直视对方，还是那个黑棕色眼睛的姑娘，莹润的脸上露出微笑，认真地凝视自己。
　　“你知道，这种行为在我那个年代代表什么吗？”他低声地问着。
　　“我不知道1945年的男人和女人把这个动作看成什么？”尤西说，“但我只是希望我的朋友能够感到好受些，他放着美丽的姑娘不看，反而注意外面的花花草草，这让我很在意。我这个人在意起一件事，就得做些什么。”
　　史蒂夫笑了笑，没再说话。
　　尤西举起手指，又说：“现在，你有两件事需要做决定。第一件事，今天晚上回哪里？有三个选择，回神盾局你的模拟1945装饰风格的小屋，或者回神盾局给你在布鲁克林租的50平米的一室一厅，或者回我在曼哈顿的家。第二件事，明天你是否想要去拜访卡特女士？你需要现在给我答案。”
　　“你这么厉害，弗瑞怎么能坑到你？”
　　“别转移话题，队长，先回答问题。”
　　“好吧。”他挑挑眉，一个一个地说，“第一件事，我今晚回布鲁克林的一室一厅。第二件事，我明天去拜访佩姬。”
　　“你知道，我想让你选我在曼哈顿的家的。”
　　“我不知道，我是布鲁克林小子，我当然得住在布鲁克林。”
　　“只要是你的意愿，我当然尊重。”尤西叫服务员过来结账，然后说道：“现在，让我来送布鲁克林小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