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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渡,流光业火,焚旧怨陈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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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
云遮月。
韩珉、璧薰、昊天率空妄山十二人,司马锦堂率锦绣谷四飞英,潜伏在剑文庄外围。
庄门口。
上百武林人士仗剑持刀,却鸦雀无声。
可那气氛,任谁都知道,战事一触即发。
“无量寿佛。”一白髯道人高念法号。
在这已经可以闻见血腥味的战场上,大慈大悲的法号似乎显得可笑了。
“贫道等不过是想求见贵庄沈庄主,还请几位代为通报。”
不愧是玉虚门三代长老,即使吃了两天的闭门羹,未阳子的涵养还是那么好。
可旁边九顶峰的二寨主熊立早就忍不住了,“老道,你跟他们废话那么多有屁用!奶奶的,再敢拦老子,老子杀光他全家!”
对于他的粗鄙言语,未阳子微微皱眉。
“喂,熊寨主,你还是老实点吧。现在谁不知道,人家沈庄主可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名士,哪是咱们这些连当家的都被人糊里糊涂宰了的小人物见得着的呀?!”
话中带刺,除了号称“口毒腹剑”的天剑门少主胡景飞,不作第二人想。
提起当家人被杀的事,底下可是炸开了锅。许多年轻小辈,血气方刚,早就忍不住想打上一场了。经胡景天这么冷嘲热讽,他们更是受不了了,纷纷拔剑出鞘。
“各位!”剑文庄总管事刘一见事态不妙,急忙扬手,“各位,且慢!少安毋躁!鄙庄庄主连日来抱恙在身,恕不便见客。请各位海涵。”
“死老头,你用这话推搪我们好几天了!还想骗我们,没门!兄弟们,给我闯!把沈游揪出来!今天他不给我们一个交代绝不罢休!”熊立顾不得许多,晃着两把金灿灿的大锤就往前冲。
幸好刘管事躲闪及时,不然就一锤砸得他脑袋开花了。
“各位,有话好好说!你们……”
哪还有人理他,一阵混乱,几个门派的人马一拥进庄。
远处密林中。
“珉,他们开始了。”昊天提醒。
韩珉听着庄内喊杀声一片,不久便有火光烟尘起来了。看来里面激战正酣。
韩珉一招手,二十人如离弦之剑借着夜幕掩护,潜入庄内。
此次行动韩珉特意挑选山上最擅长轻功的人随行。他们只在救人,不在打杀。
他和司马锦堂事先仔细分析过剑文庄地形。
剑文庄自西南向东北有一条河穿过,并在靠近东北角的地方挖有一片池塘。按照一般的习惯,地牢不可能建在河下,但是为了审讯和隐秘,有时又必须与水为邻。那池塘前面大概是书房,后面应该是沈游的住处。以沈游事必躬亲的处事态度,地牢重地应离书房和住处不远。
所以他们推测地牢应该就在池塘附近。
从侧墙翻入,但见庄内已一片大乱,叫喊声、哭声四起。
韩珉突然一阵心痛。
曾经,烟影宫内,也是这般景象吧。
若柳也曾为这惨相哭过、喊过吧。
人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能够想到曾经率领各派攻进烟影宫的沈游,如今也被人这样攻占他的宅邸呢?
他们趁乱从屋顶、墙边、树丛花影中,尽量躲避与人接触,终于到了那片池塘。
剑文庄的黑夜已因火光被照得亮如白昼。
经过湖面的反光,这边格外明亮。
他们躲在树丛之中。
韩珉高举右手,打了个暗号。众人领会,即刻散开,分散寻找地牢入口。
韩珉与璧薰、昊天留在原地未动。
“你们认为可能在哪?”韩珉问。
昊天合扇想了想,“卧房附近吧。”
韩珉侧头沉默许久,“湖心亭。”说罢,飞身掠过湖面,落于亭中。
昊天和璧薰赶忙追过去,问,“为什么?”
韩珉一边打量湖心亭的构造,一边说,“我看过烟影宫旧址地图,这里似乎与烟影宫布局很像。而烟影宫内,便是在湖中设密道的!我猜,这密道的入口,便是……”他用力旋转亭中心的琴桌,果然,在左转三下右转三下之后,石桌下开启了一个洞口,隐隐透出潮湿阴冷之气。
“就是这里!”韩珉首当其冲,跳了下去。
昊天、璧薰对视一眼,也跟了下去。
地牢内并没有什么守卫,想必是知晓上面战况激烈,赶去救援了。
这一路,对于韩珉而言,比他生命的前二十年所走过的所有路长之和还要多很多。
他急切地要找到她。看她是否安好,可有受苦。
他想过最惨的结局,他想过她浴血倒地的模样,想过她满身伤痕的模样。
他用这些心痛来折磨自己,这样他才觉得他是与她共患难的。
经过长长的迷宫式走廊,他们找遍了地牢的每一个囚室,终于看到了铁栏后的若柳。
清雅如昔。
还好,她没事。
韩珉在长出一口气的同时,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了。
砸开锁头,将她救出。
韩珉顾不得身旁的璧薰和昊天,一把将若柳抱于怀中。
起先若柳想挣扎,但是感觉到韩珉的身体在发抖,她的眼眶也湿润了。
这个刚强的男人,在害怕……
害怕失去她吗?
害怕她受苦吗?
傻瓜……
她环住他的腰,“笨蛋!我不是好好的嘛!”语未毕,便哽咽着靠在他肩头。
“我们快走吧!”昊天忍不住提醒他们。
此地不宜久留,外边打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又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若柳,怎么说也是赶紧离开才是上策。
韩珉拉着若柳,一路跑出地道。在他抱着她飞出湖心亭的时候,若柳听到韩珉说了一句:
“我这辈子,再也不放开你了……”
风从耳边呼啸着,她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是对天发誓一般的虔诚与坚定。
一滴泪,落入池水之中,打碎了火光的倒影……
他们在行动之前早已订好,无论找没找到人,一个时辰之后必要汇合。
看到等候多时的司马锦堂众人,韩珉将他与若柳交握的手高举,大家皆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们回家。”
若柳很想打他。
为什么他今天晚上总是说出让她想哭的话。而她却又该死的甘之如饴!
“好,我们回家。”
东方见白。
又是新的一天。
从这一天起,江湖上再没有剑文庄。
沈游畏罪潜逃,杀害几位武林前辈的人定是他没错!
剑文庄四百一十六口,死伤三百有余,其余皆被俘虏,终身为奴。
一日后。
烟波浩淼的镜泽湖迎来了新的早晨。
断瓦残垣的烟影遗址,在清晨的阳光中,仍未显生机。
但是若有人真的肯走入这里,便会在层层废墟后,发现一处绝妙之地。
流水潺潺,七座造型各异的小桥从不同方向引入湖中,汇于湖心水榭。
水榭是一般花厅大小,上有精巧雕纹,画的是伯牙与子期碎琴酬知音的故事。水榭四周爬满了紫藤蔓茎。此时正值春末夏初,花开正盛,远远望去,此水榭如置身紫色烟雾之中,飘飘然欲飞仙而化。
水榭内,亦是风雅。
除却四周的琴棋书画不谈,但是那扑面而来的满室茶香,便已薰人欲醉。
而于此烹茶的,正是那个全江湖人欲诛之而后快的——沈游。
他口气温和,似轻嗔迟到的老友一般。
“你终于来啦。比我想的要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