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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积雪草与回家

　　（前几章的男女主人公互动相对比较集中。因为，毕竟在遇到莉莉·伊万斯之前，卡拉和西弗勒斯除彼此之外都没有什么称得上要好的同龄人，所以，只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

　　西弗勒斯看着床上烧得一塌糊涂的卡拉·布朗，心里盈起一阵焦躁。
　　“明明喝了退烧魔药已经快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效果？”他边想边伸出手掌探探卡拉的额头。她的小脸烧得通红，身上穿着艾琳给换的干净的睡裙，窝在被子里安静又虚弱地躺着。
　　四十分钟前，焦急的西弗勒斯半抱着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卡拉重击着房门，他们都没有拿钥匙。夏天的夜雨铺天盖地般倾泻着，喧嚣的雨声伴着震耳的响雷很轻易地遮盖了西弗勒斯凌乱的敲门声。
　　“该死！”西弗勒斯咒骂着。
　　敲了很久的门依然没有动静，这时，他低头看到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脑袋忽然开始毫无规律地左右摇晃，像是要拼命摆脱什么的样子。“又想添什么乱？！”西弗勒斯心中暗骂。就在他以为这只是卡拉无意识的动作后，卡拉的眼睛开始努力半睁着，费力地张张嘴巴，呢喃了一句模糊到根本听不清的话。
　　“什么？！”西弗勒斯焦躁地微垂脑袋，“再说一次！”
　　“……烦人……单词……烦”
　　“……！！”很好，西弗勒斯再一次升起了想要掐死卡拉的念头。良久后，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全身的无力感开始渐渐生化为另一种游走在体内的磅礴又熟悉的力量，他心头一动，没错，是他热爱的魔力。西弗勒斯抬头看着顶层阁楼卡拉房间大开的窗户。
　　也许，可以试一试？
　　西弗勒斯没有多加理会嘴巴已经开始不停嘟哝 “……哥哥叫我卡拉”的马蹄莲巨怪，立刻努力静心，平复自己的呼吸，他要保证魔力运输过程中的充沛和稳定，他可一点也不想在这关头出什么岔子。因为如果魔力控制不佳引发魔力暴动，被魔法部警告还是小事，关键在于卡拉的小命就可以交代在今天的雷雨之夜了。
　　很快，他修长又苍白的双手间魔力运转。与此同时，迷糊的卡拉感觉自己失重了，她好像睡在云里，她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一些。
　　“诶？？……诶！？……什么情况？！”卡拉一脸懵地看着自己开始往上飘，前所未有的奇异境况让她赶紧开始搜寻西弗勒斯在哪儿。
　　“诶？？……哥哥！！！！”
　　如果说西弗勒斯明显至极的运转魔力的手势，和蓄势待发又严肃吃力的表情还不能让卡拉意识到他就是让自己飘起来的始作俑者的话，卡拉的脑子就真的同巨怪一样了。
　　呆滞的卡拉看着自己一点点越升越高，僵硬地一动不动，直到她被缓缓送进了阁楼。
　　几乎不到三十秒，卡拉看到西弗勒斯以同样的方式进到了她的房间，随后，利落地关上了窗。
　　……
　　有什么东西在卡拉的脑袋里“嘣——”地一下断了。
　　……卡拉晕了。
　　西弗勒斯反应极快，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卡拉，他迅速跑至二楼叫来母亲艾琳。“给她洗个澡换上睡裙。”西弗勒斯简短生硬的对母亲说。艾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她记得家中的两把钥匙都完好的挂在自己卧室门上的挂钩上。她愣了愣，问出了此刻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看了艾琳一眼，生硬地回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要立刻去熬退烧魔药，有什么问题晚点在给你解释。”随即迈开步子，去了自己的房间。
　　艾琳已经猜到了他们进来的方式，她的心脏突突直跳，不安地察觉到西弗勒斯对这个女孩儿的关心似乎越来越过度了。平日里，她的心思几乎全部放在了丈夫托比亚身上。她猛然意识到，这两个孩子除了睡觉外，白天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虽然完全是卡拉·布朗跟着西弗勒斯，但“知子莫若母”，她知道对于本身性子偏冷阴沉的西弗勒斯来说，他允许你待在他身边就已经是对你态度的很大转变了。
　　艾琳觉得有必要和儿子谈一谈。
　　西弗勒斯在房内迅速又有序地制作着魔药，面前的坩埚颜色已经很完美了。对他来说，制作退烧魔药这类家常魔药几乎是毫无难度的，况且，退烧魔药的药材很好获取。它的主要材料：积雪草——19号后院不知长了多少，全是野生的植株。积雪草(centella)的草叶是半弧的马蹄状，因而又称马蹄草。
　　此时，窗外的大雨不知疲倦地倾泻着，一滴滴豆大的雨点冲刷着西弗勒斯面前的玻璃窗，雨滴划过光滑的玻璃，最终安静地停留在积水的窗沿。
　　“……centella”西弗勒斯指尖捻起一棵积雪草的叶片，缓慢而清晰地读着。马蹄状的叶子在他手上被抚来抚去。
　　他想起了某个和马蹄有关的女孩儿。
　　“……calla”几乎是无意识的，西弗勒斯又读了一个单词，声音更低，在滂沱的雨夜里轻微得几乎完全听不到。咕噜噜冒着泡的魔药漫出层层白雾，在上升的腾气里，他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
　　……
　　因为晕倒而昏睡过去的卡拉此刻正被人捏住鼻子粗暴地往口腔里灌着魔药，艾琳站在西弗勒斯身后看着这一幕。魔药灌完了，西弗勒斯回头对母亲说：“我们出去说话。”
　　刚刚走出阁楼的小房间，艾琳便颇有些急切地发问了：
　　“你们是怎——”
　　“就是你想的那样。”西弗勒斯不耐地打断了艾琳还没说完的话，他烦躁地抚了下眉间，今晚发生的许多事使得现在的他非常疲倦。
　　“还有什么事吗？”西弗勒斯开口问到。
　　“……你似乎对布朗小姐……额，总之我希望你明白。西弗，你是个巫师，麻瓜和巫师做朋友是不会——”艾琳斟酌着语辞。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一个麻瓜丈夫？！”西弗勒斯愤怒地打断了母亲的话，今天中午激烈的纷争也是由托比亚这个麻瓜一次次又一次恶劣地咒骂引起的。
　　艾琳噎得说不出话，她伤心又愧疚地看着儿子。
　　良久，西弗勒斯撇开了脸，深吸一了口气，平静地说：“和谁做朋友是我自己决定的，天晚了，你回房睡吧。”
　　西弗勒斯转身回了阁楼，艾琳盯着房门看了许久，觉得这个雨夜既寒冷又漫长。
　　……
　　离卡拉吃药过去半个小时了，西弗勒斯终于看到卡拉·布朗烧得红彤彤的脸开始褪色。不过一会儿，恬静的小圆脸就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了。此刻，西弗勒斯彻底放松了。
　　他虽然恼怒于卡拉·布朗胆大妄为到在夜晚冒着大雨、孤身一人去毫不熟悉的街区找自己，但同时又在心底庆幸还好她跑来找到了自己。
　　那时，他坐在树下淋雨，开始回顾着自己的生活，劈头盖脸的冰冷雨水丝毫威胁不到他麻木的心。
　　“十一岁！十一岁！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到十一岁？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逃离阴暗的现在，沐浴着阳光，站在魔法世界里？！”
　　到了那时，他再也不要回到阴沉的家里！残暴的可怜虫托比亚！冷漠软弱的母亲！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在意的？！
　　还有什么值得……
　　“轰隆隆——”振聋发聩的响雷让他瞬间想起了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儿。
　　是了，还有卡拉。
　　那个阴沉的家里还有卡拉。想到卡拉·布朗，西弗勒斯觉得自己长年麻木的心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像羽毛似的，有点痒。他回想着跑出家门前，他对卡拉说的最后一句话——让她上楼去看前几天拼错的单词。
　　……那个巨怪估计到现在也没背完吧？自己离开家已经好几个小时，她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呢？她会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一滴雨毫不留情地钻进他的脖颈里，西弗勒斯忽然苦涩又自嘲地笑了笑：“呵！那个麻瓜恐怕早睡觉了吧？！说不定还在窃喜终于不会有人让她背单词了……一个可怜的麻瓜而已。”
　　此刻，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西弗勒斯看到远处好像有个小小的身影，真是奇事，居然有人和自己一样有家不想回跑来淋雨吗？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远处人的脸被照得透亮。西弗勒斯看到那张脸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地抖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紧接着，他立刻确定了那远远的身影正是自己家里如假包换的巨怪！！
　　蠢货！！！
　　几乎是同时，西弗勒斯浑身的火气直冲大脑，他风风火火地狂奔过去。全身怒火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卡拉·布朗！”
　　面前的女孩明显神智不清，她反应了一下，劫后余生般地开口到：“回家吧，哥哥，回去……”
　　然后，卡拉就站不稳了。
　　……她来带自己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