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刺客 • 本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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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话语是多余而无谓的。
尤其，当曾有的青春烂漫被十五年的光阴践踏来去，太多的人事乖戾的纵横而过，还有甚么话，适合当作重逢的发语词？
鼬深深凝视着眼前女子。
釉初身着白樱袭色褂衣，长发垂泄，回首睇视，虽带些惊愕，但身姿依然端凝娴雅。
那让他熟悉又陌生，彷佛看到了十三岁那年初遇的娇俏少女。那时巧扮公主的少女一身若草外裳，眸光流盼间，说不完的春嫩、道不尽的鲜活。
而如今，女子娉婷而立，却已没了当初的爱娇。她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幽长深远，彷佛哽住的叹息。
她已不是那个慧黠灵动的少女，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他们还很年轻，但心境已老，沧桑横亘在二人之间，伤感而缓滞的流着。
釉初瞬也不瞬的回望着，也无须多问，只目光的流动间，她已露出混合着理解、无奈与疲惫的浅笑。
「鼬，这回你是要杀我，还是樱井大人？」
她说的很淡，左手却已拿出红樱绳。鼬注视着她的惯用武器，不自觉的一笑：
这么多年了，形代釉初依然是个厉害的女忍。
「都有。」
「你要杀我，我无所谓。可是我请求你，」手抓着武器，釉初却神色哀伤：「樱井大人年已老迈，请你放过他吧！」
鼬没立即答复。方才潜藏在屋梁上，看着釉初细心照顾卧病的老人，他便知道此事不易办。他不愿伤害釉初，也无意纵放此次任务目标；还在思考折衷办法，已被老人发现行蹤。
「妳也是个忍者，妳说呢？」
「你若要杀樱井大人，」釉初伏身动作不变，口气却变得坚定而冷然：「就算是鼬，我也不会袖手不管的。」
「妳要动手吗？」鼬敛目，但话音中却有着隐藏不了的痛楚。釉初一顿，抬眼望着他，半响才道：「如果必须如此…」
她没说完，但话中的决心却昭然可知；鼬深深注视着她，温和而无奈的叹了口气。
「该拿妳怎么办呢....」
釉初咬了咬唇，神色仍是倔强，眼圈却已红了。
二人沉默对峙，气氛正僵滞，却听到身后老人噗的笑了出来。
转头望向引起此时争执的主角，却见老人倚在手枕上望着他们，一脸看戏的模样。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宇志波鼬。」鼬沈声回答。老人扫了他一眼，即使行将就木，但眼神却仍有种沈稳与敏锐。
「嘿嘿…」老人笑了起来，一边喘却又忍不住笑意：「釉初，又是个被妳抛弃的男人对吧？」
「大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釉初瞪了老人一眼，脸庞染上些许的尴尬红晕。
「宇志波先生，咱们商量一下吧？」老人望着鼬，苦笑道：「如你所见，老头子再活也活不过这三天，死神早就在旁边等着了。只是，我想好好的死去，不想惨遭横死……死得那么难看……咳…」
「您要我放了您？」鼬听懂老人之意。
「哎，只是让你晚个几天复命，」老人微微一笑，看了看釉初：「我是很爱面子的，死也要死的好看些。」
「您真是的……」釉初苦笑，转身向鼬伏身行礼，眼神中尽是请求：「鼬，拜托你了。大人……也就只剩这几天了。」
鼬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的叹了口气。
罢了，似乎每次碰到她，任务都会失败。
「我知道了。」
「……谢谢。」釉初含着泪光，低身行礼。
方才凝滞的气氛松活了些，老人疲累的又躺了下去，笑道：「釉初，招待客人品杯茶吧。」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玩茶道？」
「甚么话，修行到死都不能荒废的。」
X X X
釉初被老人支去拿取茶器，房里只剩猎与被猎者——
这真是个荒谬的场景。
刺客像个客人般的正坐于房间中央，而他本该狩猎的目标，反倒像个称斤论两的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宇智波先生，请你靠近一点。」老人似乎很是疲倦，但仍挣扎着坐起身来：「我...有话要说...」
鼬依言移动到床畔。老人目光慈和的看着他，微微一笑：
「你的眼神很干净，釉初这丫头笨归笨，眼光倒是还不错。」
鼬不禁苦笑，釉初聪敏善谋，在这老人口中却是「笨丫头」，看来釉初拿这老先生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下面，」老人指了指身下床榻，咳了几声：「有个密道，可以直接通到城外。」
鼬一愣，望着老人，却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戏谑的神情。
「为什么告诉我？」
「我看你挺聪明的，自己想吧....」老人嘿嘿一笑，疲倦的倚回靠枕。鼬还楞着，釉初已拿着茶具回来。
她走了进来，看到鼬跪坐在老人床铺旁，两人离的极近，不禁一怔：
「商量些什么呢？」
「我想起身，让年轻人扶我一把。」老人呵呵喘着，两三语就打发掉。
釉初不置可否的挑起了眉，放下手上茶器，着手布置。
她一边准备着点茶的前置作业，一边毫不放松的逡视着身边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最初的激动平静下来后，她已开始分析此时局面。
樱井大人已被定为战犯，为何还有人要来行刺？
为何是由木叶派出刺客？
行刺他国大名多是有去无回的S级任务，鼬是暗部总长，木叶怎么会派出这样的重要人物执行？
她想不明白，在分心走神状况下，舀水的动作便不平稳。老人看在眼里，咳了一声，抓起药碗就往釉初头上扔去。
釉初全神贯注在鼬身上，一没留意，药碗不偏不倚的砸在她头上，痛的她低呼一声，转头恼道：「您做什么！？」
「蠢丫头！」刚才动作太猛，老人累的猛咳，边喘边骂：「教妳这么久....基本的礼仪都学不会吗？拿着武器....妳是要待客还是要杀人？」
釉初一愣，僵着半晌无语。鼬讶然的望着这对老夫少妻的相处，此时气氛本该严肃，但看到釉初一面揉着痛处一面发呆的傻样，鼬不知为何的就是想笑。
不愧是一代名臣哪！
鼬凝视着这皱纹满面、历经沧桑的老人，已有所悟。他淡淡一笑，动手卸下身上武器。
鼬的动作让釉初发楞，但老人已呵呵笑了起来：
「这小子可比妳聪明多了，」老人赞许点了点头：「丫头，妳的悟性还没他高啊！」
釉初怔着不语，看着鼬在卸下武器之后，又解下身上战甲；他将卸下的武装放到旁边，最后解下了头上的护额，坦然平静的望着她。
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武装，只以一己肉身，单纯、平凡的正坐在她面前。
她怔着，眼泪却已涌出。
茶道要求的是直见本心。他不愿与她为敌，她又何尝愿意与他兵戎相见？
到最后，还是有这么一个人，被她藏在内心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藏的太深太深，以致她一时忽略，忘了自己曾有这般柔软的心情，柔软地一碰就疼，却也疼的欢喜、疼的会露出一丝微笑的小小幸福。
泪珠落下，釉初却已绽出微笑。
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她将藏在袖子里的红缨绳拿出，放到远远的角落。
「有劳您远道而来，请让釉初招待您一杯茶。」
微笑着，釉初躬身行礼，温柔的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多少年了？夜里、梦里，她最渴望的、最想念的，是否也就是这么虔诚、宁静的将自己满腔情意灌注，以温柔冲制一碗香茗，献给那个让她展颜微笑的良人，与他共享一个平凡悠远的午后？
茶香杳杳，向对方献上一碗虔心冲制的香茗，感谢着一期一会的缘分；此生能与君相逢，已是无怨无憾，由衷感谢。
鼬含笑品茗，入口的是茶，润喉的却是酒，未饮，品茶人与献茶者，皆醉。
情志缱绻，神思温存，密闭的空间却流动着暖溶溶的春意。直到后方传来些许声响，两人才从情意浮沈中回神。釉初颊生微霞，亲自端起了茶，移到老人身边，柔声道：「大人，请您品尝看看....这次的茶，我想终于能让您满意了。」
老人倚着靠枕，没有回应。
「大人.....？」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釉初轻唤了声，凑近一看，老人脸上犹带笑容，却已无气息。
「大人！」釉初大惊，看着老人宁静满足的神情，呆了一会，才痛哭出声。
鼬也一愣，随即对亡者恭敬行礼。他和樱井老人不过初识，虽感惋惜，但没有釉初那么悲伤，看釉初哭的悲切，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鼬，我五岁就离开家了，没有什么和父亲相处的记忆，」釉初慢慢止住了泪，哽咽道：「可是...虽然有些为老不尊，但大人让我觉得....有父亲的感觉，也许就是这样子的...」
说是父女，其实也不大像....鼬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看着釉初虔慕的整理老人仪容后，跪在一旁，静静的对着亡者行了大礼。
「釉初，樱井大人过世，妳呢？」鼬低声的开口：「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反正我是不回雾隐去了。」自己拭去眼泪，釉初淡淡的道：「一个人四处走走看看，只图个自在——你呢？你要回去复命了吧？」她顿了顿，回头认真的道：
「拜托你一件事，请对外宣称樱井大人是畏罪自尽，这是他做为战犯最后一项责任。」
「抱歉，这件事我管不到了。」鼬面无表情的道：「我没打算回木叶。」
釉初楞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望着毫无表情的男人。
他刚刚，在说什么？
「佐助呢？木叶呢？总长大人说这话，莫非是真想转行当叛忍了？」她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可不知是调笑中的哪个字词带刺，哽的她话里带着颤音。
鼬安静的望着釉初，她眼角微弯带笑，但眸底一丝笑意皆无。他留意到她搁放在膝上的手，白皙的手指紧掐着衣角，就像她做恶梦时不自觉的习惯。
她真的，在害怕。
鼬微微苦笑，还真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木叶有卡卡西前辈在，新一代的人才也培植成长了。」他缓缓开口，见釉初垂下眼帘，若无其事的别过脸。
「佐助也已成长，我已经没有必须待在木叶的理由了。」
「恭喜阁下，终于失业了。」她淡淡一笑：「可惜你没待到退休年限，要不然暗部总长的退休金应该不低吧？」
「对，我失业了。」鼬莞尔一笑，按住了她将衣角掐的死紧的手。
「所以，我想请问一下，不知道釉初小姐有没有征旅伴的打算？」
他没有得到答复。事实上，釉初也说不出话，在那剎那，她的眼泪就无法自制的的落下。
鼬那双子夜般的黑眸，仍是那么认真，带些孩子气的执着与温柔。
一如五年前那个日出的早晨。
她抿着唇深呼吸几次，自己抬手想要擦去眼泪，可已有另只带茧的厚实手掌替她拭去泪水。
男人的指尖很温暖，温暖间自有一股沈稳的力量。
「你又不会说笑、又正经八百的，」她淡淡一笑：「当旅伴太无趣了。」
「嗯.....」对她的嫌弃，鼬有些无奈的苦笑：「不过，至少可以扛行李或规划行程之类的....」
釉初噗嗤一笑，眼泪却又夺眶而出。
鼬摊开被她泪水濡湿的手掌，深深的凝视着她：
「如何？」
她抬眸凝视着眼前男子，一样的暗部服装、一样的黑眸深沈，一如当年在松策城初识的十三岁少年。
最初与最终，到底还是这个人啊....
轻缓的，却再无迟疑，她将手放入男人的掌中。
「一起走吧，」对上那双温柔含笑的眼，釉初嫣然一笑：「去哪里，都好。」
有你，天上人间，都是我的归宿。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刺客 • 本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