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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婵娟 • 溃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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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换班时间,小樱走出医院,便看到前方一个面熟的背影。
「鼬大哥!」认出了前方男人,小樱赶了上前,笑道:「你们回来了啊!」
鼬一身暗部装束,显然一回村就赶着向火影会报,根本还没时间换装梳洗。但任务结束,他的神情很是轻松;打过招呼以后,便帮她接过手上一大迭的数据文书。
二人顺路,并肩聊了一会,途中经过公告栏,鼬偏头瞄了眼贴在上面最新的木叶公报。
「呃——鼬大哥,」小樱往旁不自然的移了一步,正好挡住鼬的视线:
「你......你吃饭了没?待会我和佐助要去吃午餐,你要不要一起来?」
她的异样自然瞒不过敏锐的暗部总长;鼬若无其事的笑道:「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吧?」左脚踏出,已闪过小樱靠近公告栏。
哎——惨,小樱暗暗泄气,今天的公报头版不是别的,正是前水影夫人再嫁樱井大名的国际头条。本来想说鼬刚回来,先别让他知道这消息,结果连多拖个一时半刻都没办法。
鼬读着新闻,双手抱胸没什么表情;不等他读完,小樱异常热情的道:「那个,一乐推出了新口味拉面,鼬大哥,一起去尝尝吧!」
「好啊。」
「啊?」
小樱疑惑的望着爽快答应的男人,就看鼬神情坦然:「任务结束,我也饿了,去吃饭吧。」
「噢......好......」就这样?没什么反应?太平静了吧?
看他反应平淡,小樱松了口气,却又若有所失。
鼬大哥,难道你真忘了釉初姐了吗?
虽然明知二人间没有可能,可自从四年前分离之后,她再也没听鼬谈起那个女子过。
她还记得那年夏日,在那古朴温馨的山寺里,两人即使内敛压抑,眉眼间仍藏不住的情意;而在决裂之时,二人那撕心裂肺的冲突,至今思及都还叫人怵目惊心。
那样子的情感,终究也会随着时间与无望的未来烟消云散吗?
开战以来,处在朝不保夕的状态下,告白、定情这些事也一窝风的冒出头来。
稍有犹豫,也许就是千古遗憾,谁也不愿让情意生死空传。
不知从何时开始,木叶的女子们流行用自己手绣的织带传情。在白色的长布上将殷殷情意亲手绣上,祈祷良人能平安归来。
不过凡事变成流行后总会走偏——小樱没好气的望着前方三个扭扭捏捏的小女生,暗忖这是十五分钟路程里碰上的第几个告白蠢蛋?
「总长大人,这是我做的绣带,请你收下——」
「鼬先生,这是我的心意......」
「这个......请您.....」
「喂,妳们几个,」认出三个女孩还是刚毕业的下忍,小樱扠腰训道:「这么有时间,怎么不去修练?」
小女孩们斜眼瞥着医疗部组长,用还是听的很清楚的气音低咕道:
「欧巴桑......」
「更年期......」
「心理不平衡......」
「喂——」现在的小丫头是怎样?小樱倒抽口气,感到额上青筋爆起;正要发飙,却被鼬拍了拍肩膀制止。
万人迷的暗部总长接过了三个人的织带,微微一笑:「谢谢妳们的祝福,我收下了。」
简单一笑就能打发万事。小女生们羞的满面通红,转身就跑,隔得老远都还听见她们又笑又叫闹个没完。
「鼬大哥,你不用理这些小女生啦!」小樱有些无奈。以前单恋佐助时好像也做过相同傻事,现在看来,简直有些丢脸。
「怎么样也是一番心意,」鼬晃了晃手上织带:「我也希望每次任务都能平安归来啊。」
哎——小樱摇了摇头:同为兄弟,鼬和佐助的脾气还是有些不同。同样的事要换佐助就像撞上大冰山,拒绝的毫不手软;可鼬就会温文微笑,然后四两拨千金的打发掉。
不过听卡卡西老师说,十几岁时的鼬冰山程度不下佐助,看来年纪增长,加上之前的经历,性格上的棱棱角角也磨的圆润许多。
「不用跟这些小丫头太认真啦——」小樱没好气的道:「什么都没想,就只是一窝风的抢着告白,其实根本连迷恋或是爱情都还搞不懂。」
「倒也不见得。」鼬淡淡一笑:「现在是乱世,有些情感不及时表达,也许就是遗憾。」
「也对......」
「所以,妳和佐助的婚事也别拖了吧?」
「啊?」小樱猛的羞红了脸,嗔道:「为、为什么会说到这啊——」
「局势随时有变,如果真想相守,就得把握当下。」鼬一本正经的说:「佐助不是还想振兴宇智波一族吗,这样的话就要麻烦妳了。」
「你不要一脸正经的说这种不正经的话好不好!」小樱满面通红,却见鼬爽朗的笑了起来。
他笑得如此坦率,有如初秋般的天空那般爽净。
小樱楞楞的望着他的笑容,像现在这样随意的聊天,是几年前从未想过的。
「鼬大哥,」她犹豫着:「你....还记得釉初姐吗?」
鼬望着她,笑意凝结在唇边。
就在此时,一个高八度的女声响起,一位金发女子闯了进来,双手捧的看来是今天的第五条织带:
「鼬先生,这是我的心意,请你收下!」
认出这个不识趣的程咬金,小樱简直要抓狂了:
「井野!妳在干什么啊!」一把抓过金发友人,小樱气急败坏的用气音骂道:「妳也来凑什么热闹啊?」
「告白啊,干嘛大惊小怪的?」井野也用气音回道:「宽额怪,妳该不会想一人霸占宇智波兄弟俩吧?」
「胡说什么啊!井野猪!」小樱胀红了脸,怒道:「总之,现在时机不对啦!妳不要来凑热闹——」
「什么啦——妳也管太多了吧?」」井野挑眉,眼看二人又要斗起嘴来,突然一旁没事人般的鼬开口了:
「井野小姐,谢谢妳的礼物,」他笑了笑,接过井野的织带:「我还有事,恕我先离开了。」
「啊?等等——」看着男人离去身影,小樱无力的垂下头——可恶,被他跑了!
X X X
两天后,小樱和佐助刚从会议室出来,途中经过公告栏,瞥了眼上面的公报,小樱忍不住问道:
「佐助,听到釉初姐再婚的消息,鼬大哥有什么反应吗?」
「没什么反应。」
「那.....有说什么吗?」
佐助想了想:「他说:『真是高招。』」
「啊?」小樱楞了下,简直要恼了:「这算什么意思?」
「是指这次政治联姻的策略性很高吧?」
「这我知道,」小樱跺了跺脚:「我是说,知道釉初姐再嫁,鼬大哥就说这句?」
「要不然妳要他说什么?」
小樱语塞,过了一会才有气没力的道:「可是,总觉得好感伤呢!釉初姐又嫁,总觉得越离越远了。这下子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可能性不是吗?」佐助说的自然,却见小樱止步,忿忿的瞪着他。
「干嘛?」
「难道你都不会觉得可惜吗?」
「可惜什么?」
「......没事!」
「妳在生什么气?」佐助跟在步伐重的可以踏碎砖地的女友身后,感到莫名其妙。
「我哪有生气?」话是这么说,但被怪力少女踏过的地砖都产生裂纹。
没生气才怪......看着女友异常沉重的步伐,佐助简直无语问苍天。正在想着刚才自己哪里说错话,就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小樱,妳脚步声怎么这么大?变胖了吗?」
从旁边资料室出来的正是鹿丸,看他睡眼惺忪的,八成是躲进资料室打混午睡。大概是被小樱的脚步声吵醒,他的脸色有些不耐。
「谁变胖了?」小樱笑盈盈的,左手往墙上一搥,瞬间便是一个大洞。
「.......」鹿丸摸摸鼻子,缩头对佐助悄声道:「她心情不好吗?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
「你真一点都不懂女人心耶!」听到佐助回答,小樱猛的回头,嗔道:「笨死了!」
我本来就不是女人啊?佐助一脸无辜,正想开口,却被鹿丸架住脖子强制拉到一旁去。
「不要开口,会惹祸上身的。」鹿丸悄声警告。
「你懂她在说什么吗?」
「我跟你讲,根据我的经验,你不懂的时候就不要开口,不过根本不可能会懂,所以——」鹿丸加重语气:「闭嘴就对了。」
「总该有个逻辑吧?」
「没有逻辑、不讲道理,你别天真了。」鹿丸看他的神情简直带些悲壮:「小樱已经算好了,你还没见过更没天理的——」
「鹿丸——」身后传来一个拉长音的女声呼唤,鹿丸翻了个白眼,低咕道:「麻烦来了......」
「你去做外交吧,」回头看到背着把大铁扇的金发少女,佐助冷嘲道:「木叶外交大使。」
「噢,闭嘴——」鹿丸哼了一声,从他和这女人牵扯不清之后,木叶的伙伴就常这么亏他,总是说些「了不起啊!促进外交!」或是「火风两国邦交就靠你啦——」之类的风凉话,只差没把他绑起来直接送去砂忍村和亲,谁能理解他的委屈啊!
一群少年男女斗嘴、聊天,嘻嘻哈哈的声音在长廊上回响。在火影室里的卡卡西,放下手上的公文,竖耳倾听的外面传来的嘻笑声。
哎....到底还是小孩子,笑的时间总是比较多啊....
他烦恼的搔搔乱发,又栽进繁忙的公文里——
想守护住这样的笑声,不努力点不行哪...
X X X
釉初净身过后,身着洁白里衣,垂散着一头乌发,端坐在房里等待着。
等待着她素未谋面的丈夫。
房间里摆设高雅,床铺、寝具颜色朴素,但细看便见其精致绣工。这番和忍村天差地别的富丽堂皇,她默默望着,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连之前任务一起算的话,这是她第几次的婚礼啦?
两天前,她们在接应下来到中央。短短两天内,对方就安排好一切婚礼事宜。除了来不及准备的嫁妆聘礼,其他礼节虽仓促,却也毫不马虎。
由此,她也见识到一国执政大名惊人的人力与权力支配。短短两天内,她就成了樱井的正室夫人。
她怔怔的凝视着烛火,听到纸门拉开的声响。
闻声,她伏下身行礼,感觉到对方走到她的前方,停顿了一会,威严的道:「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起头,就被对方一把攫起了了下巴,当那布满皱纹的手碰到肌肤时,她全身打了阵寒颤。
过往任务中不愉快的记忆,突然全浮了上来。她忍住了鸡皮疙瘩的恶心感,抬眼正视自己这位初次谋面的丈夫:
老人身形頎長,即使年逾古稀,依旧站的很挺,看得出精神矍烁,一双眼炯炯有神。
她有些意外,以为对方贵为一国重臣,应该很有威严。但从老人眼眸里,不知为何的,她读到一丝带着戏谑的古怪兴味。
老人瞇着眼,同样也在打量她,上上下下观察半天,才叹了口气:
「长的是挺漂亮的,我这辈子的女人中,妳大概是前三名的资质吧?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晚了两年,」放开她,老人在她对面坐下,双手笼在袖中:「要早个几年,我会很高兴娶个年轻娇妻,只可惜啊....」
老人伸出两根手指头,软弱无力的弯了弯,意有所指的叹道:「时不我与啊!老了,力不从心,唉.....」
......啊?
釉初楞着,看着老人一脸惋叹却又带着些自嘲的神情,呆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噢?妳这丫头终于会笑啦?」老人又把双手笼在袖中,露出一种戏谑的神情:「松了口气?」
「是有点。」看到老人半瞇着眼的古怪鬼脸,完全没有长者的庄重与严肃,方才全身战栗的紧绷,突然像气球泄气般松懈下来——她知道自己笑得有些失常,但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真是的,洞房之夜说这种话,妳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老人耸耸肩:「不过说真的,我就算还行的话,对妳这种女人也没兴趣。」
「为什么?」
「妳的脸上写着就是『身不由己』、『从容就义』。」樱井老人望着她,脸上还挂着微笑,眼神却很锐利:「女人对我可都是心甘情愿,我从来不勉强女人的。」
「是吗?」釉初停住了笑:「难道您以前的婚姻从来没有政治利益的交换?我才不信。」
「嗯....」老人歪着头想想:「也是...唉,才吹牛就被戳爆,妳这丫头就不能可爱点吗?」
釉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场政治联姻虽是她一手主导,但自己的心情总是沉重。没想到和这相差将近五十多岁的老夫相处没几分钟,那种近似觉悟的沈痛心情却笑到烟消云散。
「多笑点好,小丫头本来就该多笑。」
樱井看着她,淡淡的说,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像对孙女般的怜惜。
老人的语气让釉初一愣,她望着那双眼皮松弛下垂、布满皱纹的眼睛,却带着一种睿智与慈祥的光芒,彷佛什么都明白似的,和蔼的望着她。她被瞧的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带着些许的无措。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可是小丫头的权利,要好好把握啊。」
「大人,我都二十八岁了呢,」釉初微微一笑:「还算小丫头吗?」
「那正好,对喜欢倚老卖老的老头子来说,八岁和二十八岁是差不多的。」
釉初噗嗤一笑,喉头却莫名的哽了些什么,眼眶都红了。
老人望着她温和一笑,温声道:「受委屈了吧?」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引出了釉初连自己都忽略的情绪。她望着老人彷佛什么都理解的眼光,一时说不出的悲从中来,眼眶一阵温热,她别过头去,缓缓的深呼吸,不想让眼泪流下。
老人什么都不说,就只是慈祥的看着她;她咬着唇,一颗泪还是止不住的滑落。像是堤防有了裂痕,泪珠断了线般的落下,她像孩子似的用手背擦去,手背不够,只好用袖子。
自己在做什么啊?
在任务对象面前痛哭失声?她在干什么啊?
明明知道自己似乎在做件蠢事,可她居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有一种隐隐的痛楚,像春雷般阵阵作响——然后,那些蛰伏许久的悲伤,全按捺不住的钻了出来。
不该哭的,可她真的——
开始觉得痛。
「傻丫头,」老人看着她的倔强,温和的笑了笑:「不用怕了,没事了。」
他温和的语调让釉初回头与他对视,在那双睿智慈祥的眼中,她彷佛看到了六岁时那个哭着找爸妈的自己。
釉初再也无法忍耐,她咬着唇,眼泪却无法自止的夺眶而出;长久漂泊的辛酸委屈、丧夫的痛楚悲伤,第一次,她感到自己再也无法承受。
她哭的全身发颤,哭到最后,只能像个小女孩似的伏在老人身旁抽噎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