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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月夜 • 聆听 ...

  •   今晚的月光特别明亮,透过半掩的窗扉洒进,扰的他辗转难眠。

      浅睡难眠的习惯已经维持了好几年,尤其是像这样的月夜,如此清晰而巨大的轮月高挂,玉盘中隐隐可见的黑斑,让他有种宛如血迹的即视感。

      血案的那晚,他的身后,也是这轮明月,冷冷的注视着他沾血的双手。

      愈想勉强自己去睡,神经反而愈加敏锐。隐隐的房外传来几声不成调的乐声,虽不致扰人,但低微的乐音却也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索性起身披衣,寻声走出卧房,行至起居室,便找到乐声发源处。

      起居室的纸门大开,月光照的一室银辉如水。釉初披散着一头如绢长发,仅着白色浴衣,和白色袖口几乎融为一体的白皙柔荑怀抱着琵琶,倚着纸门朝外斜坐,神情惘然,若有所思,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意兴阑珊的拨弄着琴弦。

      虽然看似发着愣,但还是敏感的听见足音。釉初拨着弦的的手指停下,抬起头对鼬笑笑:「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鼬摇了摇头,走至门口坐下。月光照的庭院如积水空明,树影晃动,彷佛熟睡的孩子轻轻顿首打鼾。

      「我不知道妳还会弹琵琶。」
      「睡不着,随便弹弹。」放下拨子,釉初淡淡苦笑:「很久没练了,弹的不好,把你吵醒了?」
      「我本来就睡不着,听到声音才出来看看。」鼬低头观察着她怀中乐器,从小他的周遭除了忍术还是忍术,音乐这种休闲他没有太多接触机会。

      看出鼬的好奇,釉初轻声说明着:「我家乡女子在待嫁前多会学一两种乐器,其中多数学的就是琵琶。」说着露出一丝自嘲笑意:「不过我忙着别些事情,这项待嫁技能就没学好了。」

      鼬会意,他知道釉初所谓的「别些事情」,便是残酷而艰难的忍者训练。肩负反间任务的女忍又比一般忍者更加艰辛,待得从前线退下,往往大好青春便在血腥杀戮中蹉跎掉了,这在木叶亦是如此。不过让他好奇的是釉初难得提起家乡的事:
      「待嫁前,还要学会些什么?」

      「很多哪!烹饪、家务、缝纫这些基本的不提,若是能有几项特殊才艺,求亲的门第也会提高。所以到了待嫁年龄,父母就会开始为女儿宣传了。」彷佛不胜怀念般,釉初望着远方,眼神温和而怅然。她说了两句便又沉默,歪着头像是掉入童年回忆,许久才回神抱着琵琶坐直身子,拿起拨子当心一划。

      鼬闭眼聆听,在几个试探的调音后,乐音倾泻宛如水流,在静谧的深夜中,更显得灵动。彷佛水之精灵在溪涧间跳跃舞动,正听的入神,突然乐音嘎嘎一乱,指法疏乱的不稳跌徒摔掉了几个音符。

      睁开眼看见釉初有些尴尬,却带更多苦意的浅笑,轻轻摇头道:「还是不行哪!」

      二人又是沉默。只闻院中不知名的虫鸣低低吟唱。

      半响,釉初递过一个小杯,轻声道:「喝吗?」
      这才注意到女子身边还摆着一整套的酒器,鼬接过酒杯嗅嗅,是微温的上好清酒:
      「妳倒是很会享受。」说不出是佩服还是揶揄,鼬抿了口酒,淡淡说道。喝酒赏月,煮雪赏梅,在各季节景色做些自得其乐的风雅消遣,似乎一直是这清秀女子所擅长的。

      「月色难得。」看酒瓶半空,便知她已独酌不少。但釉初望月的眼眸依然清明,只是少了平日里沉着,有时会忽而一闪的冷亮,似乎蜕下了某种戒心防卫,而显得柔和、随意许多:「我一个人时就喜欢这样,喝点小酒,看着月亮,什么也不想。这样发呆一晚,有时比睡一觉感觉还舒服点。」

      鼬呵的一笑,失眠时嫌着刺眼的月光,在酒精温润和女子柔声轻语下,似乎不再让他那么怵目的心慌。接过酒一杯一杯饮着,他向来不曾纵酒,但或许是失眠的不适,微温的液体经过喉咙,引起身体隐隐的热潮,让他微微发烫的眼抬眸,只觉得月光与酒精格外的搭。

      「欸欸,未成年的小孩,别喝这么多。」撇了他一眼,釉初揶揄道。鼬瞪了只比自己虚长两岁,却俨然已长辈身分教训自己的女子一眼,近乎赌气的将残杯一饮而尽。

      这回换釉初低头闷闷笑着。即使在忍术修练上有着超群天赋,任务中冷静沉着,甚至在组织里也不茍言笑,让多数成员又敬又畏的名门天才,排除了各项与其年龄不合的强悍武力和冷漠处世特点外;有时候,她觉得,坐在身旁的这个年轻男人,还是五年前,那个高傲寡言,却因她几句话而手足无措的别扭少年。

      鼬无奈的望着釉初,不觉露出些许笑意。
      还是没变呢!虽然在武术造诣上不如他的悟性,力量的增强也不如他的飞快进展;可这聪慧女子懂得的人情世故,似乎总能让众人眼中超群杰出的他,回归成符合其真实年龄的少年,傻傻的被她作弄戏耍着。就像现在,釉初低着头闷笑,长发垂散遮住了脸庞,但他依然能感觉低笑而身子微微起伏的女子,以远过他多倍的人世体验,逗弄他的反应并从中获得趣味。

      这让他有些气闷,明明只大他两岁,可在处世上,他总是不及釉初的聪慧和超然。就像现在,明明同样饮酒,他感到不属于自己理性的热度,烫的白皙肤色有些微红。可终于停止闷笑抬头望他的女子,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依然毫无血色,一双清水般的眸子,依然透亮的像能扫描他的心思。

      「舒服点了吗?在喝了几杯之后。」彷佛一切都了然于胸,釉初盯着男子略为红润的清俊面容,柔声道:「我想这会让你较好入睡。」

      那妳又是为了什么而难以入眠?看着她清如止水的眼,鼬没有询问。一直都是如此,釉初有着彷佛能洞察人心的奇异能力,却甚少有人能看出总是温婉微笑的她在想些什么。宛如一潭平静湖水,悠然倒映着与自己无关的景物,却让人难以瞧清湖面下的暗潮波涛。

      「为什么…」略为迟疑,鼬开口问道:「要让我在这住到一个月?」

      「因为某个不听劝告的家伙,不分轻重的胡乱使用写轮眼——我以为你对你的病情应该很了解了。」低啜口酒,釉初应答的很是自然,不过抬眼看到男人蹙眉神态,显然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釉初调皮的吐了下舌。

      「我对自己伤势并非一无所知——」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鼬冷冷说道:「对妳的治疗能力也不是毫不了解。」

      「……」明白不是一个简单的玩笑便能敷衍过去,女子握着酒杯旋弄着,低头沉吟半响,再抬起头,神色很是认真:
      「因为我觉得你看起来好像很疲倦的样子。」

      「……?」

      「怎么说呢…」釉初微微偏头:「鬼鲛带着你出现在我屋前时,我觉得你看起来好憔悴,好疲倦、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崩溃、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的样子…」

      「……」

      「我不知道你任务中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种感觉告诉我,如果任由你治疗完眼伤就跑出去,就好像把折翼的鹰放生山林一样危险。」

      鼬惊怔的望着釉初,当时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混乱状态,却被她一语道清。或许是女子轻柔话语中的洞察让他太过惊愕,以致于她伸出两指,轻抵他的额头,这样触犯身体界线的行为,却没让向来警戒的他立刻反应。

      「鼬,你太累了,你知道吗?」白笋般的纤指轻轻抵住他的眉间,彷佛要揉散长久蹙着的眉头,釉初定定的注视对方那黑不见底的眸子,温声而坚定的道:「你太勉强自己了,鼬。你很强,在我们这群人之间,你或许是最强悍的那个。可是你也强硬的太过脆弱——至强则摧,聪明如你,懂得这个道理吗?」

      「我不知道让你留在这山里一个月有没有帮助,可这是我所能尽的最大能力了。」釉初轻叹口气,看着这个如冰山般冻人亦冻己的年轻天才:「如果你觉得你的状况已经恢复,随时可以离开,没有关系。」

      鼬没有闪开她的碰触,他凝视着神情认真而坚定的她,静心听着她柔和,似乎带着催眠力量的语调,那让他有种错觉,彷佛是从月球传来的朗朗天音,字句清晰可闻,却又模糊的有些遥远。她纤白的指间抵在自己眉心,捏了个诀,宛如某种宗教仪式,源源不绝的给他注入一种微热的能量,且逐渐发烫升温。

      他没有避开,平日里,他厌恶他人的碰触——无论性别;这或许是他对自己下的禁令,在那次血案后,他几乎下意识的排斥任何温热的肢体接触:血脉的流动、肌肤散发的轻微热气,在他斩断亲子血缘的系绊,离开哭喊颤抖的手足兄弟后,他近乎禁欲的强制自己远离任何对于接触、拥抱的渴望。

      可就在今晚,他凝视着女子清亮澄澈的苍蓝眼眸,在她眼中,看到的是不闪不避,毫无一丝怯意的温柔谅解。温热的指间依旧抵在他的眉心,他低首,昔日和他差不多同高的少女,在多年后的今日,已无法再和他平视;可是那样真挚而宽容的眼神,仍旧叫他感到对过往的一丝甜蜜眷恋。和记忆中的少女身影重迭,鼬再一次的发现,釉初是那么不可思议的美丽。

      和发色相同纤细的眉,初秋天空般净爽的眼眸,月光下,她白皙的面容毫无血色,却奇异的透着如玉琢般的美。形状优美的颈部曲线,往下是半掩于领口下,细致勾勒的锁骨,以及柔软隆起的乳峰,这一体而下的美好线条,他能看到,肌肤上的细小绒毛淡淡沾染着月光。

      她是这么的美丽,一如十三岁那年,见到她盈盈笑靥时,那个困窘无措的自己;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岀落的更加成熟,自己也成长勃发的不再幼稚。可再次这么专注的望着她,她仍旧美的让他有种熟悉的怦然心动,却又多了层更深的、由体内一波波传出的、让他神魂颠倒的热潮痛处。

      抚上釉初温婉清丽的脸庞,鼬像是妥协般的轻轻叹了口气:他无法再去强迫自己的理智去划分对这女子的渴望欲念,至少,在这月夜下、在酒精催化下,他想让自己暂时不是背负重责的天才忍者,只是个年轻而正常的男人、一头强悍而勃发的兽。

      他试探性的吻上了她的唇,很软、柔软的不可思议。这和十三岁时那个充满恶趣的、蜻蜓点水的吻截然不同。不自觉的加重了吻的深度:唇瓣贴合摩挲,舌尖辗转交缠,气息胶着,一寸一吋的,由舌尖开始,由喘息引起,挑起他最原始的欲望。

      他稍稍放开了她,四目相交,釉初的眸里带着体谅与鼓励的笑意,那是默许。

      将窈窕的身躯深深揽入怀中,再次吻吮她柔软的唇、交缠那醺人气息之前,男人轻轻的叹了句:
      「谢谢。」
      女子理解似的笑了,张起手臂顺从的拥住年轻男人的拥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月夜 • 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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