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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早餐 ...

  •   有时候怀着极度乐观的心态也不是一件好事,爱捉弄人的命运往往沿着单行道将其推往另一个极端。
      宋问带着兴高采烈踏进这家名叫“特色早餐店”的店面,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呈现在眼前的一副血腥怪异的景象彻底将他的食欲杀的片甲不留。
      本该刷的洁白无瑕一尘不染的墙面被大片血迹蒙住,两种颜色交织对比极其鲜明,暗红色的血顺着墙壁滴落在地上,溅到来来往往用餐人群的裤腿上,留下几朵绽放的血花;那应是与墙壁颜色配套的干净桌布也未能幸免,其中有几张还被锋利的刀子划得惨不忍睹,即使是生产了它们的人看了也回忆不出本来的图案与样式;如果按宋问小时候的想法,眼前之景无疑充分满足了他对炼狱的想象;人人都好像在一片血海中用餐,看了真叫人倒足了胃口。
      宋问好像动用了自身最大的自制力才强忍住了干呕,一只脚还没踏进去,他就已经半倒在一边的门上,谢玄扶起他,让他靠在门框旁。此时的宋问胸膛剧烈起伏,因有意遏制生理反应而变得有气无力,他强咽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回了声带一样说:“给我一次机会洗手作羹汤,即使被自己做的饭毒死,我也不想踏进外面饭店一步了。”
      有三三两两个人吃完饭准备出来,看到脸色苍白的宋问便上前询问有没有事,宋问看到他们嘴角带着未擦干的血迹,却依旧若无其事的微笑着。觉得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又袭来了,似要把整个胸口都挖开来冲破。他扭过头去,颤抖地摆了摆手说:“谢谢,低血糖犯了而已,没事。”
      谢玄俯下身说:“我们走,回去。”
      宋问摇了摇头,擦去额头冒着的冷汗,像流着水珠的金属似的,缓缓开了口,语气含着几分歉疚:“我也是太没出息,不过,我实在想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刚那副景象,除非是我眼睛不适合我这具身体了,否则确为亲眼所见。”
      谢玄一脸阴沉,浑身散发黑压压的气息,比平时更难以接近,一张口,嗓音都收紧了几分:“此地阴气缭绕,过了多年这东西还敢在里面造次,找死。”
      宋问当即明白了自己的第一重难关就在这儿了,他既没有一眼看破天的本事,也没有追溯时空的能力,要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只能进去探一探实情了。
      他站起身来,给了谢玄一个勉强撑起的微笑,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进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看着宋问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谢玄眼神像是在担忧,宋问挺直了腰板,向他展现自己顽强的身体,表示不用担心,于是,两人往里走。
      果然,要命的东西细看不得。
      当宋问二人穿过门缝,来到店里面时,宋问才看清在这里人们吃的所谓的早饭是什么模样。
      每个人的面前都端着一碗血红色的汤水,里面飘着腐烂的肉糜,而有些人手里拿着夹着残肢断肉的饼馍吃着,一脸餍足享受美味的样子。
      “幸好在外面已经受到这样的视觉冲击,提前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不然凭我这具无能的身体恐怕还得二次反应。”
      宋问觉得这路真是太长太长,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下去了,似要马上冲出去破坏这场看起来人人享受一派祥和的气氛,正当自己的心理的忍耐快到了极限时,他和谢玄终于走到了点餐处。
      宋问长吸一口气,面前的人拿着点餐单,和蔼地询问他要来点什么,这是一个极有亲和力的老人,眼神坚定有力,脸上洒着红扑扑的光彩,即便满脸皱纹也遮盖不住眼角散发的笑意,面部表情洋溢着对生命的热爱,牙齿整洁,看得出来多年来保持着良好的卫生习惯,头发灰白平添一丝庄重感与可靠性,任谁见了都抗拒不了向他倾诉不幸遭遇的念头。
      宋问觉得这位老者像西方故事里描写的流落在地狱的天使一样,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此地,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宋问整理一下内心的复杂情绪,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是第一次来,请问,这里提供什么早餐呢?”
      话是这么说,这里有什么他不都早看得一清二楚了,宋问这样想着,眼珠子尽量不往用餐桌子上那糟糕的早餐上瞥。
      老人面带微笑,伸手将菜单递给宋问,宋问接了过去,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心思看,无神的瞅着。
      经此,他搞清楚了刚刚看到的血水肉汤就是菜单上所谓的馄饨,而饼馍则对应着肉夹馍,这个结论怪诞奇异,给人一棍子也猜不出来人们吃的和自己点的有什么关联,但菜单上实打实的写着,叫人不得不接受。
      宋问强迫自己拨开一头雾水,和颜悦色的说:“两份馄饨,两份肉夹馍,谢谢。”然后又指了指后面的谢玄,“我俩一起的。”宋问解释。
      老人撕了一张记好的餐单,转身往后窗一放,年迈却有力地向后面正忙碌的人重复了一遍宋问的话。
      等回过身来,他对宋问二人说:“稍等一下,马上就好。”说话的同时嘴角依旧带着清澈的笑容,让宋问觉得即使有洞穿内心的本领,看到的也是一览无余的忠厚与老实。
      说完,老人指了指一方靠墙的空位,礼貌示意二人可以去那儿就坐,宋问二人顺着指引坐在了空位上。
      宋问与谢玄对坐着,而且宋问一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老人,坐下后他先观察了一会老人的举止行为与面部表情,觉得与刚刚的表现无异。很显然,单从对一个人的行为判断来说,这个第一有可能作恶的人让宋问无法狠下心怀疑。
      宋问相信人性复杂,但是从没有直面验证过这个结论。虽然年龄与阅历限制了他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的机会,但他设想过自己面对各种人的表现,对其从没有抱有完全单纯的想法。他对身边人的态度,既不乐观也不消极,以前,他以为自己的判断力是一架精确的天平,公正衡量着一切;而现在机会真正来了,他自己却分辨不清了,如果说这样一个身上哪里都写着自在善良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他对人性的固有认识的支撑也就轰然倒塌,意味着以后所有的一切,都要往最坏的角度去推测,他实在不愿这样。
      宋问想着想着,脸上显出纠结的神情,他将自己的内心所想透露给了谢玄,并说出自己的判断:“我见过虚假的好人也见过公正的坏人,但如今面对的这位老人和那些人给我的感觉都不相符合,除非他隐藏极深,否则我无法对他妄下有罪的结论。”
      谢玄并不像宋问一样沮丧,相反,他适才的戾气已消除得无影无踪,细长的睫毛舒展开了,周遭气息像融化了的冰,给人的感觉暖融融的。
      宋问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脑中思想像乱飞的柳絮突然找不着方向了,等着谢玄张口的同时,内心止不住慌张,好在,谢玄接下来的话像一剂镇定剂安抚了他的情绪:
      “你的直觉没错,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能力造成这种局面,”说着,他停住了,因为背后的老人将做好的餐点端上来了。
      毫无惊喜,两碗热腾腾的——血水,和两个流着肉汁的——尸饼。
      等老人走之后,谢玄接着上句没说完的话:“你看到了,这里的人甚至看不出食物的异常,还依旧当成美食吃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是这么多人都和那东西结了仇倒也稀奇,如果不往这方面以为,那东西是有意残害无辜大众,不管它遭了什么大苦大难,这事的性质也变了,它以后的路也彻底被自己堵死,再无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是啊,仇恨就像一道深渊,坠下去就永无重现光明之日,但是拉上无辜的人一起能改变什么呢?
      只会让原本的心越陷越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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