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怪邻居》阿呆妹妹酱

39、纪念

　　“什么，你要回老家？！”干锅店内，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对我刚才说的话发出质疑。

　　“对呀，前几天我妈给我打过电话，说在家里帮我落实了一份工作，好歹一个月也有六七千呢，回去吃住都在家，开销比在海市小多了，怎么算都比留在这儿强吧。”我说着一些听起来完全不能被反驳的原因，给自己退场找一个好点的理由。

　　“那你的网店生意不做啦？”林晓洁问。

　　我摇摇头：“不做了，已经联系好转让给别人咯。”

　　“你该不会是干了什么坏事想跑路吧！”季青儿冷不丁问了一句。

　　一想到，我回去之后很有可能再也听不到她叽歪，还有点舍不得，便回道：“是啊，我其实杀人了，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赶紧跑。”

　　“那你惨了，现在我们三个已经知道了，你想跑也跑不了，我这就给沈叔叔打电话，让他来抓你。”

　　我笑了，林晓洁笑了，季青儿也笑了，唯独刘扬没有笑。

　　今天这顿散伙饭结束后，我打算天亮之后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回家。

　　......

　　还记得几年前我独自来到海市求学，背上背着我妈给我弹的新棉被，手里拿着我爸用私房钱给我买的第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装满梦想的黑色行李箱，从面前这座火车站走出来，第一次呼吸到海市的空气，看见一大朵，一大朵的白云，吃了一碗至今我都觉得是价格天花板的红烧牛肉面。

　　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我拥有了整个世界。

　　几年之后，那床棉被因为过于陈旧被我扔了，笔记本电脑大四实习的时候坏掉了，如今只剩下黑色行李箱，又跟着我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历经长达六个小时的车程后，我终于到了老家的车站，从车站到家还要坐接近一个小时的大巴车。原本以为没有人来接我，没想到我爸居然早早地就到了，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搞了辆小破车，载着我回家。

　　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人，都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邻居街坊，他们个个都以为我衣锦还乡，对我爸爸双手作揖，嘴里说着儿子有出息了之类恭维的话。

　　我爸倒是很享受这种恭维，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衣锦还乡，而是梦死他乡不得不回来而已。

　　这回，我屋里的霉味没有了，据我妈说当我决定要搬回来的第二天，他们就找了工程队来家里搞卫生，花了足足500块钱，这算是我妈为数不多豪掷千金的事情了。

　　整理物品期间，我发现刘扬和季青儿来我家做农活那几天没带走的东西，一块绣着“无语”的头发魔术贴是季青儿的；一条很细银色手链是刘扬的，回去之后他一直吵着找不到，原来落在我家了。

　　我对着镜子把魔术贴贴在右边太阳穴上，硕大的两个字挂在耳边十分鬼扯，学着小屁孩的中二动作，忍不住对着镜子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傻帽！”耳畔似乎有道熟悉的声音！

　　我把视线从镜子中抽回，四下空无一人。

　　......

　　时间果然就像手中的沙，不知不觉已是冬天，小镇人少，二氧化碳排放量不够，所以冷得也快，在海市我至少得12月中旬才会穿羽绒服，11月刚开始就已经套上了，如果天气再持续冷下去，估计得提前下雪。

　　所谓我妈给我落实的工作我总共干了一个月不到就辞职了，我妈托了之前厂里领导的关系，给我安排了一份工程部助理工作，每天8点上班，5点下班，周六轮班，真正的休息就只有周天。

　　从我进去的第一天，我就看见了未来十年我要度过的日子，与其这样，还不如继续回家做网店。代练陪玩我有老客户，一个月保底也有三四千的收入，跟海市数码城的朋友商量好一起搞网店，他负责发货，我负责线上销售，两个人三七分，也能挣个几千块，加起来可比厂里挣得多多乐。

　　但我妈他们却不认同，认为我每天昼夜颠倒面容枯槁，上网打游戏那是浪费生命的表现。可除了唠叨之外，他们拿我也没办法，时间长了也就随我去了。

　　“李澈，明天早上我帮你接了一活儿。”晚饭时间，老李头儿冷不丁提起一茬。

　　“啥活儿？”我问。

　　“也没啥，就我铺子隔壁那家卖面的，他们家也姓李，他儿子明天回城里，得去火车站坐车，人家走一趟东西也不少，所以我寻思你明天开车送人家一程。”这老头，自己做好人，让我去给人当司机？？？

　　“凭什么啊！我才不要去给不认识的人送行呢，再说了，这一去趟来回快一个点得花多少油费啊！”我坚决不同意，谁爱去谁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妈也加入群聊，“人家孩子可有出息了，这次回乡探亲说是想带着隔壁小李他们一家去城里住的，听说他也是搞网购啥的，你爸觉得这人肯定对你有帮助，才让你去送，趁着开车的空档跟人聊聊天，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呀。”

　　原来这俩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平常嘴上嫌弃我干网店不务正业，其实身边有个什么资源就主动积极给我拉关系，对于他们给我的爱，只有用行动来报答了。

　　为了不辜负他们一番好意，我一大早就出门迎接小李家的儿子，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绕电商行业，他确实有两把刷子，大学毕业之后在海市先开了一个跨境电商的工作室，做了十年有余，小工作室做成了年营业额百万的贸易公司。

　　不过我跟他领域不同，体量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路人，路程快结束前我们便没有再继续尬聊下去。

　　“谢谢你李澈，以后有时间到海市来玩，我办招待。”他说。

　　我礼貌笑了笑，帮他把行李搬下车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候车大厅走去。

　　我也算完成任务，准备回家交差。这时，路边站着的一个小个子姑娘吸引了我的注意。

　　“嘀嘀——小姐，需要用车吗？”我朝站在路边猛扣手机的女孩打招呼。

　　她头也不抬，焦灼地对我挥挥手：“不需要，不需要。”

　　“你确定？”我继续逗她，“这个点儿可不是很好打车哦，错过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听我这么一说，她才抬头看我：“是你！李澈！”

　　我笑了，迎着和煦但又不温暖的朝霞，林晓洁咧着嘴，一道白雾从中飘出，冻得通红的小鼻子格外可爱。

　　......

　　“现在也不是假期，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愣头司机了，回来后几乎天天都得开车，堪称我们镇上的车神。

　　她一边看着导航一边跟我说：“我来出差，公司有个项目在这附近，原本是我跟客户经理一起来，结果她没赶上高铁，现在得我一个人先去应付甲方咯。”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情况顺利的话，一天；不顺利的话，两天。”

　　我还以为广告公司的工作都是在办公室完成的呢，没想到她们也得出来跑市场，相比之下还是我的工作轻松加愉快~

　　“你最近怎么样啦？”她开口问道。

　　“老样子呗，在家里打打游戏，做做买卖，不用交租，还不用伺候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幸福的人生莫过于此了吧！”

　　自从离开了光荣小区，多管闲事小组群聊就再也没有新通知，季青儿忙着上学备考朋友圈几个月都不更新一条，刘扬的朋友圈早就变成三天可见，林晓洁除了晒吃的就是晒奶茶，所以我对他们的后来的生活一概不知。

　　也不是没想过要联系他们，只是，我答应了刘老爷子跟刘扬保持距离，私底下再联系算犯规，为了他好，我也就忍住了。

　　“你倒是过得很舒坦呢，刘扬可就累坏了。”她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他怎么啦？”

　　林晓洁放下手机，整个人蜷缩在自己的大外套里，调整好座椅靠背舒舒服服地准备再打个盹：“他啊，疯狂工作加班，几乎每天都半夜才回家，有时候凌晨还能在小区碰上他，人很憔悴，也没以前健谈了。你不在，整个16楼都没有活力......”话还没说完，她眯上眼睡着了。

　　她驻场的项目在距离我家不远的一个新楼盘里，把她送到之后我们相约晚上一起聚聚。这还是我头一回单独跟林晓洁吃饭，想了很久，决定带她去吃这儿最有名的走地鸡三吃。

　　“咱这小地方没什么高档餐厅，一鸡三吃是这里的特色，你尝尝看。”我极力推荐着桌上的美食，有红烧鸡，鸡杂碎，以及鸡血汤，林晓洁也很给面子，一边吃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你就打算一直待在老家不回海市了么？”一顿暴风吸入后，她提起了新话题。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终究没有答案，所以我只好摇摇头表示暂时没有打算。

　　“可是，少了你的16楼都不热闹了，好久都没听到你大半夜打游戏输了骂街的声音，也看不到你和青儿斗嘴的名场面，原本像大学宿舍一样的16楼，现在又变回了各扫门前雪的冷漠邻居。”她的神情尽是落寞，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告诉我，我的存在有多么重要。

　　“你能告诉我，你突然决定离开的真正原因吗？”林晓洁的目光中折射出一道锋利的光。

　　我的心忽然有些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妈给我找了份工作嘛，所以就......”

　　她摇摇左手食指，“嗯哼，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哦~我猜，是因为刘扬吧。”

　　“哈哈，开什么玩笑啊，我怎么可能为了他回老家啊，他算老几。”我干笑两声，试图掩盖真相，可还是没有躲过林晓洁的盘问。

　　“哦，我可听说你决定走之前去见过刘扬的爸爸，听说还单独谈了一会儿，如果不是你们俩达成了什么交易，不然小乐怎么能顺利被好心人领养呢。”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关注过小乐的动向，她突然提起我倒是来了兴趣：“是吗？小乐被谁领养啦？”

　　“具体不清楚，只知道是一对丁克老夫妻，听说他们是某个大学的退休教授。”她轻描淡写地回道。

　　“那就好，总比跟着他那个混账老爸来得强。”如此看来，刘老爷子也算信守承诺，我的牺牲也还算有点价值。我喝掉杯中的茶，这顿晚饭也就到此结束了。

　　把林晓洁送回酒店，道别前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拍立得递给我，那是中秋节聚会拍的，我们四个人挤在一张三寸小的相纸上，小屁孩勒着我的脖子，林晓洁抓着我的耳朵，唯独刘扬只是在我头上做了个犄角。

　　照片有点过曝，我的表情看不太清晰。

　　“拿去做纪念吧。”她说。

　　“干嘛搞得好像咱们再也见不到了似的。”看着他们开心的笑脸，又想起了曾经在一起打闹的时光。

　　“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朋友，要不是遇到你们，我可能到现在还不敢抬头做人。虽然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只要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开心很放松。特别是看到你和刘扬这对难兄难弟常常为了别人的事情搞得鸡飞狗跳，就让我觉得生活真热闹，16楼有你们真好。”

　　我一直在听她诉说，目光从未离开过手中的照片。

　　“即使我再舍不得这份感情，也无法干涉你的选择，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刘扬和小乐才搬走的所以我们也不敢打搅，今天能在这里跟你相遇，看到你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啦。照片给你留作纪念，不要忘了，曾经你有过我们这一群好朋友。”

　　“谢谢。”再多的话语不及一个深情的拥抱，作为16楼的“二哥”我伸手抱住了林晓洁。

　　宾馆门口黄色的灯光似乎有了温度，一片片絮状物飘落在了林晓洁乌黑的头发上。立冬后的第一场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