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向导与哨兵》摇天笔

2、Ch2

　　1994年9月3日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术教室

　　哈利的新发型果然成为了凤凰社的话题新宠，以至于到开学后，他已经能在其他同学的打趣声中向他们分析自己灰蓝色挑染的艺术性。值得一提的是，笑够以后，面对为长发而独自生闷气的哈利，凤凰社成员们不再开玩笑——所有人轮番上阵，乔治和弗雷德甚至在哈利的头上做了上百次实验，愣是没人能把他的头发恢复原状。最终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整个暑假都很少露面的邓布利多，但这位强大的白巫师也只能帮哈利变回短发，而对那缕挑染爱莫能助。
　　“这想必是巴恩斯小姐发明的魔咒，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反咒。”邓布利多打量着哈利的发型，赞赏地说，“真是位天赋出众的女巫。”
　　在邓布利多即将转身离开时，哈利叫住了他。纷乱的疑问淤堵在哈利的喉口，恨不得一股脑宣泄而出。但哈利最后什么都没问，只是给他复述了自己和艾米丽关于“深海鱼”的对话。
　　邓布利多没有计较哈利堪称突兀的言行，只是静静地聆听着他的话。在此过程中，哈利的声音由一开始的干涩渐渐变得流畅，而邓布利多似乎也打破了他单方面竖起的隔阂，重新回归那个哈利认识的温和长辈。
　　直到最后，邓布利多都没有对哈利的话语发表任何评论，他低下头抚着胡须思考一会儿，告诉哈利：“新学期开始后，或许你需要接受斯内普教授的单独授课。当然，对外的理由会是魔药课的劳动服务。”
　　哈利站在一片漆黑的门厅里，对着邓布利多离去的方向发呆。他到现在也不明白邓布利多对他突然冷淡又恢复常态的理由，但他相信这位智者能理解他并不深奥的隐喻。邓布利多听进去了，这就够了。
　　哈利回想起近日来《预言家日报》对邓布利多的攻讦，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拿这些小烦恼打扰他……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属于庸人自扰，只是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伏地魔的回归，而魔法部拒不承认这一点，就怕福吉没能成功将自己开除，还会另出昏招。

　　在开学宴会时，哈利果真见到了福吉的“昏招”。
　　分院结束后，哈利正假装没发觉艾米丽的目光——原来她是伊法魔尼的转学生，被分到了赫奇帕奇——他还在为自己的发型生气呢，绝不会轻易原谅她！
　　谁知罗恩和赫敏的话打断了哈利的思绪——他在教工的长桌上发现了姓乌姆里奇的那个女人！她参加了对哈利的审讯，她是替福吉工作！
　　乌姆里奇的讲话令所有学生大倒胃口，大家对她的课堂更是毫无期待。

　　不出所料，黑魔法防御课上，乌姆里奇要求学生收起魔杖，拿出课本读书。
　　课本内容十分枯燥，几分钟过后，哈利发觉自己的注意力在一点点减退。在他旁边，罗恩心不在焉地把羽毛笔在手指上转来转去。有个纸团从左边被扔过来，哈利伸手一抓，瞟了眼讲台上的乌姆里奇，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上面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它的头发乱糟糟的，还竖着一撮灰蓝色的呆毛，戴着黑框眼镜，正在对天空喷火。
　　哈利瞪了眼始作俑者，艾米丽趴在桌子上无声狂笑。他正想在这副作品上再添几笔作为回击，就被罗恩狠狠戳了下手肘。
　　罗恩示意他向右看。

　　赫敏甚至没有打开她那本《魔法防御理论》，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乌姆里奇，一只手高高举起。
　　赫敏质问乌姆里奇为何不在课堂上讲授防御性咒语，却只得到她“学习理论知识”的答复。哈利的火气一整天都在内心暗暗翻腾，恰在此时达到了临界点。
　　他大声说出伏地魔回归的消息，引得大多数同学面露惊恐。然而乌姆里奇只是盯着哈利，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格兰芬多已经被扣去十分，哈利知道现在她要给自己关禁闭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惩罚。
　　“女士，我的名字是艾米丽·巴恩斯。”艾米丽举手示意。“我能提一个问题吗？”
　　艾米丽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回荡，令乌姆里奇无法忽视。“请讲。”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
　　“你是以什么身份否认伏地魔回归的消息，女士？霍格沃茨的教授或者魔法部高级副部长？”艾米丽面色严肃，一根细长的圆珠笔夹在她的右手指间，她用那只手撑起下巴，平静地等待着乌姆里奇的回复。
　　经过先前的观察，哈利清楚那根麻瓜的圆珠笔并非用于记录。艾米丽有转笔的习惯，当她无聊时会以此打发时间。现在她同样无意识地旋转着手中的笔，只有足够了解她的人，才能察觉她淡然面孔后暗藏的跃跃欲试。哈利相信她不会令自己失望。
　　哈利拍了拍罗恩的手背，让他睁大眼睛，准备看好戏。

　　“当然是教授。”乌姆里奇并未做过多思考，迅速回答。
　　艾米丽换了只手托下巴。乌姆里奇的答案显然正中下怀，因此她立刻出击：“所以你需要接受校长邓布利多先生的领导？他与你的看法似乎并不相同。”
　　乌姆里奇没能维持她虚假的慈祥笑容，她脸颊处的皮肉一僵，既而挥舞着短粗的手指，否决自己先前的判断：“不，不，事实上，我是以魔法部副部长的身份告诉波特先生，不要传播谣言。”
　　乌姆里奇忽略了一点。其实她可以声称，虽然邓布利多是她的上司，但她并非必须与他持相同观点。乌姆里奇的智商显然想不到这层，哈利在内心吐槽。

　　“哦？真的吗？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委派、你的授课内容、和你告诉波特先生的话，它们是否暗示着某股行政力量正在试图攫取对教育系统的控制权？”艾米丽放下手臂，故作惊讶地问，“魔法部的行动是否代表了英国巫师的意志？你们做过民调吗？魔法部部长究竟对谁负责？权力，陛下还是民众？”
　　“不，呃，不……我的说法并不准确。”乌姆里奇招架不住这猛烈的语言攻击，她在原地踱步，花了快一分钟才想出理由，“不久后我将会被任命为霍格沃茨的高级调查官，因为学生的家长们对学校的发展方向感到担忧。”
　　艾米丽响亮地一拍手，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你的意思是，你将会辞去在魔法部和霍格沃茨的职位，以保持调查官第三方身份的独立性？”

　　乌姆里奇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转移话题：“陛下（Her majesty）是什么意思？”
　　艾米丽的眉头高高扬起，几乎要挑到发际线里去。“我没想到会被一位政/府官员询问这个问题，”她转了转笔，郑重地回答，“女王（The queen）。”
　　乌姆里奇以为自己抓住了艾米丽的错处，她洋洋得意地说：“巴恩斯小姐，我们和美国人不同。英国魔法部可不会愚蠢地对什么麻瓜女王负责。”
　　“美国实行总统制，没有王室。只有英国这样的君主立宪制国家才有‘女王陛下的政/府’一说。”艾米丽的表情控制得十分得当，那是一种“矜持的嫌弃”，让所有人都能读出她的潜台词——她对乌姆里奇缺乏常识的发言感到嫌弃，却出于教养而没有点破。

　　“国家是一个抽象概念，并没有实体。在那群不会魔法的人的观念中，苏格兰和北爱尔兰人属于联合王国，加拿大、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属于英联邦国家，因为他们都认可女王陛下为国家元首。”艾米丽不给乌姆里奇反应时间，她靠在身后的课桌上，开始转笔，“我对英国巫师界的体制不甚了解，但如果你们不承认女王的地位，一个总部位于伦敦的英格兰政/府，凭什么干涉苏格兰学校的事务呢？你们连参加世界杯都分成四队。”
　　艾米丽微微睁大眼睛，哈利不禁赞叹，她简直能凭借这个惊讶的表情拿奖。她表现得胸有成竹，圆珠笔在她的指尖跃动，后续事态的发展和乌姆里奇的所有反应就像那根笔一样——全都尽在掌握。
　　“你们英国人的国家认同感来源于什么？难不成是因为你们都承认魔法部部长福吉先生的政/府首脑地位？”艾米丽扫视四周，观察其他同学的神态，“我看连在座的小巫师都不赞同这一说法。”
　　所有人都被问住了。这套理论似乎存在漏洞，却能自圆其说，也扎扎实实地触及了巫师们的知识盲区，以至于巴恩斯对魔法部政/权的合法性提出质疑时，连乌姆里奇这个醉心于玩弄权术的官员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沉默良久后，乌姆里奇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话：“巴恩斯小姐，请不要谈论与课堂无关的内容。”
　　“如你所愿，女士。不如我们延续你和波特先生未完成的话题？”艾米丽拖长尾音，转过头深深望向哈利，“我恰巧听到，在上课前，波特先生声称，他愿意为自己的言论负责法律责任。换句话说，他欲用吐真剂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与之相对应的，乌姆里奇女士，你是否敢于做出同样的尝试？不如让我们听听，谁才是那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她的话音落下，罗恩不敢置信地瞪着哈利，“你……”他着急地想要驳斥艾米丽。
　　哈利也非常奇怪，他确信自己没说过这话。
　　那艾米丽是什么意思？真要他喝吐真剂吗？
　　哈利当然不怕，因为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但是，“服用吐真剂”这一行为，本身就寓示着……怎么说呢？只有“顽固的嫌疑犯”才会被灌下吐真剂，人们通常不会愿意接受它背后“屈辱和强制性”的意味。
　　艾米丽暼了眼哈利。那种感觉奇妙无比，哈利一下子从这个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暗示——乌姆里奇绝对不敢。
　　哈利按住罗恩的手，站起身坚定地与艾米丽对视。
　　“我愿意一试。”哈利挑衅地望着乌姆里奇，等待她的反应。

　　“别说笑了，他哪来的吐真剂？”乌姆里奇强作镇定，她对底下学生们的骚动恼火不已，恶狠狠地用目光剜着艾米丽。
　　“无巧不成书。昨天下午，由于我的劳动服务成效显著，斯内普教授赠予我一瓶吐真剂作为奖励。”艾米丽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用两根手指捏着向大家展示，“仅需三滴，不仅能让哈利·波特把他拽过哪个女生的辫子都抖出来，还能让我们有幸倾听乌姆里奇教授在魔法部打拼的经历。”
　　“我……”乌姆里奇的额头开始滚落大滴大滴的汗珠。
　　“噢！这样富有戏剧性的场面不该缺乏记录者。”艾米丽似乎刚刚想起什么，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提醒大家，“恰巧我父亲有位朋友是美联社的记者，我相信他一定会对大洋彼岸的这桩新闻感兴趣。”
　　“《英国学生为自证清白而服用吐真剂》，多么夺人眼球的标题。”艾米丽摩挲着下巴说道。
　　“不行！你不被允许这样做……”乌姆里奇涨红了脸，她的声音尖刻而刺耳，让所有学生都皱起了眉。
　　“哦？为什么？”艾米丽故作不知，大声反问。
　　乌姆里奇尖叫：“你无权对一位魔法部高级官员使用吐真剂！”
　　“女士，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艾米丽放下笔，义正言辞地反驳，“没有人‘逼迫’你喝下吐真剂。我说的是哈利·波特为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自愿’服用吐真剂。他敢，你为什么不敢？因为你知道自己没有说真话吗？”
　　乌姆里奇鼻翼翕动，喘着粗气，她的眼球几乎要从松垂的眼皮中蹦出来。
　　“我，我……”乌姆里奇嘴唇颤抖，面部肌肉抽搐，她狠狠一擦额头的冷汗，恼怒地骂道，“该死的美国佬和你们那惯会胡说八道的垃圾媒体！”

　　艾米丽微微张口，以手捂唇。哈利清楚，不同于先前的表现，这是她第一次真心感到惊愕。
　　其他学生也对乌姆里奇的失态大为震惊。要知道，英国人一向自诩教养良好，就连公认脾气最差的斯内普也只会用委婉的言辞“挖苦”或“嘲讽”学生。在霍格沃茨的历史上，从没有教授用粗鲁的话语“辱骂”过学生。
　　艾米丽很快回过神来，她把表情控制在严厉强硬却又暗含一丝委屈的程度。
　　“女士。我对你的说法提出强烈抗议，我没有想到会在霍格沃茨收到如此严重的人格侮辱，这使我怀疑霍格沃茨教工的职业素养。我将知会校长，如果校董会不对你的教学水平和资质进行审查，对你辱骂学生的行为做出处罚，我将向媒体曝光这桩英国教育界的丑闻，并且考虑是否要把你这位魔法部官员的言论上升到外交层面。”

　　说实话，哈利对艾米丽为自己说话的行为十分感激。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她能把乌姆里奇逼到这种地步。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魔法部都将为以上对话忙得焦头烂额。
　　乌姆里奇疯狂翻动着讲桌上的课本，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剩下的所有学生都大气不敢出，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期艾米丽不要把注意力分给自己。
　　“最后，亲爱的女士，请帮我向派你来此的康奈利·福吉部长捎句话，”艾米丽整整领带，扯出一个假笑，“张伯伦的教训摆在眼前，希望后来人不要重蹈覆辙。这正是他千方百计想要打听到的，我父亲为我转学的原因。”

　　大部分人都没听懂她的意思。
　　罗恩给赫敏扔去一个纸团引起她的注意。他用气音问：“张伯伦是谁？”
　　哈利发现他俩前排的拉文德·布朗和西莫·斐尼甘的身体偷偷后倾，赫奇帕奇的学生们也竖起了耳朵，就连乌姆里奇都停下翻课本的手，自认为很隐蔽地关注着赫敏的回答。
　　如果去问艾米丽，想来也只会得到“我以为这是常识”的回复，并附赠一个怀疑提问者智商的眼神。谁都不愿意自讨没趣。
　　“我认为你问的是亚瑟·内维尔·张伯伦，他在1937-1940年担任英国首相，而且由于在二战前对希特勒采取绥靖政策而备受谴责。”
　　罗恩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进一步询问绥靖政策的含义，但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口。倒是赫敏看出了他的想法，主动解释：“绥靖政策，一种对侵略不加抵制，姑息纵容，同侵略者勾结和妥协的政策。”

　　说到这里，赫敏向艾米丽望去，她正微笑着观察乌姆里奇的反应，似乎对赫敏的话毫无兴趣。
　　“轴心国有三个。”赫敏下巴微昂，嘴唇轻抿，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眼神却非常坚定。
　　哈利莫名发觉，他从赫敏的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战意。
　　涉及麻瓜历史的话题，在场的巫师基本都毫无涉猎。他们只能像一群抱着松果的小松鼠，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用亮晶晶的眼神表达对艾米丽回应的期待。当然，乌姆里奇除外，她就是个留着恶心涎水的粉红色癞□□，哈利在内心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艾米丽像是一台突然被启动电源的机器人，外界的刺激终于能传达到她的指挥中枢。艾米丽扭头审视赫敏，仿佛在用眼神评估她的智商。
　　哈利察觉到赫敏坐直了身体，比过去的四年里任何一次等待教授评价时都要认真。
　　艾米丽矜持地对赫敏点点头。
　　她们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

　　艾米丽继续望着讲台出神；赫敏则嘴角上扬，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她甚至纡尊降贵地翻开了《魔法防御理论》。帕瓦蒂·佩蒂尔愣愣地盯着赫敏翻开的书页，赫敏发现她的目光后，微笑着说：“这书真不错，不是吗？”
　　过去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围观群众在内心崩溃地喊叫。

　　“赫敏，”罗恩没能按捺住好奇心，他轻声叫道，“什么是轴心国？”
　　“噢，”赫敏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惊奇于罗恩不知道魔杖是什么，“我以为这是常识。”

　　自信心受挫的罗恩失落地趴回桌上；其他学生灰溜溜地低下头，假装自己熟知麻瓜历史；哈利没有分心给他们，他仍在关注乌姆里奇的表现。
　　“巴恩斯小姐，对于吐真剂的使用，魔法部有十分严格的规定加以控制，”事态紧急，容不得乌姆里奇维持那种虚假的少女声线，她用原音说，“随意将这种魔药赠予学生，斯内普教授会受到处分，你也一样。”
　　哈利的心为之一紧，艾米丽把斯内普给她违禁魔药的事情公之于众，这很可能害他俩被开除……斯内普肯定会找她麻烦，哈利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
　　“但是，如果你放弃……”乌姆里奇暗示，她想和艾米丽做个交易。
　　艾米丽仰头大笑：“既然如此，不让这瓶吐真剂发挥作用，岂不是白费功夫？”

　　“波特先生，请起立。”
　　她再次拿出那个小玻璃瓶，将它扔给哈利。吐真剂沿着完美的抛物线轨迹飞向哈利，触发了找球手的被动技能——哈利下意识站起身抓住了它。
　　“喝了它。”艾米丽未抬下巴，催促他赶快行动。
　　罗恩按住哈利的胳膊：“不行，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要喝吐真剂？谁知道她会问什么！”
　　赫敏也瞪着艾米丽说道：“这不公平，哈利不是犯人！”
　　艾米丽明显失去了耐性，她加重语气，对着哈利强调：“我说，喝了它。”
　　哈利无法从艾米丽深邃的黑眸中探究出她的目的。她没有事先通知哈利，凭什么笃定他愿意配合？
　　……
　　好吧，哈利确实会。
　　他的目光追随着艾米丽的眼睛，不错过她的任何眼神变化，但她镇定如初，让人无法分辨她的情绪波动。
　　真是个难缠的哨兵，哈利在内心感叹，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
　　哈利拧开瓶塞，缓缓仰头喝下了大半瓶药剂。
　　好甜啊，他一不留神就喝了好几口。斯内普熬制的魔药，药效应该会很持久吧，真糟糕……

　　“报上你的全名。”
　　艾米丽冷淡的声音使哈利猛地清醒过来，他仿佛不受控制般吐出答案：“哈利·詹姆·波特。”
　　“据说你在欧洲的三强争霸赛结束后，消失在比赛场地内，而后看到了伏地魔的回归，是这样吗？”
　　“是的。”哈利无需思考便给出了肯定答复。
　　听到乌姆里奇“不要说那个名字”的吼叫后，艾米丽用手在耳旁扇了扇。哈利想，如果卢娜在场，一定会说她是在驱赶耳边的骚扰虻。
　　“好吧，英国巫师抽象的敌人，人们想象中的黑巫师，绝大多数人畏惧提及的名字——他长什么样？”
　　“它先是像一个蜷缩的婴儿，没有毛发，身上仿佛长着鳞片，皮色暗暗的、红红的，像受了伤的嫩肉。它的胳膊和腿又细又长，它的脸——没有哪个活的孩子长着这样一张脸——是一张扁平的蛇脸，上面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红眼睛。”如果不是吐真剂的作用，哈利从不会发觉关于伏地魔的记忆竟如此清晰。
　　这段描述成功恶心到了大部分人，罗恩没听哈利说过详细到这种程度的内容，他捂着嘴巴，似乎有点想吐。“我要吃不下晚饭了。”哈利听到后排的迪安·托马斯小声抱怨。
　　“彼得·佩迪鲁把他放进了坩埚，等他用魔药复活后，伏地魔变成了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他比骷髅还要苍白，两只大眼睛红通通的，鼻子像蛇的鼻子一样扁平，鼻孔是两条细缝……”
　　“彼得·佩迪鲁？他不是死了吗？”汉娜·艾博惊呼。
　　哈利下意识回答：“彼得·佩迪鲁没有死，他才是出卖我父母的人，是食死徒。他在逃亡时制造了一场爆炸，断掉了一根右手指，并将罪责嫁祸给小天狼星·布莱克，后来以老鼠斑斑的身份躲在韦斯莱家中十二年……”
　　这段话像一滴水坠入油锅，溅起学生们激烈的讨论。艾米丽没有理会周围的杂音，她清冽的声音拥有奇迹般的魔力，令说话声渐渐平息。
　　“他复活后，做了些什么？”
　　“他召集食死徒，对他们讲话，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把我的魔杖还给我，准备与我决斗。”
　　“食死徒？都有谁？”
　　“马尔福，麦克尼尔，埃弗里，诺特，克拉布，高尔……”哈利复述了对福吉讲过的名字。
　　“我听说食死徒行动时都戴着面具，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
　　“伏地魔点了他们的名字。”哈利吸了吸鼻子，他感觉自己从鼻腔深处涌起一股酸意。奇怪，很普通的问题，为什么他会有哭泣的冲动？

　　“原来如此，”艾米丽点点头，继续问，“为什么报纸上把你描述成一个满口谎言、编造离奇故事的骗子？”
　　“早在三强争霸赛结束后，我就向福吉描述了自己亲眼所见的经历，但他拒绝承认这一事实，还污蔑我和邓布利多故意制造恐慌情绪，破坏魔法部十三年来苦心营造的一切。”
　　哈利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泪水违背他的意识，从眼眶中涌出。哈利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该死的，怎么回事？他痛恨在人前落泪的窘相！
　　“他还操纵舆论，把邓布利多描述成疯癫的、想要博取眼球的老头，这是无耻的、彻头彻尾的污蔑！”反正已经与乌姆里奇结仇，趁她病要她命，借此机会把福吉拉下马来才是关键！
　　哈利认为自己的头脑此生从未如此灵活过，他拼命回忆着自己得出“乌姆里奇替福吉做事”这一结论的证据……

　　邓布利多在受审现场的辩护像一道光，击中了哈利的大脑。
　　“在暑假期间，有两个摄魂怪接受指令，跑到我所在的麻瓜社区进行攻击。”哈利用袖子擦掉不断滚落的眼泪，补充道，“福吉部长亲口证实，没有哪个摄魂怪不受魔法部的控制。”
　　“哦？原来这就是你在8月12日前往魔法部受审的原因。”艾米丽转转眼珠，配合地问道，“庭审结果如何？”
　　“过半数威森加摩成员举手表决，认为对我的指控不成立，我被判无罪。”同学们对哈利违背本意的泪水心生同情，纷纷面带安慰地望着他。
　　哈利感到越发的匪夷所思，他粗鲁地拽起一片袖子，将自己的眼眶搓得通红，希望用疼痛抑制落泪的冲动。
　　就连罗恩都没发现哈利的奇怪之处，他语带哽咽地说：“哥们儿，我没想到你心中埋藏了这么多委屈。我以后会更关心你的！现在，你需要宣泄。”
　　宣泄什么啊！哈利烦躁地扯了扯头发，他真没想哭！
　　坐在赫奇帕奇学生堆里的苏珊·伯恩斯向他递来一块手帕，哈利不好拒绝，只得微笑着接过来拭泪。
　　“在庭审时，福吉准许乌姆里奇女士发言，她声称邓布利多为我辩护时‘暗示是魔法部下令攻击这个男孩的’。”哈利快速说完，然后专心和自己不受控制的泪腺较劲。

　　“我没有下令！”听完全程的乌姆里奇已经被哈利的话气得面色扭曲，她用尖利的声音叫道。
　　所有人都顿时吃惊地望着她。
　　“乌姆里奇女士，没有人说是你下的命令。”艾米丽轻飘飘地说。
　　乌姆里奇自知失言。在她被艾米丽·巴恩斯缠上后，她就像坐在被夜骐拉着的马车上，目的地不是霍格沃茨，而是象征黑暗和死亡的阿兹卡班。

　　“啊！”艾米丽一击掌，她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握，用手背托着下巴，紧迫地逼视着乌姆里奇，像是锁定猎物的鹰隼，即将用锋利的尖爪抓破对方的防御。
　　“我们是否能做出一个假设，当然，只是假设。”艾米丽盯着乌姆里奇说道，“有一个假设的（hypothetical）魔法部部长，他为了自己的政途粉饰太平，拒绝承认一位假设的黑巫师的回归。他指使媒体扭曲事实，攻击吹哨人的形象。在他的麾下，有一个假设的副部长，她手段狠辣，派出摄魂怪攻击一位假设的未成年巫师。在他不得不使用魔法驱赶摄魂怪后，还试图借机审判他有罪，将他从霍格沃茨开除。现在，这位假设的副部长受假设的部长的委派，来到一所假设的魔法学校，准备在此伺瑕导隙，排除异己。”
　　“你，你……”尽管对艾米丽口中“假设的人物”心知肚明，乌姆里奇也不敢借题发挥，她实在领教了艾米丽·巴恩斯的本事，此时只想让她接受条件，然后闭嘴。
　　“你和斯内普真想被开除吗！”乌姆里奇色厉内荏地尖叫。

　　艾米丽冷笑一声，哈利本以为她会类似于“魔法部无权开除霍格沃茨的学生”的理由反驳，就像邓布利多那样，但是……
　　艾米丽转过身，笑眯眯地问哈利：“波特先生，你把古灵阁金库的钥匙放在哪？”
　　“啊？”哈利下意识回答，“我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告诉你……”

　　话没说完，他惊讶地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哈利拍拍罗恩的肩膀，语无伦次地指着自己：“我，我，我……”
　　罗恩的嘴巴张得比他还大，他忙不迭地点头肯定哈利的想法：“你，你，你拒绝了……”
　　“斯内普教授的吐真剂，药效应该很强吧？”哈利听到帕瓦蒂小声对赫敏说。
　　赫敏也没搞懂。在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声中，她疑惑地研究着哈利的面部表情，哈利发誓自己能听到她大脑运作的声音。
　　她很快得出了答案，猛地一甩头望向艾米丽。

　　艾米丽架起双臂，靠在身后的课桌上，露出轻松而悠闲的笑意。
　　“我说是吐真剂，它就真的是吗？”艾米丽满意地听到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斯内普教授清楚魔法部的规定，自然不会明知故犯。”
　　“吐真剂无色无味。波特先生，那瓶子里的东西尝起来怎么样？”艾米丽问。
　　哈利早就被惊得停止流泪，但他的声音里还残留着哭腔：“很甜。”
　　“伤心虫的糖蜜，波特先生的哭泣正是这种魔药材料发挥作用的证明。”艾米丽欣赏着乌姆里奇灰败的脸色，满足地揭示真相。
　　“就算你们把它拿去检测成分，它也变不成吐真剂。”艾米丽伸手问哈利要回玻璃瓶，“为了不给任何人动手脚的机会，在大家的见证下，我决定把它交给……”
　　艾米丽回头，望着赫敏，似是在纠结称呼。
　　“赫敏·格兰杰。”赫敏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
　　“交给格兰杰小姐保管。”艾米丽把玻璃瓶扔给赫敏，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艾米丽收拾好东西，站起身走到乌姆里奇面前停下。
　　“真是一出好戏，”艾米丽微笑着说道，“相信记者的羽毛笔会忠实地记下一切。”
　　艾米丽扔下面色铁青的乌姆里奇，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
　　总之，他们已经撕破脸，相信乌姆里奇现在自身难保，没心情给自己关禁闭，哈利心一横，把书包塞给罗恩，追着艾米丽跑去。

　　哈利没费多大功夫就追上了她，因为艾米丽在等他。
　　等到单独相处时，哈利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站在城堡走廊的角落里相顾无言。阳光斜斜地洒入室内，将艾米丽的发梢染成了金棕色。
　　“我讨厌你。”
　　“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们同时说道。
　　“为什么！”听到哈利的话，艾米丽嘟囔道，她的声音洋溢着浓浓的委屈，像是在撒娇。
　　哈利不自在地撇过脸，努力表现得理直气壮：“我的头发！它害我被笑话了好久。”
　　“呃……”艾米丽低下头，心虚地用鞋尖画着圈，“其实挺好看的嘛。”
　　哈利很少直接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好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憋出这样一句话。他的脸庞微微发热，想着赶紧让这个话题过去。
　　“好吧，原谅你了。”哈利伸手拽拽艾米丽的袖子，“我们算是在与魔法部作对……这可不是小事。你是在帮我吧？会给你带来麻烦吗？我是说，你才刚刚转学到霍格沃茨，你的父母会不会责怪你？”
　　艾米丽没有说话，她只用那种满含笑意的柔软眼神望着哈利，这让他高兴的同时又格外别扭，恨不得立刻扭头跑掉……当然，得拉上她。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哈利不欲与她对视，他盯着她发尾的大卷儿问。
　　“出来前，我曾扫视四周，将在场众人的反应收入眼中。有人厌恶我，她是乌姆里奇。有人忌惮，有人敬畏，还有人赞赏。”哈利没忍住抬眼观察艾米丽的表情，她的眼神就像清澈的泉水，对他人的看法无悲无喜。
　　“只有你会首先担忧我的处境。”艾米丽伸出食指戳了下哈利的肩膀，像是直接戳在了他的心脏上，让他产生了酥酥麻麻的痒意。
　　“这是应该的。谢谢你，艾米丽。”哈利挠挠后脑勺，他发现自己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去。
　　艾米丽静静地望着哈利，她的目光如水，哈利几乎要担心自己被这样的温柔纵容到得意忘形。这可不妙。哈利的思绪飘忽，这时候的她可真不像个能把乌姆里奇怼到丑态百出的强势哨兵。嗯……哨兵一般是靠武力解决问题，也少有人拥有如此犀利的言语输出能力。

　　艾米丽忽然紧紧地抱住他。哈利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愣神片刻，也悄悄地、轻轻地将手臂环在她的腰间。
　　他们是朋友了吧？哈利默默地想，他与罗恩和赫敏在一同打败巨怪后成为朋友，现在也可以因为与艾米丽共同击败乌姆里奇而结下深厚的友谊。
　　艾米丽挣脱他的手臂，哈利顺势放开她。两人对视一眼，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之间的氛围由于这个拥抱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他们搞不清这种转变是什么，但并没有抗拒或者深究的意思。

　　“假如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一旦乌姆里奇切断我们与外界的通信渠道——我相信她做得出这种事——这堂课的影响力仅限霍格沃茨，我们将成为学生茶余饭后的谈资，”艾米丽叹口气，“但我最清楚政客们的软肋——媒体，这是令他们又爱又恨的存在。你的……或者说我们的敌人不是整个英国魔法部，只是福吉和乌姆里奇。在媒体的曝光和舆论的谴责下，他们的官位未必坐得稳。”
　　见到哈利若有所思的表情，艾米丽轻笑着补充：“幸好我不是英国人，他们的手还伸不到大洋彼岸。”
　　哈利赞同地点点头。
　　“至于我的父母，他们只会对此乐见其成。”艾米丽没有细说，哈利也就知趣地打住了这个话题。

　　沉默一会儿后，哈利再次强调：“真的谢谢你，艾米丽。”
　　“你真想感谢我吗？”艾米丽转转眼珠，歪着头问。
　　哈利顿时在脑海中推测艾米丽会对自己搞什么恶作剧……算了，反正她帮了自己这么大忙，被人笑就笑吧。
　　但是……
　　“等你把我的头发变回去之后。”哈利不想再顶着那缕挑染接受斯内普的嘲笑了。
　　“小事一桩。”一道无声咒过后，哈利对着艾米丽举起的镜子，居然不太习惯原本的发型。
　　他把自己的头发挠得更乱，紧张地问：“你想我怎么表达谢意？”

　　“放轻松，不是什么会令你苦恼的恶作剧，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艾米丽扬起调皮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哈利，直到他的后背抵上墙壁。
　　“我知道你没有女朋友，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哈利脸上从未降下去的温度愈发猖狂，他怀疑自己的脸颊已经红成一片。
　　注意到艾米丽戏谑的表情，哈利心中羞恼顿生。他不满于次次陷入被动境地，反客为主地握住艾米丽的手腕，目光锁定了她的黑眸，不给她逃离和躲避的机会。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这次不好意思的人换成了艾米丽，她被哈利直白的视线灼得受不了，垂下眼帘小声问道。
　　哈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戳了戳艾米丽的眼皮，让她看着自己。艾米丽不情不愿地对上他的眼睛，很快又想移开，却被哈利一拽手腕，打断了逃避的动作。
　　“或许有。”哈利凝视着艾米丽的眼睛，缓缓吐出了这个单词。

　　艾米丽明显没有预料到哈利的反应，她从耳根到脖颈都布满了红云，傻傻地跺了跺脚，才吐出几个不成语句的单词：“哦，这样啊，哈哈……”
　　她倏地抽回手，准备跑走，又不甘心落了下风。
　　艾米丽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又用食指捅了捅哈利的手臂。
　　“我需要额外的谢礼。”
　　“是什么？”哈利从善如流，问道。

　　只见艾米丽眼眸微阖，凑近他的左脸，印下一个轻吻。
　　“不要多想，贴面礼而已。”艾米丽表现得镇定又轻松。
　　“是吗？”哈利不置可否。
　　艾米丽瞪他一眼，又跺跺脚准备跑路。她向哈利点点头，转身离开，长发随她的动作划过轻快的弧度。
　　艾米丽长靴的鞋跟敲在地板上，像他们心脏跳动的节奏一样急促。

　　哈利瞧着她略显慌张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住她：“艾米丽！”
　　艾米丽又变成了关节生锈的机器人，僵在原地足足十几秒后才转身。“怎么了？”她没有看哈利，低着头问。
　　“你去过霍格沃茨的厨房吗？”
　　艾米丽眼睛一亮，彻底抛弃羞涩：“没有没有！我只听说它位于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附近，但和其他人还不太熟，没问过他们。”
　　“我带你去。”
　　哈利抓起她的手腕，向楼下跑去。
　　艾米丽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很快回神，任由哈利拉着她在城堡里奔跑。哈利偷偷回头想观察她的表情，却在真正看到她的脸前心生胆怯。
　　等到达目的地后可以瞧个够，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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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文中艾米丽问乌姆里奇的问题我也很好奇，如果与麻瓜完全割裂的话，巫师的国家认同感来源于什么？一番思考之后我得到了自己的结论，在此不再赘述。
2.懒得想美国巫师报的名字，挪用了现实中的媒体。
3.鲍中堂辞职后，快马加鞭赶出了本章，蹭蹭热度（bushi），趁带嘤还没分家前发出去哈哈哈哈，据说霍格沃茨是在苏格兰，未来的事可真说不准啊（摊手）。
4.女主怼乌姆里奇的灵感源自我看过的剧，还有就是现实中的记者提问，就不点明是谁了。
5.本章写得神清气爽，HP同人当然少不了制裁乌姆里奇的桥段，我也用我自己偏爱的方式把她折腾了一通。
就这样吧，后续不太想写了，本文坑了。